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面怪客
繁体版

第八章 上 叛乱

    宫廷把即将举行阅兵式的消息昭告全国,人们情绪高涨互相鼓舞着,他们受够了贸易封锁带来的诸多不便,将影响生计的所有不如意都归咎于恃强凌弱蛮不讲理的聚宝国头上,对聚宝国充满了仇恨,巴不得立刻端起武器与恶毒且狂妄无比地敌人拼个你死我活。无论人口稠密的城镇或村舍零散的乡下,人们无不高呼“与敌人战斗到最后一息”的口号。和迫在眉睫的窘困生活相比,他们更加无法忍受高高在上的统治者一味退缩避让,对敌人咄咄逼人的寇边之举无动于衷甚或刻意对公众隐瞒,后者尤为使他们感到愤怒,然而哪怕他们再愤懑始终不敢超越森严的社会等级限制,给统治者制定决策走向施加任何影响。于是乎人们将憋在心里的恼怒.无奈.忧虑等负面情绪一股脑儿转化为恶毒咒骂,通过口头发泄不满,人们在一种黑暗如地狱般的环境中挣扎谋生过着得过且过的日子,既找不到振作的理由也看不见努力的方向。

    如今国王颁布阅兵备战的诏令恰似划破最幽深渊薮的阳光,给广大国民撒下了希望的种子,给那些因为宫廷软弱态度对战争不抱任何希望的人们服下了一颗定心丸,每个人打心眼里爆发出最热烈的欢呼。

    诏令发出次日布满全国大街小巷泥墙粉壁间的口号从“与敌人战斗到死。”变成了“时刻准备与敌人战斗。”盛事的举办地里雅尔城更是张灯结彩喜庆异常。从当日始至阅兵庆典结束为期愈半月都城进入军事管制时间,每条街道都会加派巡逻警力,所有沿街商号铺位必须无条件配合宫廷举办庆典的规划治理。许多重要地点被设定为特别管制区,官吏迁出了管制区内所有常住人员,没有京畿治所批准禁止闲人进入。流浪汉们被严厉的驱赶到城市边缘,官吏为了取得这一庞大群体的配合给出了回返的相应时间。市政人员将每一条街道重新修缮装饰,苗圃里旌旗招展,绿化树被逐一修剪披上斑斓彩带,匝道上高大威猛的铁炮战骑雕塑夹杂点缀着绘有王冠权杖的巨幅鲜艳王旗顺着宽阔的街道成行矗立绵延无尽。

    所有的房屋被粉饰一新,占城市人口多数的贫苦市民忙碌修葺装裱他们最后的宝贵财产---位于都城的住宅。值此特殊时期,今次的立国日庆典远比数十年一遇的国王登基大典对他们而言更加重要,更为值得肃穆相迎。

    生活在上流社会的贵族老爷们亦表现出了罕有的爱国热忱,在他们出席的所有饮宴.舞会.公私会晤场合俱不吝豪言的表示宁可失去一切也要支持祖国顽强抗敌。

    终于,众人翘首期盼的节日来临,国王大道被四面八方踵至簇集的民众围得水泄不通,人们压肩叠背互相推挤,大道旁的围栏边和各个路口处数不清的警卫艰难维持着秩序仍无法阻止急切想要一睹国王风采的人们往圣贤宫推进的决心。这些底层贫民许多人祖祖辈辈僻居乡野,倘非饥荒逃难入京终了一生不会踏足国都更遑论瞻仰一国之君的真容,既有此幸遇怎能错过?于是,可怜落魄的人们仿佛刚出生的狗崽子为了吃上母亲的奶水拼了命推搡.咒骂身旁的人群,逼迫他人腾出位置好取而代之满足自己精神上的饥饿。

    “嘿!瞅着点!踩着我脚了瞎眼狗,指着神圣的圣贤宫发誓,等陛下说完最后一句致词我就要打断你的狗腿!”

    “哎呦,哥们!着实抱歉...瞧瞧吧,今天这情形真不怨咱,您可大人大量千万饶过小的呦。看在我们共同效忠一个国王的份上儿您可得当回宽宏大量的老爷哩!”

    人群中一个长相瘦削的矮子和一个大块头壮汉发生了口角,那壮汉怒目圆睁扯着洪亮嗓门呼喝咒骂着,瘦子只能苦笑着向他赔话。

    “也罢,祖国大难临头有气得给践踏我们家园的聚宝国禽兽留着,为了伟大的国王阅兵式结束我定要请你喝一杯。”

    “嘿,老哥竟是有钱人!倒受得小弟喊您一声老爷。”

    “酒有的是管你吃够,就不知你吃得店家打否?”

    矮子正为白捡顿吃食心中暗喜,听壮汉说出这一句,诧异道:“老爷何出此言?受请吃酒还需认打,莫不是吃的霸王餐?”

