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面怪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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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公主的劫难

    且说公主自摆脱了盗匪囚禁携两位忠仆晓行夜宿又过去了许多日。

    王族出身的公主生来过着受人追捧仆役簇拥的日子,打小被严格的宫廷礼仪束缚,言行举止无不为众人瞩目,在宫中的日子里她时常感到内心充满了某种莫可名状的压抑感,以至对普通人随心率性的生活向往不已。她常幻想将来嫁与麦尔斯能搬进兵营山谷长住,每日骑上营中马驹在空旷的谷地自由驰骋,只有下半辈子过上无拘无束的日子她才会感到对前半生的压抑生活---这一人生中最大缺憾进行了合理弥补。

    所以,好容易才逃离深宫禁苑,她便像鸟儿飞出了牢笼般自由地在天地间展翅翱翔,领着两位仆人在山野里快一着,慢一着信马由缰,对鲜有见到的山野自然风光充满了顽童般的兴致。整个儿就是游山玩水的旅人,哪有半点逃难者疲于奔命的狼狈样儿。

    两位忠仆自从知道公主身份后碍于尊卑有别陪伴左右越加小心伺候,但有看不过眼处也是旁敲侧击好言规劝,终究拗不过公主倔强的心性,原是保护她尽快赶到暮岩郡的,反被他纯真的天性感染得放下心中所有顾虑,坦然接受了公主要他们摒弃身份观念以朋友相待的要求。

    “这美妙山川摆在眼前你们不知饱览欣赏,直将精力浪费在筹算如何应付路上未必出现的各类危险状况上,未免太辜负了大自然为世人生成这般妖娆风情。我们结伴行走了许多日小女子尚不知二位仁兄高姓大名,盖因久居深宫内苑当值仆从常有生疏面孔替换,故从未将贴身侍婢以外的仆役放在心上,冒犯之处在此特向二位仁兄致歉,还望勿相见怪。”公主对二人作揖说道。

    二人惶恐回礼道:“殿下俯尊就卑叫我等何堪承受,万不可如此,请殿下起身受我等行礼。”说罢就要催马上前搀扶,却被公主摆手加以制止。

    “我说了以挚友相待,如何又来计较我们出身差异?人之出身命运原不由自己掌握,若在市井闹嚷处为大局设想做到基本礼数也就罢了,如今处身荒山野岭你们又做给谁看?倒是坏煞了我行路的兴致,此举不可取,须当立即改正!倘果然出于对本人的尊崇,不如早些报上二位姓名,我们以兄弟相称路上须是更好避人耳目。”

    二人见公主一身男儿扮相要与自己称兄道弟倒无不妥便依了她,自我介绍道:“在下贱名赫者任,北荠郡人氏,道上朋友赠诨号‘枭客’。”长发男对公主抱拳道。

    “敝人微名卜洛特,河滩郡人氏,人送绰号‘鬼面’。”疤面男亦抱拳施礼道。

    “原来二位是来自祖国北地的好汉,北地素以盛出身段魁梧.拳脚了得的汉子闻名全国。无怪乎兄长请二位兄台与我随行护卫。”

    三人客套一番熟络了即以兄弟相称,约定同行途中需坦诚相待,不得再因身份差异疏离避讳。

    有了前约两位忠仆倒真能做到直抒胸臆言无不尽。二人本是豪杰行事素来心口如一,光明磊落,是以共同的约定对二人并未造成太多影响,他们仍像寻常一样细心周致服侍公主,公主要他们不拘礼法他们就照公主的吩咐展示出生活中平凡的一面。二人多年习武皆为格斗界顶尖高手,原就过着遁世修行的生活,关于人情世故一贯淡漠以对,自然不会因为礼法规矩的存在改变惯常行事风格,于他们看来在专注领域里做到至臻完善才是最重要的,追求武学境界修为胜过一切纷繁俗事搅扰,因而公主的要求只不过是让他们免去平时各种礼仪表达而已,对他们惯常的生活毫无影响。

    二人该不苟言笑时仍旧谈吐严肃,对待服侍公主的日常食宿上始终保持着严谨细致,一丝不苟。不过即使未能如公主所愿让二人忘了王子交付的任务成为陪伴她游山玩水的好旅伴,但趋于对待常人的可亲态度已然令公主感到分外欢喜。公主与他们也有了更多消磨时光的话题可聊。

    走在荒山野岭间,他们时而能在某个幽僻山谷找一两户贫苦山民趁得食宿,时而流落在深山老林只能委身洞穴草铺以鸟兽浆果充饥。从未经历过苦难煎熬的公主亲身体验了流民们三餐不继.居无定所的悲惨境遇。

