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面怪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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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僭主的失败 下

    聚宝国和金阙国发表共同声明五日后,即聚宝国共和三XX年十一月二十日,洛斯签署执政官令要求远征军元帅阿尔阿纳特将驻扎在十方国内的所有军事人员悉数撤至五百海里外的十字岬军事基地。政令下发到前线,全体远征军将士开始有序执行撤军计划。

    一直密切监视聚宝国驻军动向的复国军情报部门第一时间向麦尔斯通报了相关情况,麦尔斯立即召集在全国各地指挥复国军作战的高阶军官回到有来市郊外的复国军总司令部召开全面复国作战会议。

    司令部里众将齐聚一堂,他们的官阶由高至低分别是复国军总司令麦尔斯.副司令迪米埃斯.总参谋长扎莱德.西部军团司令官哈克.副总参谋长南克.纳尔.北方游击纵队司令约什.中部山地突击纵队司令鲍伊.南方山地游击纵队司令埃特.东方山地游击纵队司令米勒斯.军辎管理部长米肯.情报支援部长瓦洛.募兵委员会主委彼特里特等。

    “先生们,今日将大伙儿召集至此是因为激动人心的时刻即将来临!”麦尔斯进入会议室与众人稍作寒暄后说道:“我们坚持不懈的战斗终于得到了回报,侵略者们不堪久持已单方面宣布休战正缓慢撤离十方国大陆。”

    众人听罢争相鼓掌叫好,麦尔斯举手示意大伙儿肃静,接着说道:“虽然强敌已经退去,但我们不能因此掉以轻心,傀儡政府仍有上百万部队等着我们消灭,要对付这支数量庞大的军队并不轻松,预计沦为困兽的敌人依旧会给我们的复国战争造成不小伤亡。

    以目前敌人的撤军速度判断,最迟可于五日内将所有军队撤出十方国大陆区域,我们五日后也就是本月十X号正式发起总攻。现在,我向诸位部署作战任务:哈克,你率部十五万众从西部逐浪郡.洛那勒莱郡一线朝里雅尔方向发动攻势;约什,你率所部十三万众,自北方河滩郡.百涯郡朝里雅尔方向发动攻势;鲍伊,你率所部十万众自长狭郡.鹿鸣山郡.百涯郡向里雅尔发动攻势;埃特,你率所部十五万众兵分两路,一路攻占地势狭长的离陌郡,之后北上与大部队会师里雅尔城下,另一路进攻有敌人重兵把守的南方各主要军事据点,特别是接替侵略者驻防的深水河兵营六十万傀儡军,协同米勒斯的十八万东方山地游击纵队清除蛰伏东部及南部数量众多的要塞之敌是你二人主要任务。

    祖国东部一直是敌军兵力主要驻防点,虽说敌军兵力数倍于你二人的部队,可是傀儡军战力疲弱,加之傀儡政权大势已去,那些被强征入伍的同胞们都怀有倒戈投诚之心,大军所到之处若能善加劝诱,取得胜利当不会有太大阻碍---你二人可有信心打好这一仗?”麦尔斯对两位迪米埃斯的部属询问道。

    “请总司令放心,我们一定歼灭所有顽抗之敌,不负全十方国民众重托!”米勒斯以洪亮嗓音昂然说道。

    “很好,我相信你们定能旗开得胜,假使在作战过程中真遇到了无法获胜的情况,鲍伊的中部纵队随时可以对你们回援。这一仗我们必须全面彻底消灭国内敌对分子,把十方国从篡权夺位的奸臣手里完全解放出来!”

    麦尔斯带着复仇之火实施他的反击计划,深感大难临头的蒂利尔也没闲着。他无法坦然放下得来不易的权力宝座,还想做最后挣扎,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散布于十方国大陆的一百五十万军纪松懈的临时政府共和军上。

    在共和宫结束了针对两大国的新闻发布会,他叫来国防部长奥勒米,对这个一向只能给他带来失望的饭桶询问道:“部长先生,远征军单方面撤出了战斗,金阙国也表态不会对麦尔斯提供任何军事援助,如此,你有什么好办法可以帮助祖国将这些时刻想置我们于死地的敌人消灭吗?”

