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面怪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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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下 剧变之前

    先一步在大厅里应酬的裘里王子自莫里斯进入大厅伊始便默默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见他结束了与国王的对话遂上前与之攀谈,领着他在人群里踱步和贵宾们互相引荐,走着走着到了麦尔斯跟前。麦尔斯与希丝公主呆在墙边角落处窃窃私语表情沉重而沮丧,见王子携莫里斯走来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紧紧拽着两人的手低声央求道:“二位仁兄,千万救救小弟...。”

    “哦...上校先生何出此言,什么事使您如此烦恼?果有危难我们的陛下近在眼前,谁会比他更有能力拯救人呢!何以先生不上前向陛下求援?”莫里斯疑惑道。

    “先生所言极是,常人也就罢了,上校乃堂堂总检察官之子.子爵族衔承袭者,更兼为世袭戍卫领主有诸多特权封号加身,小王亦不解何事能使上校如此窘怯?”王子附和说道。

    “要是这般容易我也不需央浼二位,恰是陛下的决定使我不堪承受---两位可见陛下身畔那英俊的异国王子了?”麦尔斯远远冲着费希斯王子努嘴道。

    “嗯,如何?”裘里王子皱眉问道。

    “他此番到访是专程代表鳞洲国向陛下提亲的,咱十方国公主与外邦和亲是祖制,以陛下对那王子亲昵的态度观之多半会恩准这桩婚事。我与希丝两情相悦早已立下白首之约而不敢向陛下坦陈就是担心来自陛下的反对,直想寻个恰当的时机再上奏君王盼准赐婚,岂料等来了费希斯王子的求婚。眼看我与希丝即要被生生拆散了骚破头皮也不得个稳便法子心中好不忧愁,既是撞上二位正好央请仁兄千万帮小弟度此难关,玉成之恩没齿难忘!”麦尔斯语带哭腔哀告着。

    “这倒着实犯难了...您晓得眼下我们正受着敌人全方位的海上围困,亟待外部援助,然而放眼世界能够为我们提供帮助的国家屈指可数,唯一有实力和聚宝国抗衡的金阙国远在万里之外与我们隔着整整一个大洋,距离遥远倒是次要,关键是我们难以指望同样对聚宝国强大军力心存忌惮的金阙国一定会愿意卷入南方世界的军事纷争。早前金阙国在父王遣使请求他们出动舰队助我们突破敌国海上封锁这件事情上已经拒绝了我们一次,为此我们还断绝了两国邦交。如今可供联合的盟邦早就寥寥无几,假如十方国的海上邻居鳞洲国愿意倾尽全力帮助我们抗击强敌,尽管这个能力弱小的国家能够提供的帮助同样微弱,相信父王也绝不会改变既成决定。”王子神情凝重道。

    “是的,就眼前紧张的局势判断,国王是不会放弃任何拉拢盟友的机会的。上校先生,实非敝人冷漠不愿提供帮助,而是此事攸关十方国存亡兴废,无我一外邦人置喙的余地。”莫里斯躬身致歉道。

    “难道我真的只能眼睁睁看着所爱之人投入他人怀抱却什么也做不了吗?...不!我绝不会放任他人夺走我的爱情,假如两位不愿帮我劝说陛下回心转意那么我就自个儿去说吧!”麦尔斯激动地说着,起身毅然朝丹墀走去。

    王子急上前攥着他的手腕低声斥道:“您这是疯了吗?大庭广众之下您去求父王收回成命无疑是自寻死路,这非但不能使您得偿所愿,还会给您乃至赫斯家招致最严厉的惩罚。”

    “那您要我怎么办呢?就这么干耗着等国王在舞会开场时宣布公主婚讯吗?”麦尔斯情绪激动地反驳道。

    他激愤暴烈的语气瞬间压制了大厅里绅士淑女们的悄声窃语,人们齐刷刷朝传出不和谐声调的地方投去奇异的目光,国王也被丹墀下的异动吸引,向麦尔斯投去冷冷一瞥。他斜着脑袋对身旁近侍低语一阵,侍者听罢当即高声念道:“全场肃静,有请来宾聆听国王陛下谕示。”

    大厅里顿时鸦雀无声,所有的活动戛然而止,人们伫立原地昂首翘望御座上的君王。

    “诸位爱卿及一众高朋雅友,寡人今晚齐邀尔等前来赴会是为了向大家宣布一个重大消息,寡人决定将希丝公主许配予鳞洲国储君费希斯殿下为妻,以为两国缔结姻亲永修盟好!希望两国在将来的日子里可以像这对新人一样共同面对艰难困苦,携手创造美好未来。让我们祝愿这段承载两国亿兆黎庶殷殷期盼的婚姻美满幸福,传唱千古!”国王以洪亮的声音说罢致词。众人交口称贺,争相赞扬这明智而伟大的决定。

    与众人齐声欢庆形成鲜明对照的是麦尔斯痛苦的表情。他双眼噙泪胸中悲愤交加,奋力挣脱被王子拽着的右手猛冲至丹墀下拜伏泣道:“陛下,微臣斗胆求您取消这桩婚事,微臣与公主青梅竹马,日久生情,早已难分难舍,求陛下不要将我们拆散...”说罢俯伏在地泣不成声。

    “什么?麦尔斯你知道你在做些什么吗?是否因为这是个欢乐的夜晚开心过头了以至酣醉失态?”国王双手放在鎏金御座扶手上困惑道。

    大厅里众人被麦尔斯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哑口无言,霎时间气氛变得尴尬僵滞,所有人都为赫斯家这位后起之秀的莽撞行为捏了一把汗,大伙儿你盯着我我瞅着你正不知如何应对,见国王无意惩治年轻军官的忤逆之举纷纷劝解道:“是呀,是呀!上校先生八成是过于开心喝多了,还是早些回府歇息吧...。”

    “对呀,统领军马的将领可就更应当慎饮了...。”

    “可不是嘛...瞧瞧,多好的小伙子都是酒给害的,酒这东西当真不能多沾...。”

    众人也不管真相是什么七嘴八舌只顾相劝,以期化解陡然紧张的氛围。

    “不!陛下,我是本着一颗真挚热烈的心对待一份忠贞不渝的爱情才不得已干犯天颜,若真将我与希丝分开可比砍下我的头颅更让我觉得痛苦。微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吧!”麦尔斯双手捧着胸膛对国王哀求道。

    “胡闹!两国联姻是何等大事岂是你区区一员朝臣可以干预的?再不退下休怪寡人不讲情面---皮蓬姆呢?他人在哪儿!为什么不好好管管自己的儿子,亏得还是个世袭祖荫的贵族子弟!”国王愤然道。

