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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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北宗

    “啊!?”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此刻的他虽然站立着,却昏昏沉沉的恍如梦寐。他脑袋痛得犹如已裂了开来,耳中仍似雷霆大作,轰轰不绝。

    眼前不再是雾气弥漫的深山老林,那——

    这里是哪?

    他揉了揉眼睛,情景渐渐清晰。

    白雪茫茫,银装素裹。

    一阵寒风吹来,他重重吸了口气,拂体凉风,胸口那股憋闷稍稍好了些。

    胸口!?

    他伸手摸了摸胸前,好好的,没有丝毫伤口。不禁松了口气。果然,那是一场梦吧。

    “飒!飒飒飒!”

    一名青年女道士在雪地中挥舞长剑,重复地练着几式剑招,白光如虹,闪烁生辉。

    这里,他再熟悉不过了,是在真武庙前的空地。

    华山,云台峰,真武庙。

    没错。

    眼前的华山雄峰峻削,北峰云台峰更是四面悬绝,只有南面一条山岭通向其它四峰。北峰上的真武庙,依崖就势,古朴典雅。

    而这个容颜娇媚的青年女道士,名叫梁玄薇,是他的师妹,华山派玄字辈弟子。和他一样,今年也是十九岁年纪。

    只见她一身玄色道袍,身上披着一件素白羊毛披风,在雪中随风飞扬。她嘴角呼吸间萦绕着微微的热气,在凌厉剑风之中,更觉缥缥缈缈,如烟如雾。

    这时,北峰顶上寒风凌冽,梁玄薇却已练得额头见汗,脸儿也有红似白的了,有若三春之桃。

    正值深冬。

    庙前光秃秃的寸草不生,除了有一株老松树。

    树下的矮凳上坐着一名中年道长,身长瘦削,白面黑须,头上扎个道髻。他正看着梁玄薇,见她好几处的剑势用得恰到好处,不禁满意。

    华山派北宗宗主,张正志。

    这是他们的师父。师父已年近五旬,身着玄色粗布道袍,洗得已然泛白。虽然师父的身份是一宗的宗主,但单单看这身打扮,倒不如说更像一个普普通通的道士。

    华山五峰。华山派也按东西南北中方位,分为五宗。只是,这所谓的华山北宗,人丁稀薄,远不如其余四峰人气鼎盛。

    张正志的身旁站着十二名男弟子,分成两列。这些弟子加上梁玄薇,便差不多是北宗的全部弟子了。

    而他,叫顾玄青。

    是华山派北宗的一名道士,十二名男弟子中的一名。

    此时,梁玄薇已然练罢,还剑入鞘。

    他觉得师妹的剑招确是使得不错。师妹生性好胜,平日里,大概花了无数功夫,不由为她暗暗叫好。

    她看了一眼顾玄青,目光中蕴含笑意,站回到他身旁,并肩而立。

    为何其他弟子的目光都瞧在自己身上。顾玄青呆了一呆,却又猛然间醒悟过来——

    该到他上前练剑了。

    今日是张正志考较梁玄薇和他练剑进境的日子。二人所演练的剑招,叫“天绅倒悬”。

    师父说,这是他的成名绝技。

    还说,这“天绅倒悬”乃是华山入门剑术“华山剑法”的第一剑招,此剑招集“华山剑法”之大成,繁复狠辣,全是进攻杀招,并无守势。

    这一招甚是难练。

    为了今日的演练,顾玄青记得他是认真看了好几天的剑谱,整整又花了一个月时间,才将此招练得纯熟。

    唰的一声,长剑出鞘。

    顾玄青左手捏了一个剑诀,按着心中牢记的剑势,举剑朝前疾刺。

    霎时间银星点点。

    过不多时,顾玄青已将剑招使罢。

    这次剑招使得一气呵成,他也觉得自己使得尚可,剑招间几处变化,颇有些可取之处。

    一抬头,却感到师父的神态不对。他的脸色间,毫无嘉许之意。

    而且,众师弟的眼神也有些古怪。

    这——

    出了什么问题么?

    “对是对了……”张正志看着顾玄青,眼中露出一丝疑惑。

    很快,师父正色道:“但可惜还是剑意稍欠,既然叫‘天绅倒悬’,讲究的便是有进无退。剑招要一瞬施展,若似飞瀑崩泻,如此,才算真正练成了这一式。”他摇了摇头,“看来,你还是没明白。”

    顾玄青不禁苦笑。师父授剑,从不当众显露几手,总是爱说着这些晦涩的剑理。至于为何,却从来不说。

    记得有几回,梁玄薇旁敲侧击地问过,但师父每一回顾左右而言他,也不回答。见梁师姐都没问出个所以然,渐渐地,大家更不敢问了。

    顾玄青收剑退立。

    此刻,他如往常一般努力听着,却微微皱起眉头。从刚才使剑开始到现在,他心中一直涌现一种奇怪的感觉,但又说不上来。

    大概就是不协调,或者说——

    哪里有些不对劲。

    只见眼前的众师弟剑术根基尚浅,听着师父说的剑理,无一不是一副不得要领的模样。他转头瞧着梁玄薇,惟有她低着头,似乎在沉思。

    看着顾玄青心神恍惚的模样,张正志的脸色沉了下来。

    “顾玄青,你身为师兄,我怎觉得你如今……”他叹了口气,“实在愚钝啊。”

    愚钝?听师父这样一说,顾玄青像是做了错事一样,也低下头去。

    “凭你现在这点儿剑气修为,要想做到飞瀑奔泻,确是有些……”忽然,张正志似乎不想再说,“你还是,再练练吧。”

    师父大概已是气极了。

    其实,顾玄青学剑一直十分用功。

    师父方才说的,对他而言,一听就明白,并无难解之处。可不知为何,他刚在练剑时,心头总有一股心余力绌之感,难以抑止。

    这就是——那一阵不协调的感觉么?

    北宗虽是华山派的一宗,门下却一直没出什么人才。弟子多是张正志收留的山下农家子弟,不过下人之资,均不成才。

    当然,除了师妹梁玄薇。

    她是师父的得意门生。在他的记忆中,从小师父就常常说,师妹是北宗多年难遇的杰出英才,资质聪颖,悟性又甚高。

    但是,他自己呢?

    顾玄青有些迷惘,一些事情——

    他似乎忘了一些事情。

    果然,张正志斥道:“三年前,你和师妹二人不相伯仲。为师对你们期望甚殷。如今玄薇的剑气已近一尺。你呢?我们玄门剑气岂有越练越倒退的道理?明明上回还有半尺,我倒是想问你,现在才剩多少——”

    他叹了口气,道:“三寸啊!”

    三寸!?

    顾玄青脑中忽的像有一股闪电划过,猛一抬头。

    终于,他知道那一阵不协调的感觉是什么了!

    难怪方才师父说自己剑意稍欠。

    他依稀想起方才的梦,在梦中杀人时,剑气还有四寸。

    原来,此刻他的剑气——

    又少了一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