    “报告执政先生,我们有近两百万正规部队可以对付麦尔斯的散兵游勇,这逆贼若以为聚宝国盟军撤离了大陆战场便能乘势兴风作浪,那就让他走着瞧!只要他敢轻举妄动,我们如潮水般汹涌的军队随时可以将他率领的匪众淹没!”身着黑色戎装的奥勒米对蒂利尔行了个军礼,肃然答道。

    蒂利尔边伏案审批文件,边听奥勒米煞有介事做出御敌承诺,他抬头看了奥勒米一眼,见这个和自己隔着一张方桌的十方国原住民戎装笔挺,宽阔的肩章上垂着两道鲜艳的金色流苏,胸前缀满了五彩斑斓的勋章和资历章,两道金色排扣将他壮硕的身躯包裹进宽阔的礼服里完美掩盖了他形体上的缺陷。

    “这套新制式戎装还不错,比起王政时代的甲胄袍服穿起来一定更轻便舒适吧!”蒂利尔微笑说道,眼角露出了一丝蔑意。

    “的确如此,友军制式军服兼容了实用与优雅的特性,更有利于塑造军人的高贵品格,也更有利于在战斗中提升机动性,增强战斗力。”

    见惯了庸懦无能的奥勒米此刻表现出干练的一面,让他觉得有些可笑,随口讥讽道:“这花花绿绿的服饰穿在身上确是惹人注目,就是不知道在和麦尔斯那群衣不蔽体的农夫对阵时能增加几层胜算呢?听说麦尔斯手下那些名头响当当的将军,穿的可都是粗衣缯衫。如何?对那群乞丐花子一类人率领的几个声势浩大的军团,你有什么具体的清剿方案吗?”

    “报告执政,据我所知叛军只是虚张声势,和麦尔斯一样,他们无一不是行险弄巧之辈,若论两军交兵,指挥战斗,麦尔斯或许有些才能,他那些手下则完全不值一提。当年若非麦尔斯坐镇兵营山谷,属下绝对可以...”

    “行了,我问你可有应对之策,你不着边际瞎扯些什么?告诉我,你要如何对付在北方高原地区为害的约什匪军.西方干旱地区的哈克匪军.还有盘踞南方.东方山林地区的埃特和米勒斯匪军,以及匪首麦尔斯率领的蛰伏于鹿鸣山郡和长狭郡两地交界处的十数万匪军?这些遍布祖国全境的叛乱者林林总总算在一起,至少有七八十万之众,你说除了麦尔斯之外他们都不值一提,那我限你十日内剿灭近来最为猖獗为害最深的西部哈克匪军如何?”蒂利尔愠怒不已呵斥道。

    “这...报告执政,哈克的西方军团一直受到莫勒第一军团有效压制,如今只能潜匿西部广袤贫瘠荒原中,远离区域内的各主要城镇。狡猾的敌人从不寻求与我们正面交战,打败他们不难,难的是要在茫茫无际的荒漠地区找到他们的主力进行决战!”奥勒米面露怯相,心虚道。

    “是吗?和风城不是落在匪军手里了吗?敌军从未停止对逐浪郡郡治望海城的进攻,你却告诉我找不着敌军的主力?难道要哈克率军在你面前列队等你去剿杀吗?为什么不把莫勒的主力从洛那勒莱郡黑岩城调往前线支援危在旦夕的望海城守军?难道是守军将领提尔没有向你行贿吗?”