    幸而两位能力卓绝的仆从能为他捕鱼猎兽.采撷野菜野果,一路上虽不得十分饱足倒不曾实在饥饿。只是长途奔波还要忍受食物匮乏的折磨,把三人煎熬得萎靡疲沓,个个面黄肌瘦。

    这日午后,三人无精打采骑着因为缺乏精细草料喂养而步履迟缓的马儿行走在山间驿道上。拐过一个山头进入一处悬岩绝壁耸立的林间地带,只见两侧深谷幽壑横亘.山崖峭壁突立,茂密的树林青翠葱郁,浓荫蔽日,远远观之地势甚为险恶。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着,蓦得瞧见前方道旁树林边影影绰绰出现一群倚在树荫下歇凉的流民。他们一水布衣草履装束,额头裹着灰色头巾,横斜身躯或坐或卧倒伏于地歇凉,有的手里缓缓扇动箬笠驱除身上大汗淋漓的热气。

    每个人身旁放着的遮盖严实的货担引起了长发仆人的警觉。他对疤面男小声嘀咕道:“鬼面,你说这么多人挑担子,怎的只有那一两个出汗的?八成刚刚赶了很长的路还来不及休息哩!”

    “嗯,看他们一个个凶神恶煞模样,还有那些不知装着何物的竹篓挑子,只怕来者不善,咱可得小心些。”

    疤面卜洛特话音方落,长发赫者壬即催马向前朝那伙人逼近。

    那伙人见他策马而来有的起身横在大道当中,有的仍旧守在担子旁纹丝不动。

    赫者壬到了近处对横于马前的众人拱手道:“朋友,不知是哪路客商有缘相会于此,幸甚,幸甚!”说着,斜眼观察一众人底细,发现坐在道旁与隐于树丛后的人群约有四五十人,人人俱为虎背熊腰的粗壮力士,当中并无女流身影,据此推断此一干人若非山中强人当是行伍军健。再与对方刻意掩饰的货担相联系,已然猜出这些在他们必经之路上守株待兔的定是被派来拦截公主的官军。

    人群中走出一手拿毡笠者满脸堆笑朝赫者壬迎将上来,到了近前一把拽住马嚼子阴恻说道:“我们是暮岩郡逃难的灾民,正打算奔里雅尔谋生咧,不知三位朋友欲往何处去?”

    见马前汉子不怀好意,赫者壬虚言道:“我们是前往暮岩郡投亲的买卖人,因此前在京畿营商折了本钱生计无着,只得收拾家当投暮岩郡亲眷处栖身。岂知祸不单行,甫进得强人出没的高登山郡地界即被盗匪抢去行囊,是我等拼了性命方得脱身,说来好不凶险着实令人心酸。”

    “恁得说三位既被抢了盘缠,此去暮岩郡路途遥远,且尽是险山恶水多有盗寇作祟,何不就此折返与我众人结伴同回都城,饶是小弟不才也自认保得三位路上周全。待抵达都城愿另赠薄资与仁兄周转生计,助三位重振家业,那时便是再回暮岩郡也可多带僮仆护卫,增添许多光彩。小弟的建议未知能使仁兄满意否?”那人言辞虚矫一味诱诓赫者壬。

    “阁下美意我心领了,奈何一场辛苦终了是竹篮打水,把我等憋闷的心也懒了,兀自只愿当个持家务农的庄稼汉。还请兄台放手让我等过去吧。”赫者壬见对方人多势众不想先起冲突,左右拿话搪塞只不正经理会他。

    “哼,既然阁下敬酒不吃吃罚酒,小弟只有冒昧请三位与我们同走一趟了。”说罢,他握住马嚼子的手臂一用劲将整个马头牢牢望地面拽去,那马受惊长嘶一声,后蹄凌空剧烈地甩动着原地尥起蹶子。

    赫者壬见对方已经发起了攻击,遂身体往上一提,一手支着马鞍鞒轻松跳离狂躁的马背,蜻蜓点水般轻盈飞身到一旁的地面上。待他立定身躯正要开口斥责那人的野蛮行为,只见那人松开了握着马嚼子的手掌,疾步欺身上前向他探出双手使了一招近身肉搏中惯用的擒拿式。

    对方发起的突袭赫者壬早有防范,他侧身一闪敏捷地避开了对手的正面攻击,左手手掌迅疾无比地搾紧对方袭来的手腕,往前轻轻一带,以四两拨千斤之势将那人拽得失去了重心,紧接着赫者壬大步绕至那人身后,用鹰爪般有力的右手五指扣住对方右肩,左手使了个反剪把对方左手倒拽至那人肩胛处瞬间将之制服。