    “哼,你看咱像个兜里揣钱的主儿吗?”壮汉鄙夷道。

    “就此作罢,您休再提吃酒了。也不看是哪个世道,如今律令严苛,官老爷加派了多少宪兵巡城,稍有犯禁便要拘捕下狱,小弟单身汉一个,吃了官司没人送饭不是要饿杀在牢里?为吃老爷您一杯酒把小命断送了不值当。看您倒像道上趁食的还不晓得当中路数吗?似我这等手无缚鸡之力,胸无才学文章,甭管在外头耍手段还是在里边儿弄机巧,哪样都不好使。

    就刚刚有那一个同我望这儿来的倒霉蛋大概似我这般长得比较晦气招宪兵眼儿,满大街人儿多得像野地里被狂风吹动的杂草挤挤挨挨,偏偏就他被宪兵揽脖子从人堆里勾了去,像勾魂的阴司判官就这么“倏”地一声勾了去。”矮子垫起脚尖左手腕勾住壮汉后颈项声情并茂演示着继续说道:“那哥们被宪兵拘到人群外旷荡地方用警棍捣蒜似的杵着,我被洪水一样的人群裹挟冲击着没办法停下来替他说句求饶的话,也没见到有人上去帮帮他,估摸着这会儿还被揍着哩---哦!慈悯的老天救救我们吧!”

    “哼,要是碰上我他们可得掂量着办,这些欺软怕硬的泥腿子,倘使陛下让我当宪兵司令我准把狗东西们全给办了。”壮汉甩开矮子搭在自己肩颈上的胳膊傲然道。

    “嘿嘿,您倒是厉害,咱只有佩服的份儿,话说回来阅兵式啥时候开始呀?火辣辣的太阳当头照把人晒得快蔫了咋还没见着国王的影子呢?咱的城北护国神兵也没出现呀。要我说找个凉快的地方歇着不比干杵着舒服吗?从这儿到对面宫墙上的观礼楼中间隔着宽阔的国王大道还有村子一样大的前广场,别说国王出现了咱见不着他老人家长啥模样,就是他身边跟了多少随从咱也看不仔细呀。”矮子喋喋不休唠叨着,擦了擦满头满脸的汗水。

    “您说的在理,却好让出些空隙来,说实话这儿可挤得慌都快把我夹扁了,感觉就像掉进了大河里,脚下空荡荡.身体轻飘飘.脑袋也晕乎乎的。妈的,咱要是宪兵司令非得多调几队人来把这群混账揍个东倒西歪不可!”壮汉和矮瘦子身边一个槁项黄馘的痨病鬼喘着粗气说道。他嗓音尖细刺耳,活像夜里发出怪啸的鸱鸮,有气无力的话语配上狡诈阴恻的笑容还有狐狸一样骨碌碌打转的眼珠子,使人见了便油然生起警惕和鄙夷之心。

    “你快闭嘴吧!要不我把你挤进地狱,那儿地方大你会飘得更舒服些。”瘦子怒斥道。

    “噢!别发火伙计我只是随口说说,要说吧不需费半点力气就能像风筝一样飘得洒脱自在也没什么不好,您瞧,像芭蕾一样优雅‘嗒,嘚,嘚!’‘嗒,嘚,嘚!’看我的步伐标准吗?优美舞姿能否使您满意?伙计们...嘻嘻---”痨病鬼垫着脚歪来扭去被稠密的人流撞得胡乱摆荡,活像晾衣绳上被风卷起的衣物,羸弱的身躯受外力压迫佝偻扭曲呈现出各种奇形怪状的模样。

    “哥们快瞧,观礼台上出现的是国王吗?我眼神不好使您快帮我瞅瞅。”瘦子没有理会痨病鬼的表演,拍着壮汉肩膀激动地将脖颈拼命往上抻,身体绷得僵硬直挺,仿佛有人揪着他的发梢往上扯要把他整个儿提溜起来似的。

    “说你瞎眼狗倒是不假,我们的国王五十五岁年纪,那二楼被众星捧月簇拥的人至多二十出头模样,我打赌他一定是索南王子。”

    “是我们的王子殿下吗?哦,吾王万岁,王子万岁!我们亲爱的王子我要向您致以最庄重的礼仪,请大伙儿都闪开些,容我向殿下行个礼吧!”痨病鬼被淹没在人群里周围的任何人都比他高出至少一个脑袋。喧嚷的人群似海底的乱流,移动全无规则可循,为了保持身体平衡他只得将双手支起架在胸前拼尽全力将潮水般的人流挡在身体两侧以防被汹涌的人海搅翻踩在脚下,然而他对王室的满腔热爱是哪怕南大洋真的倒灌进了里雅尔也无法冷却的。他向嘈杂聒噪的人们发出的乞求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人潮的喧嚷轻而易举淹没了一个声音的诉求。痨病鬼见人们没有理会他便难过啜泣道:“他可是我们的王子呀!我的兄弟姐妹们,就行行好吧...让我对他表达做为一个合格臣民见到王室成员应有的尊重吧!”人群依旧没有丝毫反应,他还想开口哀求,不料张嘴一句话没说完被瘦子当头一记爆栗叩得眼冒金星,耳畔传来瘦子的怒骂声:“滚你娘的蛋!闭上你的鸟嘴!你这树梢头的啄木鸟,秧田里的癞蛤蟆,这里没有虫子给你啄食也没到让你鼓起腮帮鬼嚎的夏夜,再不闭嘴就把你槌到地里去!”