    被蒂利尔声色俱厉道出了公报私仇的贪婪嘴脸,奥勒米吓得魂不附体,惊惶辩道:“冤枉呀,执政大人!属下自是爱财,但军国大事与一己私利孰轻孰重还是分得清楚的,属下之所以未使莫勒率四十万大军开赴逐浪郡是因为洛那勒莱毗邻京畿,担有戍卫京畿门户之责。何况敌人神出鬼没,惯以奇兵制胜,若使之觑得京畿防务空虚,来个釜底抽薪,突袭里雅尔,我方大军远在边关不及回援,则京畿危矣,请执政大人明鉴呀...”奥勒米声泪俱下,匍匐顿首道。

    蒂利尔明知他是虚言矫饰,也只能无奈说道:“你说得倒也在理,这些匪军既凶悍无比也狡猾异常,没有优势兵力是敌不住哈克进攻的。这样吧,你让莫勒派一员偏将率十万军队前往望海城与守军里外呼应夹击匪军,三十万人留守黑岩城足够了,何况你手头还有五万驻守京畿的警备部队危急时也可调用...嗨...两百万军队对付麦尔斯的八十万匪军还是有些吃紧,一如当年二十万人对阵他的卫邑军,唯一胜算在于我们掌握了武器装备的优势,这多少抵消了一些兵员素质上的劣势,但两军相峙的平衡局面又能维持多久呢?...”

    他一阵哀叹后对奥勒米说道:“你去吧,我等你的好消息,但愿下次见面你能告诉我哈克所部已被彻底击溃,匪首得到了应有的制裁!”

    奥勒米听罢嗫嚅着起身离去,留下蒂利尔一人瘫坐铺着绒毯和靠垫的柔软椅座上仰面沉思。他比谁都清楚西部驻军不可能打败哈克,也看出了临时政府大势已去,但不到万不得已他始终不愿从这异国他乡抽身离去。

    有了蒂利尔的指示,奥勒米不敢再徇私,电令莫勒火速支援望海城。所有人都知道此举是在驱羊投虎,可聚宝国军队的退出等于抽走了傀儡政府的主心骨,之后面对复国军的战斗只能以尽力而为一句话来概括。

    得知聚宝国最后一批军队撤离十方国大陆的次日凌晨,复国军总司令麦尔斯通过电台发出了全面总攻的命令。顷刻间,枪炮声响彻十方国全境,十方国人正式吹响了反击傀儡政府的冲锋哨。民众对于一贯为他们同情和爱戴的赫斯家领导的武装政权抱持着坚定拥护的态度,以实际行动表达对光复祖国的支持,人们从四面八方赶赴前线加入复国军的战斗队伍,使复国军阵容空前壮大,在统兵有方的各部将帅指挥下打得敌人节节败退。

    蒂利尔的爪牙部队号称雄兵两百万,然而多数军士俱为募兵队伍威逼利诱强征入伍,自愿从军者也多是受饥寒所迫混入军中找口饭吃,没有人是心甘情愿为一个由侵略者扶植起的外族人政权卖命的。

    随着各地作战的复国军捷报频传,光复全国的日子胜利在望,麦尔斯和希丝准备将寓居金阙国的两位亲眷接回国内并派人打探裘里王子下落。

    自上回与金阙国商人黑乔克交往过,麦尔斯伉俪已获悉沃娜母女在金阙国的确切住址。麦尔斯通过顽石企业在十方国的联络处向远在聚宝国的莫里斯发去密电,希望他能促成王子归国,以便两个亲密家庭失散日久的成员得以团聚。同时也告知了自己派人前往金阙国迎接亲眷一事。

    莫里斯收到密函,礼貌的在复信中表达了愿意满足故友提出的任何要求。

    过了约一个月,金阙国褐丘市郊外通往傍山别墅“筑梦山庄”的蜿蜒山道上,一位身着黑色僧袍,手拄藜杖的老者循着浓荫蔽日的上山路径蹒跚踽行。

    开春的金阙国南方气候温暖湿润,朝阳似金黄的落叶在微风拂送下洒落老者漆黑僧袍上好似一块块明艳的补丁。

    老者步履从容,神情悠然,仿佛附近起早漫步的市民,缓缓走向山巅隐于茂密树丛间的气派宅邸,不时抬眼瞅一瞅身旁飞驰而过的车辆。

    山上只有一户住家,主人是褐丘市富豪黑乔克,这么个衣着古怪将自己裹入黑袍内的老者出现在当地最奢华的林苑里,难免不使看见的人心生疑惑。很快,黑乔克的管家驱车出门采办日用品瞧见道旁不受欢迎的外来者向山顶住宅区行进,出于对雇主的忠诚,他停车叫住老者,细问起对方来历。