    皮蓬姆听到国王召唤,缓步出了人群跪伏于麦尔斯身畔说道:“启禀陛下小儿与公主殿下自幼熟稔,感情笃深,两人日渐亲近的情愫微臣看在眼里,做为二人的长辈,在没有陛下明确反对的情况下微臣也不便阻止。今日犬子为情所困以至失态误犯天颜实罪在不赦,然请陛下念及犬子年轻无知宽恕这可怜的孩子吧!若得陛下恩宥从今往后微臣定会将他幽禁宅邸严加管束的。”

    “宽恕他吧!宽恕他吧!”众人一齐拜伏乞求道。

    “陛下,联姻大计是您亲自决定的,麦尔斯当着一众贵宾的面儿公然反对是对君王最大的亵渎,若不严惩此悖逆狂徒只怕日后人人仿效视王命如儿戏,陛下又将何以治天下呀?”不知躲在哪个角落的蒂利尔突然从丹墀西边的红色大幕后趋步来到国王左近,阴恻地盯着台下匍匐在地的麦尔斯对国王附耳低语道。

    国王听罢神情肃杀地点了点头高声宣道:“麦尔斯忤君犯上论罪当诛---来人,把他推出去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众人听罢无不惊骇,场面顿时陷入一片哗然,人们高声哀呼竞相替麦尔斯求情。希丝则起身健步行至麦尔斯身旁对国王伏地泣诉道:“父王,此时此刻我作为一个父亲的女儿.一个男人的情人请求您...行行好吧,我爱的人只有麦尔斯,无论从前.现在.或是将来我始终爱着的只会是他!”

    “反了,反了!你们这是想造反吗?我还是不是一国之君?我还有一个国君该有的权威吗?今天若不严惩这忤逆之徒叫我有何颜面继续当十方国的国主---还等什么?推出去斩了!”国王对架着麦尔斯的宫廷侍卫怒喝道。

    “且慢!”侍卫正要将麦尔斯架出宫去明正典刑,被丹墀上的费希斯王子发声喝止,只得立于原地等候国王进一步指示。

    “尊敬的世伯,圣明的十方国国王陛下,您切不可因公主殿下与这青年令人动容的爱情而将他治罪。真挚的爱情是无罪的,倘使两位青年真心相爱我们谁也不能阻止并剥夺他们相爱的权利!”费希斯王子劝道。

    “不行,此事关两国结盟大计怎可轻易被破坏了?孤是绝不会答应的!”国王严厉地审视着麦尔斯又看了看他身边的皮蓬姆说道:“皮蓬姆,我现在要求你立即取消麦尔斯统御城北兵营的资格,同时将麦尔斯禁足家中等候相关调查,未经许可不得擅离府邸。”接着又对公主说道:“没有我的许可不准离开王宫半步”说罢高声喝道:“来人,把皮蓬姆父子护送回家,送公主回佳妍宫。”

    国王下令毕,厅门外赫然出现一队身着甲胄威严凛凛的侍卫朝跪在丹墀边的三人走去。

    一直随侍国王身侧的内廷总管厄兰德此时也走下台阶对皮蓬姆和公主分别说道:“大人.公主,既是陛下发话了,请行吧!”说罢对领头的侍卫打了个眼色,那队长向侍卫们威严命令道:“带走!”众兵卒遂簇拥着将三人架出了大厅。

    待侍卫将人押离大殿国王方下令舞会重新开场,又亲切地对费希斯王子说道:“贤侄呀,孤与你父王交谊深厚,寡人是不会允许任何人破坏我们两国建立紧密关系的。”

    “只是世伯将一对相恋的人拆散此实为欠妥,小侄断不能接受一个不爱我的人成为我的妻子以及鳞洲国未来的王后。还请世伯三思。”费希斯坚持道。

    “哈哈...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至于他们两人根本就不般配嘛,纵然由着他们胡乱凑成一对儿,往后的生活也不可能收获真正的幸福。”国王笑道。

    “话虽如此,然而事发突然小侄还需向家父禀明事情缘由方好决定是否接受这桩婚事,还请世伯见谅。”费希斯王子颔首道。

    “这...”国王望着一旁的蒂利尔神色迟疑地沉吟着。

    “当然可以!”蒂利尔适时接过话茬谄笑道:“王子心思细腻行事稳重委实不失储君风范,他日荣登大位也必将是一代明主!”

    “好吧,既然如此,联姻事宜我们择日再议!”听了蒂利尔的意见国王仿佛获得了神谶的指引,爽快地答应道。

    当晚除了这一小段意外插曲再无别事,舞会进行到夜里十点结束众人尽兴而返。

    次日清晨王子前往赫斯子爵府看望夜里受到国王贬黜的两位重臣。进屋便瞧见总检察官全家面容忧愁呆在会客室里,早早抵达的莫里斯与沃斯侯爵同样面色凝重,于是开口宽慰道:“大伙儿还在为昨夜之事烦恼吗?依我看大可不必,虽然整个晚上蒂利尔都在父王耳边进谗极力鼓动严办此事,我父王却并未多予理会,我想父王只是被犯边的敌军吓昏了头,他努力撺掇舍妹与费希斯的婚事想是急于为紧迫的形势寻一破解途径,今早我去向父王请安,询问他对昨夜之事的看法,他只是略加抱怨并无深究之意。如今边疆狼烟告急正是用兵之际,保卫祖国怎能少了赫斯家的卫邑军?相信不久麦尔斯即能重获启用。”

    “似此倒也无妨只恐麦尔斯和公主的微妙关系引起陛下猜忌,终不会善罢甘休呀!”皮蓬姆叹息道。

    “公主处境如何?”麦尔斯抑郁道。

    “希丝被父王软禁在佳妍宫只是失去了出行的自由,放心吧,一切还不是太糟,眼下我们最该关心的不是儿女私情而是日渐逼近的敌国舰队。今早哨探回报聚宝国的封锁范围又压缩了两百海里,如此敌舰距离我们的海岸线已不足五百海里,看来用不了多久我们将不得不忍受敌人的舰队在十方国海岸线附近巡弋的事实了。此行我专为向麦尔斯请教假如敌军击溃我们脆弱的海军发动登陆战,我们有几成把握歼敌于京畿之外?”