    那人被赫者壬第一下的攻击带得重心不稳,又被技高一筹的对手就势压制,趁着那一下的惯性整个儿被摁得伏面贴地,动弹不得。

    远处众人见与赫者壬交手的同伙被擒,“倏”地纷纷起身从各自身旁篓框里掣出兵刃火器,气势汹汹杀将过来。

    这伙人不是别人正是法务大臣希琉尔指使来拦截公主的人马。通过连日打探获取了公主等人的行踪,早早于前路埋伏守候。

    当时两位忠仆苦于前番从匪窟逃出时将公主车驾并兵器遗落在了山寨里,故尔在混战之初只能徒手肉搏,亏得他们都是格斗高手,纵然面对敌众我寡的处境较量起来也毫不落下风,对战众人好似猛虎入羊群,鹞鹰扑雏鸡。打出的一招一式都贯穿着无穷的力道,凡受到重击的敌人立时丧失了战斗能力,人群就像林中的枯叶,在暴风雨般凌厉迅疾的武力攻击下四散飘落。

    几番缠斗下来四五十人的法务部官差已被击倒了三十来人,眼看过不多时二人即可将一众拦路爪牙彻底降服,忽然传出一声巨响似晴空霹雳震耳欲聋,使在场众人听了无不感到心房发颤。恶斗双方尽知是火器发动的声音,皆害怕被流弹所伤同时停下打斗各自闪向一旁。

    他们循声望去看见人群后方一名赤膊汉子手握尺把长的火枪正对疤面男,枪口兀自冒着袅袅白烟。再看疤面男神情僵滞直挺挺杵在原地,胸口被大片血渍浸透了衣衫,他艰难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呼吸渐渐变得急促。

    赫者壬见同伴中弹心中先是一凛,待回过神来抢步上前搂着身受重创的卜洛特,万分悲痛说道:“鬼面,你可还好?”

    由于要害部位受创,短时间内卜洛特已濒于休克。他头脑昏眩,浑身瘫软,倒在赫者壬怀中无力地点点头,翕动嘴唇说道:“别管我...保护...公主赶快撤离...”他断断续续说着,气息逐渐变得微弱。

    官差们见火器杀伤力远比一众人蛮干更具成效,争相奔向箩筐七手八脚撤去覆在框顶的伪装,绰起里头的枪械对着二人一通乱射。卜洛特圆睁着渐渐失去光芒的双眼见危险的一幕即将发生,奋起挣扎返身扑到赫者壬肩头,以身体挡住了雨点般袭来的子弹。

    枪声过后,卜洛特身上着弹十余处,彻底失去了生命迹象。赫者壬顾不得心如刀绞,放下怀中挚友,趁着敌人装弹间隙一个箭步飞身到被中弹的马匹摔跌马下的公主面前,扶起惊慌失措的公主望山崖边树木茂密处纵身跃下,双双坠入茫茫深林中。

    两人借着茂密的树冠枝叶缓冲坠落在崖下陡坡处连翻了几个筋斗,赫者壬立起身见头顶敌人撒豆儿般“噌噌”往林中飞身跃下,当即对公主悄声说道:“对方人多势众,殿下先走,我会拖住他们的,您快逃吧!”说罢,他躲到就近一株大树后等待拦截赶来的追兵。

    “那怎么行?卜洛特已经牺牲了,如果再失去你,前面遥远的路途我孤身一人又将如何抵达?要走我们一起走,我不能让你白白赴死!”公主悲伤啜泣道。

    “殿下,此刻不是伤怀哀戚的时候,护卫殿下顺利到达暮岩郡是我二人的神圣使命。今日倘使殿下被这伙来路不明的歹人劫了去,我等纵苟得性命亦无颜面对王子。前路凶险,倘属下今番侥幸脱困定会赶上与殿下会合---您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赫者壬焦急催促道。

    公主见大群追兵的身影在密林中影影绰绰疾速追来,不得已只能含泪辞别赫者壬转身奔向前方幽暗的深林。

    一路上她穿越了羼杂的荆灌棘丛,在枯叶与和葛藤间狂奔,顾不得身上衣裳被树枝灌木刮破,周身被划出道道血痕。只是被心中恐惧驱使着拼命逃窜。她的脑海中一遍遍浮现卜洛特遇害的悲惨画面,不禁泪如泉涌,发誓定要为遇难的义士报仇雪恨。于是她一遍遍回想着这伙匪徒的罪恶嘴脸希望将他们永远镌刻在记忆里,等到了暮岩郡再让麦尔斯发兵缉凶。突然她记起赫者壬最初和贼人对话的场景,依稀认得那人操的是京畿口音,从他们携带大量罕见的先进火器判断,也可猜出他们和王廷武装部门或许存在一定的关联。这就使她陷入了深深的困惑中,因为除了王后他不知道还有谁会恨自己到非得痛下杀手不可。而王后是没有权力调动哪怕是王宫里的一兵一卒的...。

    她在密林中像一只受惊的幼兽漫无目的瞎闯乱窜,只是认准西南方循着枝丛稀疏处拽开步履狂奔。身后响起时断时续的枪声令她对赫者壬担心不已,默默祈祷着他能成功摆脱凶徒们追击。