    对于林苑管家的盘诘,老者只回以一句:“去告诉你家主人黑乔克,说有一故友赶来相晤。”便不再多言。

    管家见他举止言语异于常人,猜到当中或另有隐情,遂请他上车,而后调转方向往山上驶去。

    回到宅院内,管家叫来一位年轻男佣将老者迎入茶室招待,自己匆匆入内堂向主人通禀。

    黑乔克吃罢早饭,整束着装,正欲外出办事,听管家报说路遇老者的经过,慌忙朝茶室赶去。甫进入茶室,见老者兀自在饮茶,旁边立着的年轻佣人一脸好奇打量着陌生人,那样子仿佛坐在他面前的是从未见过的生物。

    “你们都出去吧。”

    黑乔克神情淡然地屏退佣人和管家,对老者躬身说道:“长老,请随我来。”

    说罢,引老者出了茶室,于宅邸内曲折往复的回廊间七弯八绕走了一程,穿过一道窄门,将门关上插好门闩从门后的栎木楼梯登上二层的阁楼。进入阁楼内黑乔克利索的关上门窗,回身对老者俯首便拜,声泪俱下泣诉道:“恩人,一别经年,可是把我想得好苦,离开十方国的日子我无时无刻不感念您的再造之恩,无时无刻不想着报答您的深情厚意。只恨天地广阔,人海茫茫,恩人踪迹难觅,敝人空有满腔热爱却无处倾诉...”

    老者微笑着将他扶起说道:“先生无须如此,老朽救你脱困只因受人之托,此番来与你相见亦是受人指示,一切冥冥中已有定数,若你果心怀感激,就去感激上苍吧!世间的善恶奖惩有什么能避过朗朗乾坤洞察的呢?我们无须拘泥繁文缛节的客套,老朽此行只为告知你十方国内局势陡变,麦尔斯率领的复国军已经掌控了大局,你也到了该回国去与亲人团聚的时候了。只是你既已放弃十方国王子的尊位,选择以商人黑乔克的身份开启新生,自不能以新身份回去示人,更不能使柯德小姐知道你的双重身份,今日我想再次从你口中得到确切答复---你会后悔放弃王国储君的选择吗?”老者声音喑哑,像风穿过废弃荒宅发出的咿唔声,颤巍巍一如他暮年的衰残外表,给人以颓丧羸弱之感。

    “嗬!”王子悲凄道:“对于您的这个提问我一开始就没有选择,现在更不想选择,王政时代已一去不复返,我心中纵有万般不甘也只能接受现实。我只想告诉您,对于现在的生活我感到很满足,如今唯一在乎的就是能与柯德安安稳稳过普通人的生活,再也不想回到过去那种为了权力争斗时时担惊受怕的日子里。”黑乔克幽幽说道,将老者迎至屋子中央摆放的圈椅上就坐。

    “很好,”老者拄着拐杖缓缓入座后说道:“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为了能和柯德小姐结成眷侣你必须决定要以何种身份面对她。你可以做为十方国前朝的储君和他在十方国内生活,从而结束扮演黑乔克的短暂人生,相信你的妹夫麦尔斯是不会亏待你的,就算你是前朝王族,身份敏感,仍可在他主政的时代里过着体面的生活,或者继续做金阙国的商人黑乔克,继续满世界漂泊,过着富足且更为自由的生活。两个选择结果都不会太差,只是若选择黑乔克的身份你就永远也不能做回真正的自己,你将一生活在伪装里,需时刻警惕不能暴露身份。所以你得决定以何种姿态面对你的亲人们还有余下的人生!”