    痨病鬼吃痛捂着脑门儿悻悻道:“您也轻着点儿手...可痛死咱了!”

    “噫---这位总该是国王了吧,您瞧他身旁穿白衫的好像是个女伴,是该找个伴儿了。王后薨逝那会儿我还只是刚到城里谋生的毛头小子,眨眼间就过了十几年,这些年陛下因为思念王后未再续弦可真难为咱陛下了。”瘦子的注意力始终集中在观礼楼上,当看见又有人出现在观礼楼长廊时不禁叫出声,显出一副饱经风霜的老成样儿,自顾自地感慨着。

    “你个睁眼瞎自己好不到哪去倒怪别人吵吵,自个儿扯起来倒像国王称兄道弟的好朋友,冲着这份忠诚国王不赏你一顿大耳刮子教你懂得啥叫尊卑有别,安分守己,他就不算一个好国王。你还是闭上嘴让我安静会儿吧!”壮汉满脸嫌恶责备道。

    “呃...”吃了壮汉训斥瘦子错愕地举目四望,眼神飘忽不定低声咕哝着:“安静...好吧...我只是有感而发...”

    “有感而发?”壮汉忽然扭头睁视瘦子嘲讽道:“您的情感可真丰富,你说那两个老爷贵妇我虽然不认识,但我能看得见老头儿穿的是海军制服,还有他见到王子鞠躬行礼的奴才相八成是海军大臣沃莱德,他身边那老娘们除了是养尊处优的沃莱德夫人还能有谁?感情泛滥的话你倒不妨自荐进王室马戏团当个伶人,如此一来可以在君王面前尽情释放你的表演天赋也就有机会获得陛下赏识,没准成为下一个蒂利尔也难说。”

    在民众心目中蒂利尔早已成了骂人的常用语。官僚与门阀控制的上流社会平民鲜有参与的机会,不过总会有人们关注的讯息像微风一样吹进他们的耳朵里,什么人.什么事.什么样影响祖国的重大决策,通过权威披露也好道听途说也好,总之人们就是可以在寻常闲言碎语中明白是谁在深宫府院里摆动祖国这艘大船的舵盘。然而就像谈论谁家孩童夜里做的离奇梦境或者谁家猪圈母猪下了三条腿的猪崽一样,神圣而遥远的宫廷部阁里发生的事情只是供人们茶余饭后打发时间活泛氛围的消遣,维持祖国运转的王族与各公卿大臣则似神龛里的塑像,民众永远只能凭着臆想感受他们的存在。

    对于那些平民无权知悉的重大事项,睿智的人不屑妄自揣度个中缘由更不会跟风盲从大众谬论,然而为了不给好事者留下话柄指责自己对祖国兴衰漠然无感,只能明哲保身,与世偃仰地循着盛行的舆情随声附和戾气缠身者咒骂祸害祖国的权臣亲贵。官僚们并不限制此类“爱国行为”只要不辱及神圣的王族对任何人的口头贬损都在默许范围之内。

    瘦子被抢白一顿自觉无趣撇撇嘴不再理会壮汉,一旁的痨病鬼幸灾乐祸窃笑着凑近说道:“小弟不才目力尚可,要不让我试试!”他嬉皮笑脸谄媚着。

    瘦子哼了两声朝着圣贤宫方向努努嘴示意他上前观看同时屈身抬手帮他在人群里架出一个空当,痨病鬼挺身闪到瘦子身旁透过两个彪形大汉臂膀间的空隙将目光投向远处的宫殿专注道:“现在观礼台上有四个人,一位浑身白色装束的俊俏后生,一位身着蔚蓝色海军礼服,胸前挂满勋章的老头儿手挽着和他同样满头白发的老贵妇,还有---等等,现在又有一对上了年纪的贵族夫妇从大堂里携手走出来了...这会儿他们正互相行礼哩,嘿!贵族老爷们就是懂得生活,连互致问候都像舞台剧里的人物一样中规中矩有板有眼,举手投足优雅从容,尽显非凡气度。看看人家再瞧瞧我们这些乡巴佬过的日子这差距好比翱翔天空羽毛鲜艳的鸣禽和匍匐草尖颜色黯淡虫蚁,这才真叫一个天差地别咧...嘻嘻。”

    痨病鬼干笑两声接着说道:“假如年轻后生是王子,胸前佩戴勋章的是海军大臣夫妇,那后头进来同样一把年纪的老夫妻又是谁?”