    不知跑了多久她渐感体力不支,疲惫到迈不动步子时就找了个隐蔽的灌木丛躲着,却不敢久歇,小憩片刻又起身艰难前行。她翻山越岭歇一阵赶一阵,从晌午逃到日暮,专拣僻静小道潜行,直到夜幕降临已跑出距山崖上跳下的地方十多里远。荒野中看着漆黑的夜色,她自忖即使此时歹徒近在咫尺也未必能发现自己。于是在附近山坡上找了个被野兽遗弃的洞穴钻了进去,也不理会腹中饥饿,躺在狼藉杂乱尚残留野兽刺鼻气息的窝铺里囫囵睡了一夜。

    次日醒来她感到浑身酸痛,起身爬至和风朗日的洞外,摆脱追兵的她迫切渴望释放压抑了一整天的紧张情绪。她站直身体展开怀抱望向头顶天空,蓦得一阵眩晕袭来令她身体失去平衡,摇摇晃晃的险些栽倒在地。顿时想起昨日只顾逃命竟自忘了进食,不禁对自己强悍的体能颇觉自豪。但很快她就被难忍的饥饿折磨得腹痛如绞,于是在理智驱使下登上身旁一块突起的巨岩向坡下山谷极目眺望。发现自己在群山耸立间一座不甚高的山岭处,周遭绿树苍苍的山峦未见一株枝头结果子的树木,倒是山脚下有一条清澈小溪潺湲流淌。

    她想起前些天两位忠仆为她捕鱼充饥的情景,决定也到溪流中逮几条鱼垫肚。行动前仔细查看了周围山野,确定没有追兵的踪迹方敢拨开草丛大步下山。

    到了溪畔沙地上她迫不及待俯身用手掬起一捧清澈的溪水饮下,而后睃寻着水中游弋的鱼儿。正低头思考着该如何像两位仆人一样只需将手探入水底的砾石里就能摸出鱼儿来,忽地瞅见自己映于溪水中的倒影不禁哑然失笑。

    原来仓促奔逃一日身上衣衫被刮出了许多口子,头上的高筒礼貌也不知丢落在何处,绾起的发髻被枝条勾散了,蜷曲.凌乱的头发披头遮面垂于肩部,面庞出现了几处创口结痂的微小划痕,左脸颊残留着和赫者壬纵身跳下山崖时撞到树枝上的轻微浮肿,肿胀部位附着夜里躺在兽穴内眠卧粘附的泥尘污垢。乍见之下这副尊容哪儿像权倾天下,高贵威严的公主,分明就是个邋遢卑下的女虔婆。

    回想离开王宫以后种种辛酸遭遇,二位忠仆为了保护自己有一人失去了生命,另一位生死未卜,自己最终也落得失陷在荒山野境,孤独无助的凄惨下场,不禁悲从中起,泪水滑落双颊。

    她蹲在溪畔正自哀伤悲悼,蓦得听见身侧传来异响,下意识抬头望去。看见有一身着囚衣蓬头垢面的男子在距自己不足百步的地方俯身趴在岸边砾石上对着水面“咕嘟咕嘟”大口饮水,喝得饱足又起身跪伏着用手掬水往脸上连洒了好几捧水。而后侧过脸来盯着她,粗声大气道:“小子,你哪来的?带吃的没?”

    公主被那面目狰狞的恶汉吓得怔住了,忐忑之余唯恐在荒无人烟的幽僻之地被那人玷污贞洁,担心暴露自己的女儿身,更不敢轻易开口。听那人言语大概是从着装上认定自己是个男子,便一言不发只是摇头,决定以男子身份与之委蛇。

    “真晦气,看模样是个杂耍卖艺的吧?是不是在山里碰到强贼了?”那人说着大摇大摆向公主走来。公主担心被他靠近了识穿身份,便扮作哑巴,支吾乱嚷,手舞足蹈的对他不住比划,尽可能使自己的行为显得滑稽笨拙。

    “行了!大爷没心思看你打哑谜,你当自己在耍猴儿吗?对老子指手画脚的。没吃的就安份些,老子刚做翻几个官差,好不容易逃出来。那伙儿直娘贼关了老子七八日,连口饱饭也不给吃,竟给爷喂些野草树叶...他娘的,你要是惹得爷性起保不齐就把你剥洗了就地生火烤吃了。”

    听罢歹徒言语公主佯做惊恐无辜状,瞪大眼睛看着他不发一言。

    “嘿...这就对了!爷可不管你是哪个马戏团溜出来的小畜生,总之爷饿了,溪水里有不少鱼虾蟹蚌,我现在就去弄些来充饥。你给爷下去打个帮手,别怪爷没提醒你,要是搞砸了爷就将你溺死在这鸟不拉屎的山沟里,叫你曝尸荒野---听到了吗?”那人厉声恫吓道。

    公主舂米似的连连点头。

    “行了,下去吧。”

    二人下到水里先是翻找着溪流中的石块逮了几只樱桃大小的螃蟹和小指头粗细的河虾,灵活游动的鱼儿一条也不曾逮着。那人嘴里咒骂着往上游浅水处走去,在溪畔凹陷的沙坑水洼里抓到了两尾寸许宽的鲫鱼,哂笑着上岸兀自生火烤起了食物。边转动着手里串着小鱼的树杈边对站在水里的公主呵骂道:“蠢物,还不快将手里的吃食送过来,是要等爷去找你讨要吗?”