    “敌人军力远胜于我方,想要将之彻底歼灭是不可能的,战争一旦打响假如敌人选择向内陆进犯,十方国的陆军势必面临和海军一样溃败的下场,我们自认为坚固的城墙也不可能挡得住敌人凶猛的炮火。倘若敌人决定攻陷里雅尔那么是没有什么能够阻止敌人前进步伐的。想要战胜敌人唯一的办法只能放弃国都,将王廷变成流动的指挥所和全体国民同甘共苦与敌誓死周旋,将强大但是有限的敌人围困在广袤的国土和无限的民众当中,利用消耗战拖垮敌国的战斗意志迫使敌人主动放弃战争---唯此我们才有可能取得这场实力悬殊战争的最终胜利。”麦尔斯情绪萎靡道。

    “放弃国都!这是不可想象的!”王子惊呼道:“这座象征王权的城市如果沦陷了,谁还愿意服从王室的统御呢?这绝无可能!”

    “殿下,您以为敌人占领下的国土还会有属于我们的官员和子民吗?倘若不能将敌人赶走我们就会沦为敌占区人民的敌人,到那时我们就会在敌人扶植的傀儡政权下被无情消灭。”麦尔斯神情严肃看着王子说道。

    “依你所言那时王廷岂非成了偏安一隅的流亡政权?”王子悲伤地问道。

    麦尔斯面无表情点了点头说:“但愿不要有战争,否则我们要面对的必是艰难而漫长的战斗。我们的祖国太虚弱了,在敌人严密封锁下饥民成倍递增,这一狂躁的群落因为饥饿随时可能引发暴动,假如两国战争打响,我担心敌人未至饥民反倒在眼皮子底下给我们以致命攻击。”

    “那又能怎么办呢?今年的大旱使多地颗粒无收,往常时节尚可依赖进口粮食调节灾荒,偏偏战端突起逢此多事之秋真是祸不单行呀!”王子无奈说着,潸然泪下。

    “我们是否该上疏陛下退还金地岛以换取宝贵的和平呢?”皮蓬姆含糊问道。

    “父王若肯如此,与聚宝国这场争端也早该结束了,当着两位重臣的面儿我就直说了吧,我想请求二位在下次御前会议召开时与我共同进谏退还金地岛来结束这场没有胜利的对峙。”

    “这...只恐王兄不会接受,要他放弃到手的领地与荣誉他是断不会答应的。”侯爵沉思着说道:“占领金地岛令他感到自己可与历代开疆拓土的伟大先王比肩功绩,眼前敌人只是对我们发兵围困,他若就此退还金地岛换来退兵不但已经获得的荣耀会化作泡影,国民中的反对者也必将以他屈服于敌人的虚张声势给予垢谤,王兄岂肯受此羞辱?是以,进谏不难,难的是要让陛下听取谏言为了祖国的和平大计放弃不属于我们的土地。”

    “嗨...有蒂利尔在宫中蛊惑,诤语忠言已很难被父王采纳,这佞幸近来大肆培植党羽排斥异己,迫害反对他的朝臣,如今一股阴翳黯昧之气弥漫于宫廷。上上个月他举荐亲信奥勒米出任禁卫军统领,这奥勒米一贯阴险乖戾,阳奉阴违,就在今晨我向父王禀报边疆告急建议召开御前会议共商御敌大计时竟被在场的奥勒米无礼打断,当着父王的面儿公然指责我见识浅陋,小题大做。对他傲慢犯上之举我自是气愤难当便与之争执起来,没承想竟被父王大加训斥直言打仗的事交由军人处置为妥,我一王室子弟至多管管后方钱粮调度,让我少操心前线军务,您说这像一个国王对要继承王位的子嗣当讲的话吗?”王子抚手叹息道,垂泪看着众人。

    听了王子的悲诉大伙俱沉默无语,人人都显得哀伤落寞。许久柯德端着茶点进屋为每人奉上茶盏,轮到王子时她深情款款将装有十方国南方红茶的杯子递给他,王子揩去泪水接过茶盏微笑道:“柯德已这般大了,遥想当年我们皆为稚童,你与麦尔斯在沃娜阿姨带领下常去宫中游玩,那时童心懵懂日子逍遥,你二人常说最羡慕我生为王子受万民景仰,我也傻乎乎认为做王子乃世间最幸运之事还常以王子身份压你们,如今想起多么可笑啊!以为王子可以得到父母宠溺,侍从畏惧,将来登基还能叫全国民众唯命是从是多么威风的一件事呀!何曾想到父王会昏聩.臣下会违逆.王子会被无视与嘲弄.至高无上的王权也能低贱到被佞人以口是心非的奉承亵渎。”说着他的笑容渐显苦涩。

    “殿下不要难过,小人得志一定不会长久,您才是决定我们国家命运的人,一定要对自己有信心千万不能被蒂利尔一伙的阴谋诡计打垮了呀,千万不要气馁勇敢的接受一切挑战吧!有首相大人,我的父兄,以及一班忠于王室的臣民站在您的身后义无反顾支持您,您更应当坚信只要我们同心协力必定可以粉碎国内和国外的敌人给我们造成的一切困难,赢得最终胜利。”柯德躬身扶着王子双肩说道。

    王子睁大双眼注视着她清澈的明眸,从她坚定的眼神中重新获得了勇气。蓦得,只觉得已被眼前给自己内心注入无限力量的女子深深打动,霎时间他整个儿怔住了,耳畔清晰闻得胸腔传来的剧烈心跳声。不禁低头羞赧道:“多年未见你变化真大,听说你从崇德学堂毕业后去了聚宝国南方的圣心学院研修律法学?”

    “是的,我十六岁出国求学,至今归来已六载有余,因为殿下忙于公务算上今日我们也只见过两次面儿。”柯德坐回她母亲身畔微笑道,妙目流盼不时向王子投来灵动一瞥。

    “也是,分别了这么多年难免生份,既已归来何不让柯德陪殿下往郊外散散心,成天介闷在宫里和那些口蜜腹剑的奸臣勾心斗角可别把自己熬出病来了。身子骨才是最宝贵的只要身体健康总有熬出头来的一天,等到身登大宝只需一道圣谕即能将佞幸铲除干净,这会儿与宵小怄气可是划不来。”沃娜看出他俩情投意合,有意撺掇道。

    “这...值此内外交困之际我却沉迷冶游逸乐,身为储君是否欠妥?”王子为难道。

    “殿下多虑了,”麦尔斯离开座位踮起脚尖往上一跃,倾身坐在齐腰高的茶座桌案上,语调轻快说道:“别说两国尚未正式开战您无须为没有打响的战争过度承受心理压力,哪怕真打起仗来自有我们从军的冲锋在前,我在此向您---我所效忠的裘里王室成员保证,将用生命捍卫王室与祖国的荣誉。而殿下您除了交给我们充分的信任什么也不必做,所以,请放宽心吧,哪怕这是一场...”