    “后头来的什么装扮?”瘦子问道。

    “老头穿一身黑色双排扣外套,两侧领口各镶一柄搁在天平上的宝剑天平另一边放着一个金色王冠,他身边的老妇穿一身白绸裙,戴一顶宽边蕾丝帽。”

    “‘王权与利剑为公正之本。’这是总检察部的徽标,那俩人一定是总检察官夫妇。”瘦子胸有成竹道。

    “现在又进来一人...是位姑娘---哦!你真该瞧瞧她有多美,她的肌肤像牛奶一样洁白,容貌像玫瑰一样娇媚,眼眸清澈似山泉,身段妖娆如芙蕖,假如她肯嫁给我,我愿为他下油锅。”痨病鬼吟诗般深情说道。

    “我怎么瞅着她往白衣人身边凑去---哦!那人是你衷心拜服的王子殿下---哈!未来的国王!在人家眼里你这淫虫连为她下油锅都不配,就别搁这卖弄痴情恶心人了。”瘦子谑笑道。

    “去---,”痨病鬼啐一口黯然道:“能见着如此高贵美丽的名门闺秀我此生无憾,至少不枉咱像被薅住乳头的奶牛一样忍着无尽压迫产生的痛苦在这鬼地方承受煎熬!”

    “来了来了,我们伟大的国王陛下现身了。万岁...万岁!”人们爆发出震耳欲聋地欢呼,巴塔兰·裘里在众人簇拥下从观礼楼大堂里缓步而出走向廊檐下的讲台,他身后众人的脚步戛然而止,毕恭毕敬分列左右。

    “伟大的国民,可爱的国民。”国王对着话筒目视讲台上备好的演讲稿说道。高亢雄浑的声音通过设置在各处角落的扩音器响彻大道,民众被突如其来好似响雷的雄浑声音惊得哑然失语,人山人海的国王大道顿时陷入一片幽寂,国王看着人们惊诧的样子得意不已。

    自打莫里斯三个月前为王子推荐了旗下企业一名来自聚宝国的电力工程师,整个宫廷就被那位能够捕获霹雳的异国人迷住了。依靠顽石企业为王室提供当下最前卫的工业品,国王命工匠翻修王宫,铺设电缆,把圣贤宫装典成了传说中由天神们居住终日闪耀璀璨光芒的神殿。照着工程师建议,阅兵现场安装上了通电的扩音喇叭,将自来依赖口口相传或是高墙塔楼上旗语指示的阅兵传令方式淘汰成了历史。

    “我们今天站在这儿,”国王接着说道:“迎接这个国家最伟大的节日,这是裘里家的荣耀也是所有国民的荣耀!我们之所以汇集于此观摩我们的军队展示强大武力,就是要向全世界表明我们不畏惧任何挑衅,不容许任何侵犯。此时此刻数千里外的洋面上有这样一支军队,它受另一块大陆上的野蛮国家委派,时刻准备对我们发动战争。敌人在数月之前已经封锁了我们的海上航线,隔绝了我们与世界所有爱好和平的国家的联系纽带,这等同宣战的行为将我们的祖国逼入了绝境,但我们仍是爱好和平的国度,上到君王下至平民无人不对和平视若珍宝,我们一再忍让妥协,尽一切可能与对方沟通,然而野蛮国家本着一贯野蛮作风关闭了所有协商的大门。我们的善意隐忍被当成软弱可欺,我们温和的退避换来敌人变本加厉的侵害。

    如今敌人已经逼近十方国海岸线,或许明天即会跨出罪恶且危险的一步用他们邪恶野蛮的双足玷污我们伟大神圣的国土。我要向所有人保证:我---十方国一切领地及生灵的国王巴塔兰·裘里决不允许任何势力在十方国领地内胡作非为!我要让你们看见我们还有强大的军队,它是我向你们许以安全保障的基石,是我向敌人发出所有警告的底气。我要告诉我们的敌人,他们胆敢踏入屹立在南方世界的这块圣洁土地就注定会被我们勇敢无畏的军队消灭殆尽,成为殒命他乡的孤魂野鬼!”国王情绪激昂左手扶着讲台边缘,右手攥紧拳头高擎过头顶,身体随着每一声高亢的怒吼而颤抖。

    大道旁的民众被他激情澎湃地演讲深深感染着,不时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人们的喝彩声此起彼伏,无数人流下了激动的泪水,他们挥动随身携带的鲜花与横幅,喊出响亮口号与君王的演讲遥相呼应。

    随着国王致词结束,阅兵仪式正是开始,花团锦簇的圣贤宫前广场鸣起了连串礼炮。一队身跨矫健战马的军士策马穿过高大的宫门从内广场进入前广场,在开阔的前广场上绕行一圈徐徐折返至观礼楼下列队向国王行军礼。为首的军官笔挺身姿仰望二层居高临下的君王高声奏道:“启禀陛下,本次阅兵式总指挥骑兵上校麦尔斯·赫斯向您汇报:阅兵工作准备就绪,请陛下降旨检阅!”

