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什么东西重重砸在地面，胸骨因为受不了冲击而骨折凹陷。

    “呵……呵咳咳……故意的……吗……？居然扛下来了…………咳咳咳……”

    江雨能感受到衣服里面的某些武器的弯曲位置正紧贴他的身体。

    但被这样正面轰击一下。

    也不知道这家伙怎么还有这么大的力气。

    ——这感觉简直比几吨重的大卡车撞了还疼！

    咳嗽声里还夹杂着喷出的血液。

    内脏受损几乎让他寸步难移。

    “……小宇……小宇！…………你流了好多血！好多好多血啊！！”

    并不是没有见过血。

    比这更惨烈的地方他们也一同目睹过。

    但2号都不曾像这样揪心的尖叫，那痛苦的表情仿佛根植在她的灵魂深处一样彻底爆发。

    “呵……咳咳……正常人受到这样的冲击……大概已经心脏停跳了吧……虽然我们的……呃——也很久没有跳过了……”

    “你别说话小子！换我来！”

    3号厉声命令道，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情绪激动过，更没有像这样命令过任何一个江宇。

    “…………不可以啊……身体太虚弱了，如果现在换……的话…………就断线了……”

    “＊＊＊怎么可以这样！死东西，老子要你的命！！啊啊啊啊啊！！！”

    面对江宇虚弱的拒绝，3号的怒气被拔升到最高点。

    “……小宇，坚持住！保护队肯定马上就来了！坚持住小宇！！”

    2号已经急得哭了出来。

    这么重的伤还是第1次。

    虽然知道2号是在撒谎，但是……

    ——莫名的感觉暖心呢……

    “……你撒谎的时候，能不能不要低着头……呃哈…………呼呼……”

    想也能想想到吧——

    每次2号被抓个现行的时候，都会低着头撒谎。

    ——那个样子想起来还挺可爱的。

    江宇艰难的翻过身，却发现自己的下半身仿佛不存在了一般。

    即便还能够通过上半身感觉到重量，但那感觉却像是一块强制与身体连接的死肉。

    ——怎么飞这么远啊？

    刚刚被打落在地面，手里的东西也被震飞。

    看着一块碎石下面露出黑色一角和一根天线的遥控器。

    他就在靠近海岸线与悬崖最新倒塌出的直角那。

    勉强能够保持运动的双臂，仿佛钉耙一样抓在碎石堆里，一点一点却无比坚决的拖着全身向遥控器移动。

    身体里的灼烧感与撕裂感并行。

    但是还不能停下……

    ——再坚持一下！

    紧要的牙关里渗出丝丝鲜血。

    ——就一下！

    地面在震动。

    那就让它动好了。

    就算是板块撞到一起，大陆翻覆为海底，他也要继续往前爬。

    但这三米远的距离却这么遥远。

    遥远的吹过海底的风都能吹到大陆上来了。

    ——啊~~

    “……什么味道…………呃……”

    身体又向前面移动了一些。

    已经能清晰的感受到那个背部传来的深海般的压迫感了。

    但那东西并没有行动。

    也没有对这个仿佛蠕虫一样，在地上爬行的生物施加一点压力。

    “……你……这个——脑袋未开化完的……也知道什么叫…………嘲讽……？”

    沾满鲜血的嘴角挂起嘲讽般的弧度。

    大衣在粗糙的地面上划出摩擦的声音。

    身体仿佛适应疼痛一般，就连传递信息的交感神经都不再运输这条重复无数次的信息。

    “……小宇……小宇！停一下吧，我们……我们失败了啊！对不起……对不起……”

    “没能保护好你们……是我的责任！”

    2号大哭着诉说，他的样子让她这个童年唯一的玩伴感到心痛。

    更为了自己说出放弃这个词语而疼哭。

    3号握紧拳头，几乎咬牙切齿的自责自己。

    “还没有呢……”

    虚弱的他虽然当即对2号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但直接喷出一大口鲜血的他还是瘫软的倒在地上。

    ……但是另外一只手终于够到了。

    “呵呵……咳咳咳……”