    “这倒真是一个令人烦扰的问题,经历了生死变故,无论是失势的王子或异国的商人我都能坦然接受所扮演的身份角色,但我不确定柯德是否会永远深爱一位与她永远隔着一层伪装的异族人,或是陪一位王朝灭亡的储君过一种长期受世人流言蜚语困扰的真实却痛苦的生活!...不,我将以王子的身份归国,并劝说她了断和王子的感情!”黑乔克坚定说道,表现出了宣示时才会显露的肃穆神情。

    “很好,既然你做出了选择,我也该走了,记住你许下的承诺,从此不再眷恋王权极位!”说罢,老者支着藜杖起身作别。

    “恩人要往哪儿去?我们好容易才得相见,何以仓促间又要起行,不妨多留住些时日,我好尽心招待.报答恩人!”王子上前深情挽住对方臂膀,热泪盈眶说道。

    “不必了,有缘自会相见,我们走吧!”说着,老者示意他打开房门。

    “此去十方国尚有足月里程,你也抓紧准备,早日打点上路。”

    两人边说边走出阁楼。

    “长老,莫里斯先生近况可好?自打我被蒂利尔屈陷入狱,便再未曾见过他,您坦言受他所托才会对在下多番拯援,可否烦请您转告他,就说在下祈盼着能与他再次相见,当面对他的救命之恩致谢!”

    “嗯,我会对他说的,你们也一定会有重逢的日子!”

    “如此我先谢过长老了!”

    二人说着步下楼梯,穿过回廊进入宅邸正厅,黑乔克命亲信佣人取来金珠财帛相赠,老者坚辞不受,他只得收起财物亲自驾车送他下山去。

    黑乔克照着老者指示将他送至褐丘港码头,本想帮他购买去往聚宝国的船票,被老者婉拒,找了个理由,三言两语打发归返。

    他调转方向依依不舍离开码头,也不回筑梦山庄径往北郊别院驶去。

    轿车在北郊别院大门外的停车坪泊定,他注意到今日坪上除了停有管家的轿车另外还出现了两辆之前从未见过的车驾。

    下车揿动门铃,管家出来给他开门。

    “今天有贵客到访吗?”进入院子里他随手给管家递了根香烟问道。

    “蒂娜小姐的娘家人来看他了,可能是要接她回去了吧!”

    经过长期了解,管家已和黑乔克建立起相应的信任,许多敏感话题他和蒂娜母女一样也可以自由的和黑乔克讨论。

    黑乔克满含深意笑了笑,跟着管家进入拥挤的前厅。

    在前厅见到了阿贝德母女和七名彪形大汉,他们统一身着黑色礼服,头戴高筒硬顶礼帽,为首者用十方国语言谦和地与母女二人交谈着。

    蒂娜见黑乔克进来,开心地上前握着他的手说道:“你知道吗?复国军就要打败傀儡政府了!我们终于可以回去了,这些是我兄长派来接我们回去的人,你也跟我们一起走吧,我们在里雅尔举行婚礼怎么样?”

    看着俏靥如花的佳人因过度兴奋绯红的脸颊,黑乔克不忍拂她兴致,蹙额凝视着她,叹息道:“我今天来也是为了这件事,还是找个安静的地方吧,我有好些话想单独对你说。”说罢,温柔地牵起她的手出了前厅缓缓穿过院子来到停车场边缘。

    “你要带我去哪里?要不要上你的车?该不会是知道我要归国想把我拐走吧?”

    “呵...不要说笑了,我有一件很严肃的事情想对你说,并且想听听你的意见。”他对她严肃说道,而后转过身去看向远处层峦叠翠的群山。

    “什么事这么神秘,得避开那些与我们并肩为战的人们呢?说吧!”她不解道。

    “我得到消息,此次除了您与您的母亲,回十方国的还有流亡在外的裘里王子。这事儿您知道吗?”他扭头看了蒂娜一眼重又望向远处的高山云天。

    “我知道,我兄长在来信中已经说明了,您就是为了这个把我叫出来的吗?”

    “当然,从上回“信使”号货轮上希丝公主对我们的交往表现出的激烈反应不难看出,您与王子之前一定有着非常亲密的关系,今番归去若与王子相遇您是否会旧情复炽与他再续前缘?这就是我担心的,哪怕您对他已无任何情爱可言,但青梅竹马多年的情谊却不是轻易可以割舍的,倘使王子不能放下对您的爱意,坚持要与您重修旧好,希丝公主和您的兄长也极力撺掇,您又是否会重新接纳这位饱受创伤的旧爱呢?您对我的爱情决心是否会在亲情的感召下动摇呢?一如您在金阙国动摇了对王子的爱意...这都是我担心的,我总有不好的预感,觉得希丝公主一定会劝诱你,麦尔斯也有意使两家人团聚,如此对他将来执政十方国即能得到一个承前启后的恰切理由,可以更加无可争议的开启他的统治时代!”

