第11章 暗中相助
从他的反应可以看出事情绝不简单,我点了点头,说道:“你放心吧,出你口,入我等的耳,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
客商姓陶,排行第四,所以叫陶四,家住汉中,年轻时跟随商队走南闯北,走遍了大汉各郡,熟悉各郡的风土人情,精通商业运输的方方面面。四十岁的时候,回到故乡汉中开了一家规模不小的杂货店,二十多年商队经历,熟知买卖双方的心理,所以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蜀锦属于高端商品,价格昂贵,没有商家敢做蜀锦生意。但是陶四慧眼独具,发现汉中富户和中产阶层有旺盛的蜀锦需求,甚至普通百姓女子婚嫁,也会购买蜀锦制作嫁衣,于是第一个在汉中经营蜀锦,几年下来不但掌握了蜀锦货源,还给周边郡县,甚至长安城的商铺供应蜀锦,成为远近闻名的蜀锦商人。五年前,商店里来了几个人先付货款向他订购了大批蜀锦,价格比平时高了两成。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岂能放过,陶四接了这单生意,组织好货源交给了他们。从此,这些人成为陶四最大的蜀锦买家。熟悉后,陶四才发现蜀锦背后的买主乃大汉叛徒,军臣单于面前红得发紫的中航月。前去汉中找陶四购买蜀锦的人正是中月使内卫,他们奉中航月之命打通一条从蜀地到漠北的蜀锦商路。陶四吓个半死,大汉严禁汉匈贸易往来,违者依律当斩。自己已经违反了大汉律法,为了活命,陶四只能听命于中月使,并在蜀郡开办了收购蜀锦的商号,这样一条由蜀郡直通高都城东十五里铺的商路正式建成。除了运输蜀锦,还为南北货行私运蜀地的井盐、铜等重要物资。
这次陶四带着伙计赶着三辆马车,拉着价值千金的蜀锦,从汉中直达十五里铺,到了高都地界,暗中护送的中月使内卫才离开。陶四把货顺利的送到了南北货行,悬着心终于放下,不想又被我们盯上了。
“你经手的货,不管是蜀锦,还是井盐都送到了南北货行?”
陶四点了点头。
看来南北货行不是简单的一家货行,而是中航月秘密设立的一处重要的物资中转站,光是陶四每年都会送来大批蜀郡盛产的蜀锦,井盐和铜等物资。蜀锦和井盐早就名扬天下,也大汉铸币用铜的主要产地。几十年前汉文帝的宠臣邓通就因强取了蜀地的几座铜山,获得了铸币权,成为富甲天下的富豪。刘彻继位以后,大汉对铜铁等物资采取和盐一样严格的专卖制度,但是陶四居然能搞到大批井盐和铜,说明中航月还有一家专门收购井盐和铜的商号,陶四负责中转和运输。
南北货行作为物资中转站,应该是中航月商道的重要节点,或许顺藤摸瓜可以找到中月使的巢穴。且不说严禁汉匈通商的大汉律法是否恶法,陶四不过是个商人,追逐利益是天性。但在中航月眼里,陶只是一枚棋子,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他不可或缺,一旦失去利用价值,需要丢车保帅的时候,陶四一家人的性命可能不保。我想提醒陶四,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一旦陶四表现异常,就可能引起对方警觉,从而失去陶四这条线索,况且这条商道上的棋子不止陶四一人,到南北货行送货的商人恐怕都有和陶四一样的角色。我们只要顺着南北货行,把中航月设在大汉境内的情报和商道一并铲除,才可能救下这些棋子。
第二天傍晚,我们如法炮制,找到了一位给南北货行运送海盐的私盐贩子,他有一条避过官府检查的特殊路线。南北货行给出的价格非常诱人,一汉斤80钱,比长安城零售的盐价还要高,如此高利私盐贩子自然趋之若鹜,一趟就能获利万钱。
第三天下午,我和马朔回到了高都。现在面临的不仅仅是走私军用物资的事情,而一整条到汉和匈奴王庭的走私商道,走私军用物资的事情自然不能置之不理,但是这条商道主要运输民用物资,利弊很难取舍,只要报官就能将其摧毁,但是怕这条商道是中航月的命根子,万一把他逼到墙角,后果无法预料。
经过数天蹲守,各方情报汇总以后,钟离认为桓温的角色非常重要,除了北七家,南北货行也是桓温直接领导的机构。同时钟离还查明,赵连和赵登不仅仅给桓温提供赵家的相关情报,他们还是中航月在燕、齐两地的秘密代理人,他们的目的,除了向马赵两家索要冶铁技术,中月使内卫齐聚上党还有一项任务,目前还没有查到线索。
“为什么是燕齐,而不是赵国?”马朔没有想到两个堂侄居然是中航月和燕齐两国媾和的代表。马朔主认为赵家的根基在赵国,以赵家的地位,行事更为便利,他们为什么舍近求远选与燕齐两国合作,中航月可能想拉拢燕、齐两国对抗长安。
“我想中航月应该看得清清楚楚,兵败白登山之后,数十年来大汉一直厉兵秣马,积蓄和匈奴决战的力量,匈奴高层不一定看到面临的危机,但是中航月肯定看了出来,而且代到的解决之法,他想利用燕、齐拖住大汉出兵匈奴的脚步。好在燕、齐两国的目的却有不同”。我用手指蘸水在桌子画下了燕赵齐三国,上党郡和太原郡的位置,说道:“赵国位于燕齐之间,自古民风剽悍,又是中原的冶铁中心,赵王是名义上的王,实际权力还没有国相大。为保证冶铁中心的安全,赵国驻有大汉朝廷的重兵。中航月应该清楚:景帝前元二年,刘彭祖以皇子的身份受封广川王,不久便反叛朝庭,被击败后,景帝并没有处罚刘彭祖仍封其为广川王,景帝前元六年,又改封为赵王。刘彭祖为人巧诈奸佞,表面上谦卑恭敬一幅好人模样,但是心底却刻薄阴毒,好玩律法,善于诡辩移祸他人。中航月是个聪明人,明白和这样的人合作风险太大。相比之下燕、齐二王没有前科,不像赵王那样阴险狡诈,同样是皇亲国戚,有刘姓王爷的身份。中航月想必有从燕、齐二王手中得偿所愿的信心,你们认为中航月信心来自哪里?”