    “准奏!”国王俯视着他庄严说道。

    得到国王口谕,麦尔斯率队拨转马头朝国王北路策马疾驰而去,两旁夹道民众见大道上戎装鲜丽英姿勃发的军人争相招手欢呼。城楼上着一袭白纱套裙的公主见情郎成为万众瞩目地焦点喜不自胜,笑容洋溢的脸上难掩幸福之情。

    “他是多么优秀呀希丝殿下...真招人嫉妒!倘使我们不是兄妹我一定要嫁给他。”柯德睐转明眸对公主说道。

    “哈哈,感谢老天让你成了他妹妹这世上可没有比您更令人着迷的人了。”公主笑吟吟说道:“不过呢...即使您不是麦尔斯的妹妹王兄也是绝不会答应的,难道你想见到两个世界上最好的男人决斗吗?”

    “有何不可,难道我不够资格吗?”二人低声说笑只顾自己开心,没察觉身旁有双贼溜溜的眼睛正不怀好意地打量着她们。

    蒂利尔伫立在国王身后的人群里,从进入观礼台见到装扮有如仙子般迷人的公主那一刻,身心便像毒蛇缠绕大树未再从公主身上移开。他谨慎地将自己隐藏在不起眼的位置对国王致词和身旁的臣僚视而不见。现今他在宫廷如鱼得水呼风唤雨早不把国王放在眼里,只需三言两语就可使之按自己心意行事的君主简直比操纵傀儡还容易。此情此景所有人沉浸在群情高涨的抗敌氛围中他的内心却在等待着即将来临的动乱风暴以及所要执行的后续计划,眼前的美人儿就是他新计划里的关键人物,他不动声色筹谋着卑鄙勾当自认为神不知鬼不觉,没发现同样刻意藏身人群中的莫里斯正以相似的眼光打量着他。这位手握绿宝石手杖的沉默绅士戴着他常用的那副金丝夹鼻眼镜,穿着那一身仿佛永远不磨损也不褪色的黑色宽领常礼服安静呆在最初进来的位置。隆重的节日令每一位出现在观礼楼上的贵宾忘乎所以,人们已经习惯了他独树一帜的冷傲个性,觉得这脾性与他世界巨富的神秘身份是相称的。故而就算他一贯保持的凌夷气质和盛大节日的隆重气氛显得多么格格不入也尽已淡然看待。

    似乎意识到沉默了太久与自己在人们心中善于辞令的形象不合,为了不使接下来要发生的意外引起众人猜疑,蒂利尔表情浮夸地惊叹道:“快瞧呀,我们的司令官多么受欢迎啊!民众对他的感情比头顶热辣的阳光还要炽烈,他简直是有史以来最受民众热爱的人物了,有生以来我从未见过谁能在民众心中引发如此强烈的共鸣

    !”说着他假装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慌忙改口道:“哦!我怎么给忘了,除他之外还有一位就是我们至高无上的国王陛下。陛下您一出场民众即报以排山倒海的欢呼声,也只有您才配这么受万民爱戴,可我被激动人心的场面冲昏了头却把您给忘了,当真罪该万死,请陛下宽恕我吧!”

    “嗯...孤在臣民心中一直都是无可取代的,不枉孤王为这国家呕心沥血,大人一定是被万民同贺的壮观景象震撼了,孤赦你无罪。”

    蒂利尔欣然接受国王宽宥,趁机趋步近前与国王攀谈等待受阅部队到来。

    受阅部队大本营设置在国王北路一片被廓清的商业区里,营中汇集了京畿两千里范围内大小十几处兵营派来执行任务的部队。麦尔斯和几名高级将领到了大本营首先率领城北兵营的嫡系部队照着预先排练的阵容迈着威仪凛凛地步伐踏上大道。

    做为十方国最精锐军队的统帅,他有世代沿袭的治军之道,手下军队兵种齐全武备完善,今天随他前来参与受阅的有五个兵种分别是骑兵.步兵.火枪兵.侦查通讯兵,他们训练有素,既是优秀的骑手也是勇敢地战士。座下跨着的战马万里挑一,形体强壮.耐力持久.以及对骑士的忠诚是遴选战骑的必备条件,通过系统的训练使每匹骏马都能做到处变不惊,临危不乱,而这场闹热躁动的检阅仪式是对骑手驭术最好的检验。骑兵方阵是首阅部队,分作四组,每组四排,每排十骑,共计一百六十骑。方阵前后各布置了两排二十人军乐手演奏阅兵进行曲。在长笛短号皮鼓锣钹声震霄汉的喧响中战马不能因为噪音刺激打乱整齐的行军步调。

    骑兵方阵在嘹亮的军乐声中昂首阔步朝圣贤宫方向行进,身后紧跟着其他各方阵队伍。士兵们穿着款式各异颜色鲜丽的制服,迈着节奏统一的步伐斗志昂扬从圣贤宫正前方穿过,走向国王南路另一处临时驻地。

    麦尔斯手挽缰绳催动坐骑缓缓尾随乐队前行,他拿出一贯军戎仪态举止威严充满力量,双目炯炯直视前方。然而纵使他久历军阵见惯了战场拼杀的激烈场面,身处一眼望不到头夹道欢迎的人海中仍被沿途不绝于耳的欢呼声蕴含的亲切情谊深深地冲击着心房,他的情绪被热烈的氛围点滴浸染着,军人的素养使他冷漠应对一切外界影响,然而内心早已似煮开的汤锅,油煎鼎沸。面对无数只握着鲜花对自己舞动的手臂和无数张充满笑容的脸庞,他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也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喜欢眼前热爱他的人们。于是他的心房被悄然生出的快慰占满,满脑子都是民众的崇拜.君王的寄望,还有最令他开心的亲人和恋人的观摩等一系列可以让他感到恬适安逸的事情。