    “咳咳!”莫里斯干咳两声有意打断麦尔斯的话语对王子说道:“殿下终日郁郁不乐为十方国的未来忧心劳神,这份爱国精神可歌可泣,但即使您为这个国家熬尽最后一滴心血也不能改变什么。该来的总会到来,这个国家注定要承受的苦难一点儿都不会减少,因为除了干着急您什么忙都帮不上,正如上校先生所言,用得着您的地方简直少的可怜。

    首先,国家权力牢牢掌控在陛下手里,显然他已经对您表现得缺乏耐心,我们就不妨揣度倘使陛下不改变对蒂利尔的信赖那么下一步是否会对您表现得缺乏信任呢?真到了那一天您极有可能失去参与军政要务的权限,那么最终对于这个国家您能做的或许只有眼睁睁看着她毁灭在战火与暴乱荼毒中了。”

    “先生所言极是,我悔不该当年被好大喜功的虚荣心蒙蔽了双眼,冒失的在父王面前力荐这包藏祸心的卑鄙之徒以至于多年来让他在宫中兴风作浪养成大患,如今再无力撼动他的地位。何须等到父王对我产生猜忌,见在即已深觉力不从心。近年来我偶尔感到身边蛰伏着蒂利尔安插的眼线这种感觉随着时间推移愈来愈强烈,小到日常琐屑事务,大到每一个攸关祖国的决定仿佛尽在其意料之内并总能抢先一步行动,使一切未来之事朝着对他最有利的方向发展。父王从未怀疑过他隐藏在虚伪面具之下的险恶用心,一如当年我对他深信不疑,只怕他日父王醒悟也似我此时这般悔之晚矣。”

    “既然我们已经知道了他有一颗狼子野心就不会放任这祸害的险恶图谋得逞。”侯爵大人忿忿道:“把持禁卫军是个危险的信号看来他想要更多更大的权力,幸而他还没有获取城北兵营的指挥权。这是唯一可以制衡城内军力的武装力量又是赫斯家的豢役旁人轻易染指不得,所以事情的进展远未到失控的程度,只要赫斯家还是城北封地的领主蒂利尔纵有反叛之心也不敢轻举妄动。殿下说陛下在战争迫近的节骨眼上不可能解除麦尔斯的兵权,或许就有制衡蒂利尔一众党徒的考量在内罢!”

    “嗨...”麦尔斯突发一声长叹打断了侯爵话语,说道:“可惜因为个人感情我已经被剥夺了统兵资格,纵然城北兵营名义上仍归赫斯家统辖,若陛下禁止我回营履职,我族这城北领主的身份亦形同虚设,时间久了蒂利尔必会寻隙向陛下举荐他人取而代之。饶是领主身份受宪法保护陛下不能轻易剥夺,总经不得无孔不入的蒂利尔挑出宪法条文上的漏洞蛊惑君王褫夺赫斯家贵族身份和权利。都是我的鲁莽冲动造成了现在的被动处境,可我又怎能眼看着希丝远嫁异国余生和一个不爱的人抑郁终老呢?即使是一个普通朋友见到她落入这不堪处境我也于心不忍,何况是我此生挚爱?”

    “孩子,你做的很好,陛下为了祖国的安危牺牲公主的终身幸福把她推向不幸人生的深渊,这是任何有恻隐之心的人都不愿意见到的事。此番你违逆陛下受到了严厉惩罚,君王倘不肯网开一面将你续用为父当陪你一并受罚,顶多就是你我父子挂冠归隐,一个告老还乡,一个解甲归田,我早有远离政治旋涡过闲云野鹤自在日子的想法了。”

    “父亲...”麦尔斯眼含热泪激动地望着皮蓬姆,半晌无言。

    “一对没正经的!”沃娜嗔怪道:“殿下不是说了吗,早晚会让麦尔斯回封地去的,平白无故发一通悲春伤秋地牢骚不是杞人忧天怎的?我看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如何叫陛下收回旨意,别叫公主远嫁外邦。”

    众人听了检察官夫人的建议尽皆沉默个个无言。见此情形沃娜又道:“好吧,大伙儿都不说话那就我老太婆去和他谈,我就不信王后老姐没走几年他真狠得下心把公主送到外邦遭罪。”说罢起身便召唤仆人备车。

    “你这是做什么呢?”皮蓬姆冲她嚷道:“陛下金口玉言宣布的旨意岂是说改就能改的?你此去一闹把他惹恼了再叫蒂利尔这小人得了口实又编出什么恶毒言语构陷坐罪,对眼前危急处境岂非是火上添油?”

    “那你说怎么办?畏畏缩缩什么都不做,等着公主出嫁那天和国民普天同庆吗?休想!你受得了我可受不了,怎么说也得给我那不幸早逝的王后姐姐讨个说法!”总检察官夫人厉言驳斥着他的丈夫,说罢气呼呼走出屋登上马车,出了府邸径往圣贤宫而去。在场几人不禁哗然,除了麦尔斯有国王禁令不得擅离家门,其他人俱登车尾随。

    总检察官夫人先一步到了圣贤宫被侍从领到候见室等待传召。

    国王正在御花园和费希斯王子商议国事,听侍从通禀总检察官夫人求见,心里暗忖道:“她来做什么?这个王室的远房表亲打王后仙逝就未曾再踏足王宫,定是为联姻之事而来,她一向泼辣固执难缠的紧,得想个法子打发去了才好。”想毕对一名随侍说道:“你去把蒂利尔找来。”然后才对那名通报的侍从说道:“喧她进来。”

    “什么风把我们亲爱的总检察官夫人吹来了,稀客,稀客呀!自打王后辞世您就再未到访圣阙,莫不是有重大事务要向寡人陈奏吧?”国王对总检察官夫人假意问道。

    “王上何必明知故问哩!听闻陛下欲将公主远嫁异邦,我心中万分难过,特来向陛下求情,恳请陛下收回王命。”

    “两国联姻干系重大,孤家再三权衡方做此决定,此事既已对外公布就没有撤回的余地。你毋须多言,速速回去让皮蓬姆准备一下,明日孤王要召开御前会议宣布一些重要国策叫他别耽搁了。”国王神情严肃说道,坚定的语气中流露着不容辩驳的威严。

    “陛下,您与王后姐姐相守半生是否真心爱过她?”沃娜不为所动,慨然问道。

    “这是什么话?我当然爱王后,我这辈子最爱的人就是王后,王后以前没告诉过你吗?”国王冷漠道。

    “既然您深爱着王后,为何不明白公主是王后最疼爱的孩子?您将她送往海外使她离开自己深爱的祖国,离开熟悉的土地与民众,去和一个完全不了解的男人朝夕相伴一辈子,去受从来没有受过的罪,您就没想过王后在天之灵知道了会有多难过吗?”