    见那人发怒了公主赶忙上前将逮着的虾蟹用枝条串好递给那人炙烤。待烤熟后看着他狼吞虎咽吃着喷香酥脆的食物,末了,将两副剩着鱼头的鱼骨架递给一旁被饥饿折磨的只能干咽口水的公主,蛮横说道:“你小子可真有口福,半道儿上能遇着我,要不独自流落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饿也饿死了,休想活着离开魑魅魍魉麇集的高登山郡。”

    公主看着那人递来的残渣碎沫,心中阵阵作呕,脸上现出扭曲痛苦的神情。那人看了没好气道:“怎么...不吃吗?不吃我可自个儿吃了,我还没饱哩!”

    公主本欲不食,无奈饥饿难忍,见那人拿起鱼骨就要往嘴边送,猛地上前一把抢在手里也不顾鱼骨坚硬难嚼,从头到尾.连骨包刺尽塞入口中,将尖刺硬骨细细嚼碎了艰难吞咽下肚。

    “你吃完了吗?可以赶路了没?别像个娘们一样磨磨蹭蹭的。”

    那人从她身后走来边说边往她臀部狠踹一脚。公主被突然受到的一击踹得一个趔趄险些儿跌跤,样子极是狼狈。

    她恼怒不已却不敢发作,因为内心深知做为公主她唯一应该担心的是宝贵的贞洁不能受到任何玷污。就这面目可憎的暴徒而言谁能料到还会干出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情呢?

    她指着南边方向冲那人比比划划,示意自己要去往的地方。

    “那儿正在打仗,民户跑的一个不剩了,你去不被饿死也得让官军抓去当枪靶子,外邦人枪炮可厉害着哩!听我的错不了,和我一道儿奔里雅尔去,那里安定太平,混口吃的可比在这儿轻松。得了,走吧。”说罢,不容她反对,以有力的手掌箍着她纤柔的胳膊连拖带拽扯着她往里雅尔方向走。

    公主哪能答应,使尽浑身解数挣扎始终无法摆脱那人恶魔般的手掌有力钳制。

    “你想干什么?假如不听我的衷告一心求死,我现在就可以成全你,倒省下你跋山涉水多少辛苦!”那人恶狠狠威胁道。

    公主眼见无法挣脱,为了不激怒恶棍给自己招致更大的伤害便不再反抗。

    她被恶犯挟持着沿溪流上游走了一程,从一处兽迹踏出的溪畔小道登上半山间的驿道。这会儿他们走回了公主千辛万苦逃出来的大道上,她不知那伙携带武器的歹人是否还在沿途搜寻她,此时因害怕再次与那些精干强悍的宫廷追击者遭遇内心惴惴不安,却不敢跟眼前对危险一无所知同样邪恶的逃犯透露任何细节,只能焦急向他比划着前路有盗匪设伏,希望能改变他前往里雅尔的想法。

    恶犯并不为所动,不屑说道:“出来闯荡许多年,老子什么样的盗匪没见过?再凶恶的贼人我也不放在眼里,你无须卖弄,真撞上了我自有计较!”

    见说不动他,她又比划起歹人携有火枪的事。那人见了大笑道:“你把我当傻子耍吗?我知道你是卖艺出身,就算把爷逗乐了大爷也没赏钱给你,你还是省些力气赶路吧。此地距里雅尔还远着哩!---你糊弄鬼咧,那官家的大军还不见得都装配了火枪,唬我说密林里不见天日的蟊贼备有火器,你觉得这么荒唐的谎言能骗得了我吗?”那人说罢发出一阵瘆人狂笑。

    公主见他一意孤行打定主意要寻个空当溜之大吉。岂料这人是个恶贯满盈的江洋大盗,于路所谈尽是人生中干下的最令人发指的凶恶罪行,他的半辈子都在做恶.坐牢.和逃避官差追捕中度过的。这样的人自然不乏警惕多疑的性情,他察觉出了公主有逃跑的心思,无论吃饭睡觉都要她陪在身畔,倘不是公主一再坚持,就连净手他也是要寸步不离的。

    一路上那恶犯把公主当仆役支使,白天他要求公主和他共同寻找食物,夜里若在有水的地方歇宿即使没有盥洗的必要公主也得给他找几片树叶沾些山泉水洒在脚上,他称此为主人和奴隶之间的规矩,无时无刻不在给她灌输要遵守规矩的道理。