    “你太小看我兄长了,他执政不需要任何理由,统治十方国是全体十方国人给予他的肯定。他也没有那么贪恋权势,没人比我更了解他,他是这世上最高贵的人,你可以诋毁全世界把任何人想象成坏人,但绝不能诋毁他,不能否定将十方国从外族人手里解救出来的人!”

    蒂娜对他一通严厉斥责,接着柔声说道:“我承认,最初为了帮助兄长完成复国大业我辜负了王子的爱,但那时我并不知道他能躲过蒂利尔的迫害。后来在“信使”号上我从公主口中获悉王子还活着的消息却再也无法唤起对他的任何爱恋情愫,因为我的内心已被另一个男人填满,已打定主意从此无论天涯海角都要追随着您。若我兄长复国成功,我们便成婚,若失败了,我纵使终身不嫁也要帮他跟奸臣控制的邪恶政权斗争到底!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您总该明白无论是您或王子都是我所深爱的人,但人除了爱情以外还有祖国和民族,并不是没了爱情人就活不下去了,但没了祖国和民族人将永无归宿。所以,于我而言,在光复祖国这事儿面前个人情爱是微不足道的,我将坚定的与能和我并肩而战的志同道合者站在一起,能与那样的人结为夫妻才是我最大的心愿,至于王子...我想我会劝他接受现实的,终究,谁也不能在乱世为了苟全个人情爱置万千民众于水火而不顾...”蒂娜忧伤说着闭上双眼,两行忧伤的泪水滑落脸颊。

    “若你还爱着他,愿意陪他承受在失去储君之位以后旁人的冷眼和流言,若你真有那么爱她,我愿意退出并为你们献上诚挚的祝福!”

    黑乔克缓缓斜过因激动而变得僵硬的脖颈,默默看着身旁伤心的蒂娜,很想抬手帮他拭去泪痕,可极度的难过让他浑身不听使唤,无法动弹,此时他既是柯德要放弃的王子,也是蒂娜所坚定选择的黑乔克,见柯德为王子的遭遇感到痛苦内心大受冲击,想告诉她别为自己难过却囿于不能使她看穿伪装一时语塞,想用黑乔克的身份宽慰她同样觉得劝说心仪之人放弃旧爱是一种难称坦荡的行为,只能强压早已波澜起伏的心潮说出成全的话语。

    “若你觉得我因为同情王子的不幸而伤心难过即是对他余情未了,那就大错特错了。我和裘里王子多年相伴,情义深长,便是一株草木朝夕相处忽而被狂风刮折了,但凡有感情的人也会泛起怜惜之意,何况他还是位亲密无间的挚友。这与爱情是不同的,我可以肯定的答复您,我不可能再爱他,即使全十方国的人反对我不爱他,这件事我也要全凭自己心意去做。”说着,她忽然从身后搂住了他,脑袋斜倚在他宽阔坚实的肩膀上。

    “那你愿意陪着我浪迹天涯吗?我要负责任的告诉你,若你选择了爱我,可能下半辈子都会过上漂泊无定.聚少离多的日子,你能接受这样艰苦难熬的生活吗?若不能,我仍希望你回到王子身边,那样至少你们可以托庇麦尔斯的关照,在政府部门谋个待遇优厚的差事,有个安稳富足的下半辈子是不愁的。”黑乔克转身捧起她迷人的脸庞,注视着她清澈的双眸认真说道。

    “哈---那漂泊无定和聚少离多我能选择前者吗?”蒂娜与他对视着笑言道。

    “当然,只要你喜欢,到哪儿我都带上你,但这次回十方国我却不能与你同行。你得自个儿处理和王子的感情关系,我相信你定能按照自己意愿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他将蒂娜双手从腰间抽离,伸出右手扶着她的肩膀说道:“既然谈妥了我们之间最重要的情感问题,咱们进去与大伙儿一道儿商量归国的事吧!”