    “沃娜呀!纵然您未参与政事,不了解祖国此时的处境危如累卵,总该能从您丈夫和儿子的闲谈中听得只言片语吧!聚宝国的舰队不断逼近,包围我们的辽阔岛国,我们现在急需的是外部盟友而不是毫无用处的感情,您说王后不愿见到希丝远嫁外邦难道她就愿意看见外敌入侵山河破碎吗?至于公主的心意又岂是我做父亲的狠心使她痛失自己想要的爱情和生活,我们裘里家的女人终身大事历来由父母决定,这是沿袭千年的古制,她身为公主有什么可选择的?再说费希斯王子风流倜傥英俊儒雅,相信只要让他们共同生活一段时间自然会互相萌生爱意。当年我和王后不也是只见了两回面就举行了婚礼吗?”

    沃娜的家族是裘里家族的旁支论起来是国王的远亲,身上有属于王室的血统,而且其家族是十方国历史传承最久远的贵族之一身份尊贵,加之她与王后有数十年情谊,故国王不愿强行将之轰出宫去只得屈尊好言相劝,沃娜却和国王磨起了性子无论国王如何苦劝始终报之同样固执的态度两个都毫无妥协之意。期间国王拒绝了侍从传达的皮蓬姆一行想要面圣的请求,让他们在候见室待召。

    两人你来我往口舌交锋之际蒂利尔已奉召来到圣贤宫,进入西宫在回廊上与徘徊等候国王召见的皮蓬姆一行人相遇,他狡狯地看着众人谄笑道:“近来外界有传言聚宝国大富商乃敌国安插在国内的奸细,殿下与莫里斯先生终日为伴卑职担心倘为万民所知有损殿下清誉,还望殿下为了宝贵的名誉谨慎择友。”

    “不劳大人费心,但求大人在父王处对小王多进美言,我便感激不尽了。”王子冷漠答道。

    蒂利尔被王子生硬的态度顶得自觉没趣转而对皮蓬姆说道:“总检察官大人,昨夜舞会发生的意外可真叫人猝不及防哩!我还不知道十方国有谁敢违抗陛下的旨意,好得只是儿女私情,要是在涉及祖国安危的大事上令郎也表现出此等过人勇气,恐怕君王大位不稳呦!”

    “大人言重了,您身为陛下最仰赖的幕僚.十方国最精明的人,有您操持国事,莫说国内的太平稳固无虞国际局势亦能随心掌控,弹指间生出千军万马抵挡来犯之敌亦如等闲事耳。有您在朝中坐镇,陛下还有什么好担忧的?万民又有什么好担忧的呢?”皮蓬姆始终对蒂利尔保持鄙夷神色,冷漠对待他阴险恶毒的讥嘲,莫里斯便代之开言回击了蒂利尔。

    蒂利尔在口头上没讨着便宜无意多言,端起宠臣架子趾高气昂随宫人离开了回廊步入御花园。

    国王瞧见蒂利尔到来长舒一口气展颜舒眉道:“顾问先生您可算来了,快帮寡人劝劝总检察官夫人,她始终不明白与鳞洲国的联姻关系着社稷安危,非让寡人取消联姻不可。”

    “是!”蒂利尔应声上前正待开口,不料沃娜抢先呵斥道:“我以为蒙陛下言听计从的御前顾问当是个见识非凡的饱学之士,没想到是个粗俗鄙陋,下流卑贱之徒。从前你给王上出的那些馊主意已为我们招来了无尽的灾难,这回要公主为你种下的恶因承担恶果,以她的终身幸福为代价弥补你们这群自大无知的男人犯下的过失。我告诉你们,我绝不答应!你这无用且无耻的小人为何不把自己捆缚了叫士兵押着去向聚宝国人谢罪请求宽恕,平息干戈,却要公主承受永恒的痛苦,你好不知羞臊,似你这等人是如何获得陛下信赖委以重任的呢?我看祖国早晚会毁在你这无事生非的奸佞手里!”

    沃娜被国王敷衍搪塞半晌心中异常恼怒,见了这场灾难的始作俑者出现便将怒火全部倾泻到蒂利尔身上,劈头盖脸对他大加痛责。蒂利尔对赫斯家女主人的身份地位与凶悍性情早有耳闻,当时亲身领教了亦不知如何应对,被呛得作声不得。一旁的国王见状只得命侍从喧皮蓬姆等人入内参见。

    待几人到来,国王对皮蓬姆作色道:“贤卿何以怠慢了尊夫人,竟使她来我处大发雷霆,还对寡人制定的决策妄置訾议?”

    “陛下,都是臣的不是,不该由着沃娜使性子擅入御苑惊扰圣驾,请陛下降罪。”皮蓬姆对国王拱手作揖道。

    “罢了罢了,寡人倒不曾被她惊扰,只是男爵先生无端受她斥责确为不该,你且向蒂利尔赔个话儿此事便就罢了。”国王不耐烦道。

    “遵命。”皮蓬姆点头应道又对蒂利尔作揖道:“顾问先生,拙荆为人耿介一向心直口快,适才若有冒犯之处万望海涵!”

    “哼!”蒂利尔满脸不屑撇过脸去,没好气道:“岂敢岂敢!”旋即又对国王作揖道:“陛下,微臣以为联姻之事不可久拖,敌人的封锁线时时都在向我们的海岸进逼,眼看即将和敌人兵戎相见,向盟友求援已是刻不容缓。”

    “嗯。”国王点了点头应道。

    “恕我冒昧,”自沃娜进入御花园便一直从旁安静观察事态进展的费希斯开口说道:“国王陛下.顾问先生,二位如此热衷于贵我两国之间的联姻仅是迫于形势需求吗?”