马朔和钟离一脸震惊,看着两人的表情,我才意识到说多了,对三王的评价,尤其刘彭祖的评价均来自史书,他们自然不知。我怕引起他们的怀疑,追问他们刚才的问题。
“自然是为了利益?”钟离想了想接着说道:“不过作为亲王,封地数十县,自然不会缺钱,莫非他想利用二王的势力里应外合,觊觎大汉疆土?”
“的确是为了利益”,我笑了笑说道:“利益不仅仅指财富和土地,还有地位,对于刘定国和刘次昌这些藩王,最担心的事情莫过于削蕃”。
“我明白了”,马朔点了点头,说道:“孝景帝采纳晁错的建议削藩,结果引发了七王之乱。如今削藩的传言又甚嚣尘上,对诸侯王来说可不是好兆头,也是他们的软肋”。
“不错”,我点了点头,说道:“中航月应该看到了这一点,大汉最大威胁来自北面的匈奴。如果汉匈重启战端,大汉必先安内,别说削藩,朝廷可能为了有个稳定的内部环境而讨好实力强大的诸侯王,削藩之事只能无限期搁置”。
马朔说道:“你的意思中航月和燕齐二王约定,一旦皇上有了削藩的念头马上发兵攻打北部边郡,朝廷只能集中力量对付匈奴入寇,自然无法强行削藩,攘外必先安内,朝廷只能安抚诸侯王,以便全力应对匈奴的威胁。”
我点了点头,说道:“这便是中航月的聪明之处,他算准了匈奴一旦挑起战争,大汉皇帝别无选择,所以才通过赵家兄弟联络燕、齐二王。我想他们肯定找过赵王刘彭祖,但是老奸巨滑的刘彭祖并没有给他们实质上的承诺和保证,加上北有燕国,刘彭祖完全可以坐享其成。燕齐两国又有不同,燕地与匈奴接壤,位置非常重要,匈奴一旦越过燕国,兵锋直指中原,后果不堪设想,朝廷肯定不敢冒险。齐国封地百余州县,人口土地在诸侯国中名列前茅,如果强行削藩引进叛乱,平叛不亚于一场大规模的战争,届时匈奴趁机在北部挑起战事,朝廷将陷入首尾难顾的尴尬境地,根本承受不起。加上削藩损害的不仅仅是燕齐两国的利益,其他诸侯国也可能趁机而动。中航月这一招实在高明,直接命中了要害,燕齐二王必然不会反对,或者说他们的利益不允许他们反对。”
我说了自己的分析,两人长叹一声。马朔说道:“你认为中航月才是关键,只要破了他的计谋,事情就可能迎刃而解。问题是该怎么做?”
“中航月曾扬言,必我也,为汉患者,他的所作所为说明他在不遗余力的兑现自己的诺言。咱们要想办法找到中航月的弱点,阻其阴谋,问题是”,我看向钟离,说道:“咱们人手太少,我让你联系墨家巨子,可有消息?”
钟离摇了摇头,说道:“消息已经送了出去,巨子收到消息一定会带着武道统领赶到上党,但是我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到”。
苦等墨家巨子有可能误事,还得从眼前这些人身上想办法,于是我对马朔说道:“明天一早你把情况通报给马轲,暗地里调集绝对信得过的人手。赵氏兄弟背叛大汉已成事实,需要赵家人在场,以免引起不必要误会。你让马轲十一天后安排马度请赵时老爷子到高都与我们汇合,为了避免走漏消息,提醒马轲千万不要提前告诉马度前因后果,你明白这样做的意义”。
“我明白”,马朔点了点头,说道:“赵氏兄弟在赵时身边一定安插了眼线,马度眼里不揉沙子,可能提前去找赵老爷子,一旦赵氏兄弟知道,有可能调整计划,甚至反咬一口,导致前功尽弃”。
“没错”我点了点头,说道:“我们在暗处,桓温和赵氏兄弟不知道他们的毒计已被我们探知,才有出其不意取得成功的希望,你找的帮手,不管多么可信,也不能提前告诉他们缘由,非常之事得用非常手段”。
马朔点了点头。我看向钟离,说道:“我知道墨家巨了行无定所,一时半会可能找不到,但是事态紧急,你能不能联系到其他墨者,需要他们跟踪南北货行发货的车辆,摸清楚南北货行的运货路线”。
钟离说道:“此事非同小可,我已经做了安排,昨天已经发出了召集令,墨者得令后,如何安排?”