    即便笑着喷血，他也笑了出来。

    手指抓住一块石头，仿佛抓住了坚硬的锚点，将身体硬生生向前拖行到石壁。

    有些时候人的一辈子就这样过去了。

    那一生甚至平淡到无法快进都无法看下去的样子。

    但在这个突生变故的世界。

    一切都改变了……

    变成以前的那些人想象而又不敢渴望的样子。

    打破平静到不可一发收拾的人生。

    无论是选择快进，还是选择慢慢度过。

    那些不都是自己的选择吗？

    即便世界残忍血腥，甚至不留余力的暴力下。

    还是给了所有人平等的选择。

    如果是面对过去的平静生活，人们甚至连为自己拼命的时候，都是一种奢求吧？

    建立起层层叠叠的秩序。

    让痛苦不断向下积压的世界……

    终于释放了原本的凶性。

    ……应该是救赎吧，让那些疲惫的灵魂彻底解放。

    但那将一切暴力而残忍的破坏殆尽之后，只留下弱肉强食的自然法则和饱受煎熬痛苦的意识。

    ——出生——成长——最后终结……

    背靠着岩石，却一点没有歇息余地的他……

    还是迎来了这个时刻。

    “……你们都没有错……应该说要怪我……”

    气若游丝的声音再次响起，仿佛在用生命里最后的力量安抚两个独立的意志。

    生命里第一次称得上家人的两人，最后需要和这样的自己走过最后时光……

    眼前仿佛已经闪过连环画一般闪过无数东西。

    “……咳咳……也许我根本不够资格说这句话…………但能遇见你们，是我这一辈子……——最大的幸运……”

    人类有限的生命终将迎来终结。

    无论如何改造，如何挣扎，都只不过是延长那个期限罢了。

    ——原来这一点自己早就看明白了呀。

    仿佛想起什么一般，江宇这个时候才终于恍然大悟。

    应该说是突然响起来早就明白的道理。

    怪不得内心如此的渴望……

    是比任何人都更加渴望……

    ——终结的时刻。

    “你们…………都是很温柔……的人……是我不配在你们身边…………这样的我根本没有资格……嗬嗬……”

    意识里虽然有一些声音，但却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了。

    ——你们在说什么呀？

    ——没关系的，对呀……没关系的，我不奢求你们的原谅肮脏的我。

    ——就连自己也不能原谅自己吧。

    像我这样肮脏的人啊……

    要带着比天使更纯洁的意志一起堕落吗？

    那大概是宇宙毁灭都不可能被原谅的事吧？

    对吧！

    ——啊，就快死掉了啊！

    老头子！谢谢你的保护……

    小小宇！谢谢你的陪伴……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如果肮脏的人想要窃取纯洁的东西是无比卑鄙的行为，就算在冥冥之中被当做野兽，带着他们一起迎向死亡的愚行……

    一切都是我自找的啊！

    但是他们是无辜的啊！

    ——只能寄托于不存在的东西，像个可怜虫一样求神拜佛——

    如果你真的存在的话——我以我这一生唯一的一次信仰，以我生命中卑微的全部……

    如果你真的存在……

    求求你允许我用这卑微而肮脏的灵魂换得他们的归属！

    ——也许这样的东西你根本看不上吧？但是请允许我以最后一次傲慢与你对峙……

    不求他们获得无上的荣耀，只求有一点悲悯的幸福撒在他们身上……

    ……哪怕是再也不用回到这个世界……也好啊！！

    有什么东西被倒灌入大脑，直到那些还能感到空洞的地方消失不见。

    ——够了够了——够了吧……我已经不想再看了……

    内心挣扎着悲鸣，但到了现在就连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无力……

    “呵呵……”

    像嘲笑着自己永远无法得到回应的自言自语。

    明明是显而易见的道理，却还抱着像小孩子一样的希望。

    这怎么能不让人发笑？

    ——如果真有的话，那天地之间贯穿星球的呼声早就得到回应了吧？

    “嗬嗬……怪物啊……”

    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犹如岩石皮肤一般的怪物。

    ——虽然这只不过是它的一个脑袋。

    但江宇已经没有力气再将昏昏欲睡的眼睛抬上去，看清它的全貌了。

    现在想要哭出来都做不到的身体……把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那一个摇杆状的开关上。

    “原来我们一样啊……都是……一样的怪物……”

    沉重的鼻息夹杂着深海的气息。

    伴随着轰鸣的爆炸，顷刻之间从悬崖之上倒下的灯塔。

    就这样短暂而快速的终结了……

    到了最后无论是外界的轰鸣与爆炸……

    还是在意识深处的痛哭与自责……

    ……都消失不见。

    ——世界本来就是这样安静的吗？还真是什么声音都没有呢……这就是最后的发问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