    “呃...不尽如此...”蒂利尔觉察出费希斯王子话头不对,一时不知如何作答,欲待出言搪塞,只听费希斯王子接着说道:“据我所见,陛下不过是急于使我方出兵援助贵国抵御强敌才迫使公主接受这桩婚事的...。”

    “殿下您多心了...。”蒂利尔慌忙解释道。

    “实不相瞒,公主的美貌的确令我动心不已,倘能与希丝公主共度余生必是我人生最大的幸事,可要和一位不爱我的佳人携手相伴一生那就会演变成我这辈子最大的不幸了。”费希斯无视蒂利尔辩解继续道:“所以我是不会接受这桩会给某些人造成遗憾的婚事的,而这并不意味着两国盟友关系将就此终结。聚宝国太强大了,这是一场十方国打不赢的战争。我父王相信假如十方国输了鳞洲国也将不可避免沦为聚宝国的下一个目标,本着唇亡齿寒的道理我们也不会放任邻国被外敌攻占。陛下大可不必以联姻做为向我国求援的条件,只要敌人胆敢发动对十方国的侵略战争,鳞洲国定然会凭借本国引以为豪的强大海军对我们共同的敌人发起沉重打击。

    此外我父王亦有遣使联络北方强邻金阙国邀请对方加入到抗击西方侵略者阵营的打算,希望东方各国能团结一致把这史无前例的强大敌人驱离我们世代生活的世界。来到贵国以后始听闻世伯派往金阙国求援的使者败给了聚宝国的说客金阙国拒绝援助贵国的消息,我猜当中必有隐情。想那金阙国一向以精明诡诈著称,她与聚宝国同属世界一流强国,在世界已知各大陆上与对方有着广泛的势力重叠区域,许多地区保持着尖锐地武装对峙局面。这样一个国家怎会错过任何挟制唯一对手的机会,同时又怎会容忍对方把触角伸到自己的眼皮底下呢?一旦十方国沦陷聚宝国之手等于将二分之一的南大洋让与对方控制,聚宝国已经拥有了南大洋以西连接其本土被他们自称为‘聚宝国海’的广袤海域,若再加上一半的南大洋,想想看,同样位于这片广袤水域崖岸边的金阙国到时将怎样面对一个实力大增的宿敌,又该如何接受注定会被聚宝国武力压迫得只能龟缩一隅的事实?

    所以我觉得金阙国会拒绝贵国的援助请求无非就两点,一是他们不愿过早卷入战争只想等两国因为大战两败俱伤再出来坐收渔利,再则或许是陛下对他们承诺给予的回报和对方想要的好处相去甚远,对方觉得还不是谈判合作的最佳时期。总之无论南大洋发生任何大规模战争金阙国都不可能袖手旁观,故而世伯完全没有必要因为聚宝国的武力恫吓忧心烦恼。”费希斯看着众人胸有成竹侃侃而谈,仿佛是在发表一场个人演讲。

    “话虽如此可现如今局势千钧一发,我们全副武装的舰队已出海戒备战事随时可能打响。若诸盟邦非等开战后方肯发兵来援以敌军之强悍恐怕我们没等到援军赶来便被敌人攻陷了。至于出兵的回报,若金阙国方面有所不满大可直言相告,只要对方愿意及早发兵最好是能助十方国阻敌于国门之外,他们开出任何条件我们都会尽量满足的。”国王沮丧说道。

    “这才是我此行的真正目的,我父王与世伯一样对金阙国暧昧不明的态度深感忧虑,同时也为十方国敌军压境却久久无所作为感到困惑,不仅于此,我们东方诸国因为悠久的守旧治国历史,从来疏于各国关系的构建与维护,致使外强敢于在我们的世界横行数百年。正是深刻认识了东方诸国间缺乏广泛的认同感与兄弟邦盟的情谊,我才向父王自荐以使臣身份出访邻近的兄弟国家,希望在聚宝国对东方大举武力入侵之际还来得及建立起互相协助.共同抵御强敌的共识,恰于此际,陛下遣使鳞洲国表达联姻意愿,小侄遂承邀而至。一则既是通婚,作为新郎自然得事先了解未婚妻的相貌品行,二来也是将十方国做为联络会盟东方各国的第一站。如今既然联姻一事不能有皆大欢喜的结果,接下来小侄要做的当是出访各国劝说主宰东方秩序的各国统治者们放弃只为眼前利益着想的小算盘,任谁也不要被聚宝国收买或屈服于这强盗的淫威私下与之媾和。我要让他们明白做为实力弱小的一方,我们只有像攥紧地拳头聚在一起才有可能击败不可一世的敌人!”

    “这可真是太好了!有鳞洲国高贵的巴里王室倾力相助我们便多了一分胜算,若世侄能促使金阙国也加入到这场反抗聚宝国野蛮侵略的行动中我们可就稳操胜券了。”巴塔兰国王难掩心中喜悦,无比兴奋地说道。此时他宛如沐浴在雨后阳光中的树叶,脸上焕发着温润灿烂的光芒。

    “这么说公主不必非嫁不可了吧?”沃娜追问道,狐疑地看着国王和费希斯王子。

    “当然,您刚刚听到了,王子并不赞成这门婚事,希丝的婚姻大事等以后再说吧,眼下最紧要的是如何确保祖国不受外敌侵犯。”国王和蔼答道。

    “那么对我兄长的禁足令是否也能一并解除呢?”进入圣贤宫只言未发的柯德忽然对国王问道。

    “当然...呃,这位是令嫒柯德小姐吧?多年不见您也长成了亭亭玉立的美人儿了。”国王看了看皮蓬姆又看了看柯德,乐呵呵说道。

    皮蓬姆父女双双点头应喏。

    “提到城北卫邑兵营的麦尔斯将军,大名如雷贯耳,我们强大的邻国有一支与之相匹配的陆军精锐,这支以骑兵为主的军队驻扎在里雅尔以北八十里处的山谷里。从鳞洲国那些曾被派往卫邑兵营学习深造后来获得升迁的高级将领口中我听到了关于这支军队各种神乎其技的传闻,希望有机会能让这位在情场上同样所向披靡的将军带我好好见识他在战场上的神威!”费希斯王子赞叹道。

    “麦尔斯不过是我国万千优秀骁将中区区一员校隶而已,殿下想与他相见时时得便,只是殿下切莫忘了促成金阙国出兵的大事,这可关系着十方国的国运气数和无数生灵的存亡安危呀!”蒂利尔谄媚地插话道。

    “诸位尽可放心,离开贵国我就直接北上先访金阙国,小王有信心在与他们的政府进行会谈后让他们主动联络贵国商讨出兵事宜。军情如火,我明日即动身启程,但愿能赶在大战开启前促成两国签订协防条约!”