    他越想越得意,越想越兴奋,身心近乎难以自持,若非多年戎军养成的无所不在的责任感时时提醒自己保持应有的庄严仪表,他真想拽动缰绳扬鞭策马在空旷宽阔的国王大道上尽情驰骋,朝着南方一路飞奔直至祖国边陲的海岸。

    正当麦尔斯心潮涌动沾沾自喜领着队伍威风凛凛从观礼楼一干十方国最有权势者面前阔步行进时,忽闻身后传来一声爆裂枪响,声音之近犹如耳畔炸开惊雷,震得他鼓膜喑鸣不止。他心中大骇急拨马转身循声望去,见换装新式火器的骑兵方阵里一位原本该保持枪上肩姿势的士兵用骑兵步枪完成对观礼楼射击后,拔出藏在高靿马靴里的手枪对着脑门扣动了扳机,随着又一声枪响那士兵头部中弹立时跌落马下死了。

    突然发生的重大意外让他内心悚惧万分,惊恐望向受到枪击的观礼楼,只见观礼楼长廊上早乱作一团,人们慌张逃窜着在大队侍卫簇拥下狼狈跑离观礼台,哭天抢地发出“有刺客”的哀嚎。

    容纳了主宰一国秩序高高在上的国王和大臣的观礼楼尚且混乱不堪,充斥底层最卑贱流民的大道两侧混乱场景更不必言。

    民众被突发凶案惊得争相逃窜,慌乱中许多人被掼倒在地无数只脚板从倒地者身上踏过,哭喊声.叱骂声混杂交织。他们突破了大道两旁宪兵组成的人墙,为了逃命纷纷从匝道和人行道涌入宽阔的主干道。

    大道上的受阅部队本就因为难逃刺客同谋嫌疑人心惶惶。纵然平日训练有素遇到突发状况时能以长官命令是从,但此刻乱民涌入冲散了阵型使原本还能保持整齐的军容逐渐变得混乱,无论麦尔斯如何镇定指挥始终无法控制局势让部队重新恢复秩序。

    “老天爷呀...造孽呀...我真是恨透了自己呦!为何我今日出门前不翻翻破屋里的老黄历哩?这得是多大的罪愆才能撞上的惩罚呦!”痨病鬼被蜂拥逃窜的人们冲击着碰撞着发出痛苦地呻吟。他满脸通红被人群挤得仿佛掉进了一道狭窄的墙缝里胸部传来的压迫感使他无比难受,他剧烈咳嗽着除了张大嘴巴吃力地呼吸无能为力。

    “瞧瞧这该死的地狱吧...睁大眼睛瞧瞧吧!世界就要沉陷了,恶魔们大白天横行街道,我这好人儿今天怕是要给他们残害了...诸位爷呀...行行好放过我吧...放我这可怜虫一条生路吧!”他被撞得晕头转向渐感体力不支,然而汹涌的人潮仍旧一浪接一浪从周身涌过毫无退去迹象。他感到自己仿佛游走于地狱边缘,用不了多久就会像地上失去呼吸的人们一样力竭倒地被践踏而亡。他拼尽全力用双手朝涌向自己的人们推去,可伸出去的双手反被强大的力量给顶了回来,尝试了几次他再也无力动弹,于是坦然阖上疲惫的眼睑准备迎接属于自己的不幸结局。

    忽然他听到哀嚎之声四起,向前奔涌的人群放慢了速度,很快又开始了朝反方向逃窜。前面的人哀嚎声逐渐变得凄厉仿佛冬夜野地里的狼嚎,身旁的人也不再只往一个方向奔命而是冲四面八方逃散,他们不再像不可抵挡的洪水倒似倾盆而下四溢横流的雨水。

    此刻痨病鬼也终于从人群稀释出的空间里看见人们陡然散开的原因。只见左前方数百米外正进行着一场惨绝人寰的屠杀,成千上万身着禁卫军制服的士兵手执明晃晃军械自大道两端奔袭而来,他们将受阅部队团团围定与之展开激烈战斗。

    那些最初以为交了好运抢到大道护栏边位置的民众,此刻尽已成了禁卫军刀枪之下的冤魂。残酷的禁卫军收到格杀勿论的军令,为了不走失行刺真凶他们肆无忌惮诛杀所有挨着大道边缘的人们,许多无辜民众倒在了士兵利刃之下。

    “怎么办...长官?我们被包围了!这群人数众多的禁卫军不分青红皂白滥杀一气,反抗是死束手就缚也是死,我们该怎么办呀长官!”一位枪骑兵脸上沾着血污奔至麦尔斯跟前语带哭腔问道。他身上披挂的银盔甲被鲜血和灰尘所包裹不再闪耀夺目光芒,手里握着的丈许长枪半截被鲜血浸透。