    就这么着过了三日,第三天夜晚她再也无法忍受,便趁恶犯熟睡之际悄然起身逃离了宿夜处,朝着南边来路没命狂奔。害怕恶犯苏醒发现他不在身边而奋起追截,她片刻不敢停歇,一口气从夤夜跑到拂晓,眼见跑过了折返的一半路程,认定那人即使追赶也不能立时追上,加上连日来都没有正经吃过东西,狂奔之后她感到异常疲惫。

    她攀上道旁灌木葱郁的斜坡,找块略微平坦些的地方借着灌木丛掩蔽躺下阖眼入睡。

    隐约间她觉得自己回到了麦尔斯身边,眼前餐桌上摆满美酒佳肴,戎装出席的麦尔斯和她相对而坐,微笑着与她举杯共饮。她内心欢喜至极,感动得热泪盈眶,纵然无处不在的饥饿感催促着她快些大快朵颐。她却被强大的情感擭住心房,只是透过朦胧泪眼微笑而沉默地注视着他,脉脉柔情尽付眉目间。蓦得,她感到裸露于晚礼服外的脚踝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传来了奇痒难忍的感觉,她下意识伸手拨弄,这举动直接搅了她的美梦,随着下肢疼痛感愈加剧烈,慌得她赶忙起身查看脚踝上的异物,却是一群蚂蚁从上头爬过。

    星星点点的小东西让她大感不适,当即起身将脚上成群的昆虫扫落于地。回想起曾听宫女提到蚂蚁搬家是下雨的预兆,再看窒闷的天气以及阴沉的天空,显是顷刻间即有大雨将至。

    她必须赶在雨水来临前找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便挺直虚弱的身躯举目四望,所见到的无非是莽莽苍苍峦岳连亘,深深幽幽山涧蜿蜒,峰岭谷壑纵横,没有一处人烟。又上哪去找避雨宿夜的场所?

    正自犯愁,偏偏身上发起痒来,才想到自从被山贼掳上山后不曾有过一次沐浴。在这般心神牵动下只觉身上没有一寸肌肤不是满积污垢汗渍,越发难以忍受。当时查看四下无人便飞也似狂奔下山,冲到山下溪涧旁,宽衣扎进清澈溪流中痛快盥洗起来。

    结束沐浴后她本想一道儿将衣衫也洗了,又恐晾晒不便耽误行程,只得重将糟污不堪的衣物穿上身,在岸边胡乱整束着。不经意间往水面一瞥瞅见自己投于水中姣美的倒影,脑海中瞬间浮现在兵营山谷时麦尔斯为她画的那副肖像画,看着水里洗净后妩媚俏丽的容颜好似出水芙蓉明艳动人,不禁为自己的美貌倾倒,暗自沉醉,索性蹲于溪畔摇曳顾盼,仔细端详起精致的五官。

    看了好一阵,心满意足了便起身欲重新踏上行程,冷不防肩上传来一阵剧痛,忙回身望去,却是那恶犯面含杀气.目露凶光盯着他叱骂道:“小子,你可够滑头的,告诉你高登山郡现如今就像坟地一样几百里不见一个活人,假如你不想饿死在半道儿上最好打消上暮岩郡的念头,乖乖跟我去京城路上多少有个照应。若实在不想去我也不勉强你,但得等我找到代替你的奴仆才能放你走。若非担心一个人在这杳无人迹的地带熬不了多久,凭你小子戏耍得老子这般苦,不将掏心挖肺,剖洗烤吃了。怎消得心头之恨?跟我走!这回休想轻易逃脱了。”说罢,那恶犯用劲将他往后拽去,公主被那人五指扣住肩头好似鹞鹰抓雏鸡似的,牢牢钳住挣脱不得。

    她贵为公主生来从未受此大辱,加之肩膀传来剧烈痛楚,着实被激恼了。于是深吸一口气蓄力猛地一挣,摆脱了对方控制迅速向前奔去。公主突然的发力使那人猝不及防竟让她挣脱了手掌。待回过神来只一会儿便追上了公主,再次将他擒住。

    恶盗本就怒气满怀偏又被她使倔顶了个对头,更是愤怒难当。他叉开五指扯住公主的衬衣并外套领口一把拽向自己,这一拽不打紧,只是扯落了公主胸前衣裳的半排纽扣,露出高高隆起的一抹圆润酥胸。恶犯被眼前意外的一幕惊得怔住了,他紧盯公主白皙饱满的胸脯看得两眼发直。公主也被这遽然发生的变故惊得愣在原地。