    听罢费希斯振奋人心的许诺,国王与一众人对王子千恩万谢。之后,国王命侍者请来诸王宫贵胄在宫中排宴答谢费希斯王子,众人欢愉宴乐一日不提。次日费希斯王子起程前国王又率领群臣为他举行了盛大的送别仪式。

    又过了一日,国王在圣贤宫东宫议政殿召开御前会议商讨御敌方略。长达十米的椭圆形会议桌主位上端坐着一身金黄色戎装的国王。他板着脸,神情凝重,表现出了罕有的严肃面容。国王右手边坐着蒂利尔,他已由国王的私人顾问擢升为御前大臣成为了正式的廷臣,虽未掌管实权部门,在廷臣中的地位却仅次于首相。他与首相分别在国王两侧列坐,两位近臣之后依次相对坐着财务大臣.总检察官.内务大臣.陆军大臣.海军大臣.禁卫军统领以及恢复了城北兵营指挥权的麦尔斯,最后是与国王相对坐在长桌另一端的索南王子和莫里斯。

    莫里斯应国王邀请首次参加御前会议,穿着打扮依旧是那一身标志性的黑色礼服,轮廓清晰的脸颊上始终一副参杂着几分谐谑的严肃表情,这与大殿里一张张生硬刻板的面孔形成了鲜明对比,使观者不免对隐藏在这副神秘感十足的表情之下的内心活动下意识揣测一番。

    “诸位贤卿,无须寡人多言,相信祖国眼下迫在眉睫之形势你们自有切身体会,沿海十二郡昨夜连发急报上奏敌舰已在距海岸十里处游弋,随时可能对十方国大陆发动袭击,我们与之对峙的舰队在敌人强大海军威逼下不得已只能退回母港龟缩不出。尽管我们已经在边境部署完成抵抗侵略者的陆军,必要的情况下寡人也会下令海军出战,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我想说的是假如开战胜算渺茫,不战只能坐以待毙,孤王为此苦恼不已,倘诸卿有御敌佳策不妨直抒胸臆,孤王在此先谢过诸位。”说罢起身向与会臣僚深鞠一躬。

    “陛下,微臣以为既是取胜无望不如退尔求和。”国王方坐定首相便迫不及待开言道。

    五尺之外相对而坐的蒂利尔听罢干哼一声斜睨着首相表情极是不屑。

    “在这件事情上王弟历来主和,可若要以失去白沫省为代价孤王是万万不能接受的,我们花费了无数财力物力,牺牲了多少将士性命才得到的领地岂能仅凭敌人的武力恫吓便主动放弃。如此我的子民会如何看待我?将来我又如何在我所热爱的这群国民中获得他们的尊重?假使王弟有不必失去白沫省即可拥抱和平的倡议但说无妨,否则议和之事以后毋须再提。”国王态度坚决地说。

    “陛下...王兄!”首相蹙额拧眉哀呼道:“您的尊颜固然重要,新获取的领地若能恒久保有亦再好不过,可您自己也承认这场战争我们胜利无望,一旦被聚宝国打败您失去的不止是尊颜还有裘里家的千年基业,我们自来繁衍耕作的土地会沦为荒原和焦土,累世安居乐业的黎庶会在战火中挣扎毁灭,那时民众对于您---一位不能为他们提供安全保障的君王所给予的也绝不仅仅是失去一小块海外领地的轻慢,他们会把您当成是灾难的源头,会像对待疫疠般厌恶您,会把他们失去亲人的痛苦及自身所受的伤害全都归咎于您身上,会像对待敌人一样打心眼里怨恨您。到那个时候您将不得不考虑可能同时面临被敌人和本国子民伤害的不幸处境!”

    面对首相言辞激烈的苦劝,国王脸色阴沉,低眉垂目盯着身前的桌案若有所思。

    见国王不予表态,首相接着说道:“因为敌人的封锁我们商业凋敝,市场紊乱,陷于赤贫与饥馑中的人数与日俱增,日渐滋生的戾气盘绕在他们心头随着局势恶化无止境蔓延。我担心若不尽快改善这令民众憎恶的生存状态他们迟早要将积压在胸中的愤怒发泄出来,真到那一天一切就无可挽回了,还请王兄三思呀!”说到最后首相声音哽咽,悲怆不已。

    “哈哈哈---”蒂利尔突然长笑着说道:“恕我直言,侯爵大人枉自身居相位,却甚不明理。我知道说出这话大人一定万分不悦,可为了陛下不因轻信大人的短视之言而蒙受重大损失,在下只能冒着开罪首相---贵为王弟的侯爵大人的风险,勇敢承担日后可能遭到清算向陛下说明时局利弊,让敝人指出首相大人在御敌问题上的几点过失,大人自会明白我如何对您的求和观点不以为然了。

    第一.虽然我们的海上航线处于被敌人封锁状态,但我们与外界的沟通并未完全中断,敌人军舰虽然数量繁多却远未达到封锁每一寸洋面的效果。就拿战争形势空前紧迫的最近一个月举例,即使大人公务冗杂到甚至没有时间翻翻报纸,也该对充斥于京畿大街小巷喧嚷的民众欢呼声有所耳闻。人们正在庆祝把首相大人吓破胆的强敌---您所谓的难以战胜的聚宝国军队从楔形大陆的巴琉楔米半岛仓惶败退的大好消息。巴琉楔米半岛是聚宝国在那块崭新大陆上仅存殖民地中面积最大的一块,失去这一物阜民丰的领地标志着老牌大帝国霸权的没落,半岛独立军从最初只有几十人被殖民者斥为‘流浪者军团’的散兵游勇发展到能够在正面战场给予殖民军迎头痛击的强大陆军只不过用了区区十数年时间,期间双方打打停停,独立军大大损耗了聚宝国的国力。据敝人所获情报可知,最近三年聚宝国几乎投入了三倍于殖民地收益的军费用以维持他们在大陆上称霸的优势,而这最终换来的却是不得不与巴琉楔米抵抗军签署和平协议接受巴琉楔米独立成为一个主权国家的事实。试想生活在其他殖民地里的人民见到这样的结果还会甘心接受被奴役的命运吗?我预料用不了多久那块大陆上仿效巴琉楔米独立的新生国家就会像雨后春笋般遍地都是。而为了保住既得利益不惜连年征战被搞得筋疲力竭的殖民者们真的愿意舍弃近在咫尺的殖民地利益,拼上最后一点家底和我们斗个两败俱伤吗?我看未必!