    “勇敢些士兵!我们掉进陷阱里了,今日注定要背上莫名的弑君大罪被尽戮于此,像个战士一样振作起来,死也不能放下手中武器,死也不能放弃战斗意志!”麦尔斯展现出比平日更为坚毅的决心,鼓励着血气方刚尚缺历练的年轻战士。

    面对突然出现的行刺意外,他脑海中的第一反应是受阅部队持有的武器经过层层检查确保安全才会被交到士兵手中。对于亲自选拔参与庆典的士兵的忠诚他更有十分把握,那些人哪怕牺牲生命也不会背叛自己的领主,这当中一定隐藏着天大的阴谋。从禁卫军在都城内大开杀戒的反常行为也不难判断做为蒂利尔泥腿子的禁卫军统领奥勒米是受谁的指使才敢如此肆意妄为。既已干出此等骇人听闻的谋逆大案他们定会赶尽杀绝做成嫁祸卫邑兵营的铁案。

    想到此处他把心一横高呼道:“全体士兵给我听着,我命令你们血战到底,今日纵是全员战死也不能向这群臭名昭著,堕落无耻的恶棍屈服!”言毕俯身弯腰从一位倒地牺牲的士兵手里抽出逝者紧握的长枪,策马奔入敌阵。只见他手握长枪左突右冲.拨挑劈刺,接连将数名禁卫军士兵搠倒在地。他枪法娴熟,一杆长枪在密集的人群中挥得似闪电般飘逸迅疾,如箭镝般锐不可当,长枪划过,摧枯拉朽,似风卷败叶,胯下战骑所到之处敌人无不应声而倒,凶悍的禁卫军被他冲天气势震慑得俱不敢前。他手下将士见主将威风八面四方悚惧,亦抖擞精神人人以一当百奋力死战。

    双方刀光剑影在血雨腥风中鏖战了一个多小时,受阅部队人员越战越少,禁卫军则迎来了源源不断的增援。穿红色外套的士兵像蚂蚁一样从国王大道南北两端迅猛涌入,他们呈“Y”字型阻断大道对所有人形成了包围之势,将手中武器对准人群步步进逼把人群望包围圈中心驱赶,所到之处似两块耥板将平民与受阅部队混杂的人群推往垓心。

    “完了这伙杀气腾腾的屠夫准是把大道上的人都当成了刺客同谋准备处死所有人哩!完了完了...逃不出去了!”痨病鬼看见人们在禁卫军逼迫下重又聚拢回来,忧心忡忡哀呼道。

    忽然他感到脚背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于是骂道:“妈的,想死啊!瞎了你的狗眼,老子现在就送你下地狱!”寻常时,痨病鬼自惭身量矮小体弱多病,不敢过于在人前显露脾性,又兼半生受尽人间苦楚被磨砺得对世事不平早已处之泰然,此刻死期将近由不得他不心慌意乱,焦虑狂躁。本就因为拥挤不堪的人群惹得憋一肚子火气又挨人在脚背上重重踩踏,长期压抑的情绪终于爆发了一回。

    “你说什么?混账东西!”一个庞大身躯回转来怒斥道。

    “呦...怎的是您呀!”痨病鬼转怒为喜嬉皮笑脸道:“是这么回事,刚才也不知是哪个瞎子挡道别了我一脚险些绊跌了,我恼得正想拿它撒气,不知老兄有没有见到那倒霉鬼要是看见了千万告诉我,看我不砸烂他的脑袋!”痨病鬼见是阅兵式开始前那一起聊天的壮汉,遂口是心非诓道。

    “哼!没看见。”壮汉满脸愠色鄙夷道。

    “哥们儿,您瞧我们现在的处境何等危险呦,这群红衣魔鬼肯定要把我们赶到骑兵队那儿去给大胆行刺的扈役兵陪葬哩。看看周围死去的人吧,我们再不做点什么接下来就轮到我们死于非命了!”痨病鬼不愿束手待毙,他拢了拢一天里受的窝囊气结合当前面临的危急形势,便想把一肚子不满产生的破坏冲动付诸用以对抗威胁到自身生命安全的行动中。

    “娘了个蛋!先有野狗一样凶恶的宪兵,又来了这伙杀人为乐的恶魔崽子,这不叫人活的世道谁跟他来客气---说吧,要怎么干!”壮汉愤然道。

    “瘦子呢?得有他在才能成事儿,假如他还活着的话。”

    “他刚才还在我身边。”说着壮汉扬起脑袋四下睃寻,不一会儿冲着右侧方向高喊道:“过来白痴,找你干正经事哩,死到临头还悠悠哉哉真是头不省事的畜生。”

    “嘿呀...瞧瞧这些人...有这许多垫背的就死也值了,谁叫咱命贱活在个战乱灾荒年月,还是早日报阎君盼投好人家呦!”面对壮汉粗鲁呼叱瘦子不以为意,戏谑着穿过人群朝他跻去,临到身前说道:“有何赐教?”