我不知道以什么身份面对墨者,再用墨霏给我的令牌显然不妥。作为已经有了夫君的武道统领,另一个男人拿着代表她的夫君的信物,放到现代社会也是令人瞠目的狗血大戏,万一把墨家武道女统领的名声搞坏,有点对不起墨家。调动并安排墨者的事情还是交给钟离比较先说,于是我对钟离说道:“不用监视桓温和北七家了,墨者前来复令,直接安排他们跟踪南北货行的货车,这些货车有可能有高手暗中保护,一定小心行事,他们的任务是了解路线和转运地点,不能采取任何行动”。
钟离点了点头。他明白我的想法,也想搞清楚武道女统领墨柳的娇客信物为什么会在我身上。虽然好奇,但是作为墨者,必须把这份好奇摁在心底。
最后我把所有情报做了汇总,想到中月使内卫三队的队长呼韩比,一位受墨家高手指点的对手。按照墨家规矩,学了墨家武道的人都要记录在案,墨家巨子和武道统领应该了解实情,了解这位中月使内卫队长的修为境界,进而对中月使内卫的整体实力有个大致的了解。
不过钟离怎么都不信中月使内卫三队的队长曾受墨家高手的指点,但是又拿不出反驳的证据,只能等巨子和武道统领印证这个情报的真伪。不过他也认为决胜输赢的关键时刻,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临近子时,两道身影从高都城的东南角而下,正是管青和徐沫。脚沾地后,两人纵身向南而去,不一会将夜色中的高都城抛在了身后。跑了十多分钟,两人放慢脚步,并肩向前走去。
“管青”,徐沫打破了宁静,问道:“你确定出手助他一臂之力?”
“你不想?”管青看了徐沫一眼,说道:“咱们前来上党不就是收到了中月使在上党出没的消息?根据掌握的情报,以及卫国他们的谈话,你心里应该有数。卫国得到的情报印证了中月使是匈奴王庭的组建的针对大以的秘密组织,也确定了中航月重金雇佣大汉的绝顶高手的传言,这一点不能不防。卫国提到中月使内卫三队的队长是匈奴人,你忘记了吗?”说完管青看着徐沫。
“他提到的匈奴人叫呼韩比,你是说?”徐沫恍然大悟,说道:“你是说去年我在太原郡遇到的胡河比可能就是卫国所说的中月使内卫三队的队长呼韩比?”
“我觉得就是他”,管青肯定的说道:“匈奴人说汉话发音本就不同,听错也属正常。凤舞门主都拿他没有办法,他的实力不在你我之下。如果中月使内卫大多都是重金招募的大汉高手,他和钟离,加上你我,如何斗得过数十位绝顶高手,加上已久消失的太行四鬼,万一也是中月使内卫,实力更加悬殊,说不定他们就是中航月声称可以团灭华夏七星的依仗”。
“卫国口口声声要解决中月使,即使他不了解中月使的底细,钟离岂会不知?卫国身负墨柳的信物,钟离不可能不知道其中的利害,还跟着他胡闹,我有点来解他哪来的自信?”徐沫停顿了一会,接着说道:“情报是他搞到的,面对数十位绝顶高手组成的中月使,居然还想把中月使一网打尽”。
“何止一网打尽”,管青笑了笑,说道:“这个手拿血剑,身负墨剑,又怀揣墨柳娇客信物的家伙有些自信过头,他话里话外的意思不仅仅要把中月使一网打尽,还要把中航月二十多年布的局连根拔起,一旦事情败露,中月使必将全力反扑。不过我认同他的观点,他的出现改变了敌我的态势,原本在暗处的中月使到了明处,多了一分胜算。不过最头疼的还是隐藏极深的锈衣使者,他们都在暗处,没有人知道他们是谁。如果如他所愿除掉了中月使,却没有铲除锈衣使者,过不了几年,中航月的情报和特战系统必将死灰复燃”。
“他想不到,钟离也想不到?”徐沫说道:“以钟离的见识和经验,自然不会漏掉这个关键点,为什么还要跟着他胡闹?”
“钟离可不是胡闹”,管青拍了拍徐沫的肩膀,说道:“卫国手持墨柳的信物前去找他,见之如见统领,明知不可为,还要为之,才是真正的墨者。在我看来,卫国并非没有想锈衣使者的问题,或许他另有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