    第二.我们有纵横五百万平方公里的国土,和平时期常备五十五万正规军,战时可征募兵员不下三百万。海军方面我们出于装备劣势不能力敌,然而只要到了陆地上我们还需要保持隐忍吗?需要承认的是敌人的武器的确厉害,但凭借突出的人数与地理优势足以抵消敌人的装备优势。我们是被侵略的受害者,每一名保卫家园的战士都有无穷勇气和力量去战斗,在作战英勇方面是贪生怕死的侵略者不能比拟的。在地利方面大自然的力量是无穷的,哪怕是对战争一窍不通的人也明白这个道理。

    第三.我们并非孤军作战,聚宝国凭着武力悍然攻击东方世界第二大国,打破数千年来由十方国与金阙国共同维护的东方二元秩序,给整个世界带来的冲击不啻于一头猛兽闯进了和平安宁的村庄。感到恐惧的除了受到伤害的村民还有生活在村子里的乡邻,谁又能说得准自己会否成为这个殖民成性的好战大国下一个目标呢?我们的邻国鳞洲国不就因为深切感受到了威胁迫近而惴惴不安地派出王子前来向我们表达援助意愿了吗?费希斯王子既已答应帮我们联络东方世界另一支强大力量施以援手。依王子所言金阙国断无袖手旁观之理,只要聚宝国敢于派大军登陆我国,那就是东方世界联军海陆夹击将之覆灭之日。如此何愁敌人不败?

    最后我要着重申明,敌人引发的这场战争是极为邪恶.卑鄙的。我们伟大的祖国为了重建东方秩序拿回原本属于东方人统治的金地岛,竟会招致远在大洋彼端野蛮国家的入侵这是多么荒谬的事情啊!我们十方国是何等强大的国家岂是一支外来军队可以击败的?我要说十方国兆亿黎庶中没有一个是懦夫,在保卫国家这件伟大的事情上绝不会退缩,只要敌人胆敢踏上十方国土地一步我们定能叫他有来无回葬身于此,我相信最后的胜利一定是属于我们的!”蒂利尔慷慨陈词,神采飞扬的说罢对与会者行了躬身礼兀自坐回位子上。

    “嗯...”国王听了蒂利尔侃侃而谈连连点头。

    “男爵大人言之有理,敌人劳师远征犯了兵家大忌,我们以逸待劳定能旗开得胜,考虑到聚宝国军队一贯剽悍的作战风格我们可以依靠延长战线和时间拖垮敌人的战斗意志,再遣精兵截断敌人补给通道挫敌锐气,长此以往敌人必不堪久支,待时机成熟可一战而胜。

    聚宝国人之所以目空一切远渡重洋与我们交战全凭精良的火器装备,而他们在战争中消耗的军需物资须得跨越重洋才能打聚宝国本土运抵战场,如此往返一遭最快也需半年时间,我们完全有机会在敌人后勤供应间歇期对敌发动致命一击。”禁卫军统领奥勒米不失时机附和道。

    “沃莱德,寡人命你建造的新式装甲舰进展如何?”国王对海军大臣问道。

    “启禀陛下,微臣奉旨日夜赶工已照您的吩咐生产了三艘五千吨级的装甲舰,现泊于丰沛城海军基地内。”胡子花白的海军大臣奏道。

    “什么?不够!不够!你是怎么搞的?我要的是十艘你只给我三艘,仗一开打你要我用艋船去攻击敌人的万吨巨舰吗?”国王厉言责道。

    “陛下息怒,由于国内建造铁甲舰尚数首例,造舰所需技术人才.工业设备以及重要零部件皆为国外秘密输送入境,以至耽搁了造舰进度,臣竭尽全力亦不能在短期内完成十艘战舰的建造任务。近一月以来敌人将封锁范围压缩至我国近海,海上航道几乎被完全阻绝,这直接掐断了造舰所需的零件供应,微臣已下令工匠参照原件和图纸摹本自行研制,无奈祖国工业基础薄弱...”

    “够了,我不想听那么多解释!”国王不耐烦地喝止了海军大臣,兀自咕哝着:“面对海军舰只数量和质量均为世界第一的聚宝国,十艘军舰尚且杯水车薪,三艘能用来干什么呀...”

    “王兄,臣弟仍然希望您慎重考虑求和建议。”侯爵见国王为军舰数量不足焦躁难耐即劝道:“和平才是国家亘古长存的基石呀!”

    话才说完蒂利尔当即驳道:“首相此言差矣---。”

    “你给我闭嘴!”首相对他厉言喝道:“你这唯恐天下不乱的小人,想当年我们祖国太平盛世,黎庶安享康宁富足的生活,自你到来我们即烽烟突起,兵连祸结,跟聚宝国爆发了难以化解的纠纷。先是聚宝国和我们断绝了贸易往来以至蒸蒸日上的国势急转直下,接着敌国舰队出现在了他们本不该出现的海域将我们赖以生存的海上通道逐渐封堵使我国就此陷入贫困和混乱的境地。街上流民涌动,郊野饿殍千里,人们为了活着不得不互相仇视互相掠夺,底层穷苦人过着形同鹿豕的悲惨生活,这都是短短三五年间的事,皆因阁下好战主张导致,说拜您所赐也不为过。我不明白阁下以十方国之千秋国运换取的荣华富贵在享用时能否感到真正的快乐,但我知道那些因此而被伤害的民众承受的是每日活在炼狱中的痛苦。

    王兄,臣弟屡屡进谏希望您能远小人近贤臣终不为您所鉴纳,如今大祸不远您仍执迷不悟,恕臣弟直言,您若不弃绝眼前这投机钻营的小人,纵然今次蒙上天垂怜祖宗庇佑侥幸赢了战争,佞幸们仍会筹谋出新的花样给我们的祖国招来无尽灾殃...”

    “你说够了吗?蒂利尔先生乃孤王最为信任的股肱重臣,你说他是小人岂非暗指寡人无识人之明?若非念你是王弟,凭方才大逆不道之言,寡人就当重重治罪于你。”国王目光犀利神情冷峻逼视着首相,喝斥道。

    侯爵受国王严厉斥责满脸怏怏,垂目不语。

    “诸位爱卿对眼下危机还有什么意见要发表吗?”国王把视线从首相身上移开,左右扫视着众人问道,众人对国王的询问保持一致缄默。

    “那么好吧,孤王在此要求你们毋须投入全力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恶战。此外,我还要向诸位宣布,即日起正式聘请莫里斯先生为王子幕挚协助王儿处理军国要务。”

    国王甫宣布委任令蒂利尔脸色陡变,只见他倾身向国王附耳低语道:“此人来路不明行踪无定,由他担任王子幕宾参与到祖国的军政事务中恐有泄密之虞,请陛下斟酌。”

    对于蒂利尔的劝谏国王不为所动冷冷道:“孤意已决毋须多言---麦尔斯,本月二十日乃我朝之立国日,本王欲向全世界展示十方国之军威。现任命你为京畿阅兵总指挥,你速回城北兵营部署阅兵事宜,立国日当天我希望见到一支威武端整.战无不胜的军队出现在国王大道上。我要让聚宝国明白就算十方国军力和它较之不尽人意但也不是好惹的!”说罢国王解散了会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