    “我觉得倘若想在这场屠杀派对里保住小命定要想法子让身边的人都拿起武器和围上来的恶棍们大干一场,等打起来了我们再找机会溜之大吉!两位好汉对小弟之言意下如何?”痨病鬼一句三喘说道。

    “嗯,就这么办!”那二人同声应道。

    三人商议妥当即分头向拥挤的人群散布反抗口号,鼓动人们想要活命就得勇敢搏斗,不得不说人在身临险境千钧一发之际最容易激发求生欲念,久处贫困交加的人们浑浑噩噩度日,早已厌倦生活在永无止境的残酷时日中循环沉沦。他们悲观痛苦却无计可施,眼见更残酷的压迫和侵害降临又显得麻木失智,无所适从,就像栏圈里待宰杀的牲口,哪怕明知大限将至亦无力改变;又似垂死的病患在病魔长期摧残下终向宿命妥协交出生的冀望。然而以痨病鬼为首的三人好似突然出现的神医,有妙手回春之能,凭着语言的力量治好了他们精神的顽疾,指出当中一条生命通往不朽的道路。于是人们像挣脱锁链的猛兽一头扎进新发现的道路中,大道上的所有病人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激励着,他们热情高涨,情绪进入到亢奋状态,像被激怒的野兽对杀戮和鲜血疯狂迷恋。于是他们开启了属于自己的战神模式,争相抢夺散落遍地的武器,瞅见恶狠狠杀来穿红色制服的军卒好似与那多年不见的好友相遇,热情奔放地迎了上去,抡起刀枪剑戟,斧钺戈矛,万分激动招呼着。

    大道上的形势被反抗的人们陡然逆转,手执武器的平民成了所有武装里最亮眼的一支队伍。他们人数繁多没有严明的纪律但只杀包围人群的禁卫军,没有进行统一指挥的发号施令者但只朝着大道南北两个方向猛攻,没有经过正规的体能和杀戮训练,但能凭着求生欲.天赋的强健体格.以及生来就被迫接受欺压的怒火驾轻就熟地收割生命,越战越勇地酣然杀戮。

    突然化身复仇之神的平民们把禁卫军杀得节节败退,广阔的包围圈被暴力撕开了千百道豁口,像一条被扯碎的项链每一个串成项链的组件都被癫狂的人们敲击着.蹂躏着,红衣部队变成了血衣部队,最后人们像受到惊吓的牛群一哄而散来了场踩踏狂欢,这一天成了禁卫军士兵最不幸的日子。麦尔斯和手下们莫名其妙就被发了疯的民众解除了禁卫军之困,他一声令下指挥部队跟随自己在民众开出的康庄大道上策马扬鞭朝已经溃散的包围圈出口风驰电掣奔去。

    就在此时一个惊雷般洪亮的声音在大道上不住回荡:“麦尔斯你蓄谋行刺陛下本将奉命逮捕你,请让你的人放下武器不要做无畏抵抗,宫廷会对你进行公正的调查,假如你负隅顽抗或意图逃遁,王廷必会采取一切必要手段将你一干罪犯缉拿归案,请您好自为之。”

    声音自扩音器传出响彻大道,麦尔斯顺势朝观礼台望去,瞧见观礼楼上空荡荡只正中央讲台处依稀辨得奥勒米木槌一样挺立,手擎话筒纹丝不动看着自己。

    麦尔斯一言不发与奥勒米对视着,关于今日发生的这场针对他的阴谋心中满是愤怒,他知道还不是发泄怒气的时候,遂对奥勒米的威胁不予理睬挥起鞭子催马望北城门而去。

    “统领大人,事情办妥了吗?”蒂利尔从观礼楼后堂过道走出来问道。

    “这...大人,发生了乱民暴动,暴民抢夺武器攻击奉命缉捕刺客的官军让麦尔斯趁乱逃走了。”奥勒米惊惶答道。

    “什么?逃走了!四万大军对付不了一千多叛逆,您这军队统帅也太无能了!他此去无疑是放虎归山待回到城北军营集结大军回来寻仇,你连千把人也拿不下的四万人马能顶住他的八万精锐吗?真是酒囊饭袋...”蒂利尔声色俱厉大骂不止,奥勒米唯唯诺诺不敢吱声,待蒂利尔骂累了行至廊檐下手扶观礼台大理石栏杆望着大道上厮杀后的惨状思忖片刻说道:“你立即向陛下禀报刺驾主谋麦尔斯暴力对抗前去缉凶的禁卫军士卒,恃勇逞顽沿路打杀禁卫军将士逃回封地去了。近卫军死伤惨重恐不足拒城北叛军,请陛下早做决断调重兵围剿叛逆...嗯---你就这么说:‘麦尔斯不愿接受法律给予的公正调查滥杀忠诚执法的禁卫军将士望城北封地遁去,此辈谋逆之心显露无余,为防叛逆率重兵反攻京畿,请陛下速调各地守军入京勤王共同剿逆!’去吧。”奥勒米听罢领命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