    她茫然无措伫立着,待看见恶犯目不转睛狎视着自己,急忙抬手护在胸前厉声叱道:“该死的恶棍,总有一天我会将你碎尸万段,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那恶犯被当头斥骂非但不怒反而淫亵笑道:“我说半道儿怎的会遇着装扮奇异的怪人,在高登山郡你这扮相撞上杀人越货还要嚷嚷是劫富济贫的强盗们,那是必死无疑的。明面上儿他们可是最恨身着奇装异服的媚外人士了,倘落在他们手里不将你这异端份子活剐了下酒怎会轻易罢手?亏得你苦心扮丑还装成了哑巴,老爷竟没看出来多日同床共枕的丑奴儿竟是个貌若天仙的美娇娘...嘿嘿...也是老天怜恤...老爷我孤苦半生,今儿正好让爷在山中天衾地床和你做对露水夫妻,岂不美哉!”说罢便将吐着秽浊气息的口鼻凑向公主娇妍粉嫩的面颊。

    公主此生何曾见过这般下流无耻的禽兽之辈,为了不失身于龌龊之徒,情急之下她对着恶犯裆部蓄力猛踹一脚。前文提到,公主犹爱野外狩猎游玩,自小弓马娴熟,身量气力较寻常男子犹有过之,这恶犯纵是身形高大也扛不住被公主在身体最脆弱的部位发力重击,当时即吃痛捂着胯裆倒地不住翻转哀嚎,悲凄之声响彻山谷。

    公主趁机撒腿便逃,她从浅水处涉过溪流,到了对岸也不理山林茂密无路只顾向南望岸边坡地狂奔。待好容易攀上溪流南岸的山脊,阴郁的天空突然响起阵阵雷鸣,接着噼噼啪啪洒下豆大的雨点,而后狂风四起暴雨倾盆,她不敢有丝毫松懈,连回头看一眼那恶棍是否尾随追来也不敢,此刻她心中有的只是无比庆幸自己挣脱了禽兽的魔抓,生怕幸运会突然消失使自己重陷地狱般恐怖的灾难中,这强烈的恐惧感使她忽略了横在眼前不利于逃亡的所有阻碍。

    打前一晚从恶魔身畔逃离,只于中途睡了一觉,便再次以惊人的毅力于陡峭泥泞的山野中狂奔了数小时。顾不得无数次跌倒在湿滑泥泞的山地上,瓢泼大雨和着伤痛泪水多少次模糊眼眶。长时间剧烈奔跑使她累的几近虚脱.喘息不止,直至夜幕垂落,她跑得离那恶犯倒地处远了,才浑身乏力地瘫倒在沾满雨水的野草上。

    此刻,雨停了又下,微微细雨淅淅沥沥.朦朦胧胧,不再似初下时那般骤急,落在身上如同花蕊绒毛擦过,凉丝丝的倒有些舒服。在雨水中淋了半晌担心染上风寒她不敢久歇,起身想寻个避雨处,方迈开步子,忽然一阵眩晕袭来,眼前天旋地转,腹中传来刀绞般疼痛翻江倒海涌起阵阵呕吐感,她俯身不住干呕,然而一整日没进食的肚腹哪有东西可吐?揩去唇边涎水,压了压腹中不适。她已明了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为了使风寒症候及时得到控制,必须尽快找个干燥的地方安心的休憩。

    于是,她打起精神强支病体,踉踉跄跄走一程歇一程,边走边寻找合适的休息地点。在密林里走了有半个小时终于找到一株被野兽刨空了树干的巨型杉树,那树干豁口离地半尺,约五尺高,三尺宽,正好容得下一人藏身。顾不得洞主是否会突然出现威胁自己的人身安全,倒退着缩身入内躲进了干燥舒适的树洞中,她褪去湿透的衣物让身上的雨水自然蒸发,阴寒天气冻得她浑身瑟瑟发抖,上下颚的牙齿不住打着寒颤发出“咔哒咔哒”的叩击声,她唯一能做的只是无助的抱紧双肩将身体蜷曲缩成一团,凭自身发出的体温御寒。

    天色逐渐变暗,森林中一片死寂,只有雨水打在树叶上的噼啪声和水珠从树梢滑落掉在地表水洼里的嘀嗒声发出持续的颤响。她昏昏沉沉,神思恍惚,头痛欲裂使她感到极度难受,连呼吸也变得不受控制,时而急促,时而幽长。疾病破坏了她的感知能力使得涎液顺着下巴流到裸露的皮肤上都毫无察觉,便是在一种看似没有尽头的痛苦状态中公主倚于洞壁缓慢进入了梦乡。

    夜里她被几度冻醒又几度陷入死寂般昏睡中,反反复复难以成眠。待捱到天空放亮,外头雨水停歇,透过斑驳叶丛间隙见天上仍是层云密布。想要起身赶路却似被施了咒语般,四肢全不听使唤,哪里能挪动分毫。只得闭目凝息,铆足了劲才勉强举起双手抵着四周木壁,将身体推出洞外,整个儿跌翻在堆积着厚厚枯叶的野地里。

    这一跌总算使僵硬的身体恢复了些许机能,她爬到洞穴边取出衣物胡乱裹在身上,之后深吸一口气奋力翻身仰躺着,圆睁着空洞的眼睛望向天空。她感到难受极了,脑袋疼得厉害,觉得自己很可能就此长眠在孤寂的深山里。想到再也见不着千里之外的麦尔斯不禁潸然泪下。

    恍惚间,她似乎瞧见铅灰色的天空中他正微笑看着自己,竟不由开心地跟着笑了起来。蓦得,他从前戎装列阵,指挥千军万马的宏大场景在天空中一一闪过。她想到麦尔斯是个刚强的男人,从不轻易屈服,也不喜欢软弱的人。她笑着摇摇头,咬紧牙关强撑病体坐在地上,歇了一会儿便艰难地起身踏着幽灵般缥缈步履在天摇地动的感觉中摇摇摆摆走在下山的路上。

    她将沿途获得的能吃的全都吃下肚去,无非是些花草昆虫勉强果腹之物,尽管如此,对于缺乏食物的身体也是杯水车薪。此时她疾病缠身倒不觉甚饿,只是头重脚轻四肢乏力走路也不得稳便,行动稚拙得像个醉汉。等费力下到半山间的驿道上兀自像个七老八十负重而行的老妪,累得佝偻着身子大口喘着粗气,她面如土色,浑身汗如雨下。不得不在路边找个地方歇息,待体力稍许恢复了方重新赶路。

    岂料行不多远便见那令她无比恐惧的恶犯不知何时已立于前方道路上面露狞笑的盯着她,早被吓得魂不附体,面色愈加惨白。此刻,为了保住名誉贞洁,她来不及多想撒腿直冲道旁的深渊想跳崖自尽。然而,虚弱不堪的身体已经无法在内心驱使下做出灵敏反应,方晃晃悠悠行至大道中间已被恶犯快步赶上一把拦腰抱住。

    恶犯以有力的双臂箍住她纤细的腰肢,她感到自己的身体就要被丑陋的暴徒勒做两截,胸口憋闷得透不过气来,在求生欲的支配下双手胡乱拍打着恶犯的脑袋,极力扭动脖颈躲闪男人凑上来亲吻他的猥琐嘴脸。

    那恶犯搂着公主淫笑着说出各种亵污言语,举止变得格外下流,他双手攥着公主上衣领口正要一把扯下她的衣裳,猛地被人从身后揪住头顶杂乱的发茬,只用力一拽,那紧贴公主面颊的脑袋便往后仰去。

    他气急败坏正欲发声叫骂,斜眼瞅见擒着自己的是一名怒目而视的高大壮汉先自发怯了,再看大汉身后密密麻麻围上来一圈身材魁梧的同伴,恶犯慌得放开公主乞饶道:“各位好汉...都是道上的兄弟...有事好商量,这个聚宝国奸细你们想要拿去便是了,只求各位好汉高抬贵手,给咱留条活路!”

    “他胡说,我何曾是聚宝国奸细,你们替我杀了他助我离开此地,日后我定会好好报答你们的。”跌坐于地,形容憔悴的公主有气无力说道。

    人群中走出一人看了看公主又看了看恶犯,来到公主面前鞠躬说道:“敢问小姐是否从京畿出发前往暮岩郡深水河城?我家主人吩咐,路上遇见三位前往暮岩郡的行人需格外留意,叮嘱当中有一女子乃家主友人需小心伺候,不知可是尊下?”

    公主见来人打探她的身份,又不明这一众异族面孔壮汉的底细,想到前番被堵截一事还心有余悸,遂摇头道:“我是要往暮岩郡投亲,只是小女子出身贫寒并无豪门富贵老爷朋友,想是壮士认错人了。”

    那人听了公主答复,点头说道:“既如此,我们也正欲往暮岩郡办差,小姐孤身行走在盗匪横行的高登山郡着实不妥,如不嫌弃可愿与我等结伴同行?”

    公主见那人大方友善,看出一班健勇必是出自上流人家的仆役扈从,虽然对他们打探自己下落的事情怀着重重顾虑,没奈何为了摆脱陷于绝境的景况只能点头答应。

    那人吩咐两名同伴到林间砍来藤蔓树枝编成一副舁榻,命人从行囊中取来衾被铺上,将公主扶入舁乘。临行前对擒着恶犯的大汉比了个处决的手势,那汉接住同伴递来的腰刀,揪着恶犯像拽牲口似的直往道旁悬崖边走去。恶犯情知大限将至仍不甘心就死,拼命挣扎讨饶,哪能挣脱得手?只见大汉举刀往恶犯脖颈上一抹,霎时间鲜血迸溅染红了崖边草木。恶汉双手捂着豁开的喉咙被大汉一把推下山崖,瘫软的身体犹如飘蓬飞絮直坠崖底,公主躺在舁榻上冷漠地看着恶汉遭处决后方安心阖上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