    两人在你侬我侬的甜言蜜语中回到大厅内。

    麦尔斯的手下们和沃娜母女定好归国的日期,寒暄片刻兀自离去。到了启程那天,一行人乔装打扮作商旅模样从褐丘港登上驶往十方国北角港的远洋邮轮,黑乔克陪着众人在码头上目送他们登船离去。

    过了五日,他卸下身上多余伪装,只在上唇贴了一道浓密的胡须,于同一个码头登上另一艘驶往十方国南部夕落城的远洋邮轮。

    当流亡在外的亡国储君决定以王子身份重临故国而跋涉于千山万水的旅途间,十方国内的战争也进展到了关键阶段。哈克的西方纵队在最后一轮激战中只用了五天便攻占了拥有二十万守军驻防的逐浪郡望海城防线,收编了近十万降卒,以总计三十万的大军携胜利之余威直逼洛那勒莱郡。

    北方的约什也凭借源源不断赶来投军的十方国民众使兵力扩充了数倍,以逾四十万的大军猛攻蒂利尔组建的据守百涯郡的北地城兵营。此兵营早先为缊阖受命督训,后因前线战事吃紧将大部分军队调入大元帅迪米埃斯麾下听用,随着第一次南大洋战争结束,他被调往白沫省驻防,第二次南大洋战争战败做为俘虏被蒂利尔从敌军战俘营解救出来让他在里雅尔顶着闲职混了些日子,似他这等虽无过人能力勉强可用的人才,在蒂利尔眼中注定不会才华虚掷。敏锐地嗅到危机将至的蒂利尔发遣他回新兵营,拨了充足给养装备,要求他重操发迹老本行,在短时间内短期内筹建一支战力足以镇守一方的精锐军队。

    凭着多年统兵经验,他倒不负所望给主子招募了一支为数三十万可以熟练使用各型武器的精锐部队,约什的北方纵队要对付这支十方国北部的主要军事力量并不容易。

    两位久经沙场的老将抛开立场不提,在个人能力方面,一位是世代行伍戍居兵营山谷的扈役兵,另一位是早年投身军旅在军中谋得一官半职又机缘巧合获得奸臣赏识发迹的王廷军卒。两位平民出身的将领能在军事领域出人头地或许都有一定的运气使然,但无论以麦尔斯或蒂利尔的看人眼光,没有相当能力是不可能被委以要职的。

    这位缊阖将军与深水河城守军将领瓦尔茨是政府内仅有的两位可越过奥勒米直接向蒂利尔请命的地方驻防长官。

    若说之前他听闻城北铁骑威名觉得当中或有世人对赫斯家权倾朝野的忌惮才致使人们夸大了这一世家的武德,那么经过了大战以来的数度交锋,他对麦尔斯和复国军的战力就是切切实实的感到了心有余悸的恐惧。

    这回受命重整兵营,他夜以继日的招募兵卒.加筑工事,决心要与约什的北方纵队决一生死。

    城壕坚阔的北地城在现代重火力武器面前已形同虚设,缊阖见战争形势倒向复国军一边,想要打败士气高涨的约什纵队,只能主动出击,趁双方军力持平的情况下选择出奇制胜,唯有做到歼敌于野才有可能赢取阶段性的胜利。

    想要实现如此构想必须打好伏击战,他也早在约什的大军攻陷河滩郡傀儡政府各主要防区之际派出细作摸清了北方纵队的行军路线,预先在城外断魂山一带深谷幽壑埋伏重兵,只等约什率大军长途奔劳而来,己方以逸待劳将之歼灭于险要地形中。

    要说约什怎会不知行军作战情报支援的重要性?他自河滩郡往内陆进兵之前便派遣了数批斥候沿途刺探傀儡政权驻军动向,通过后方的情报支援部一直与北地城内潜伏的复国军间谍保持紧密联系。缊阖率领的庞大傀儡军一举一动俱在他掌控之内。

    当时他便来了个将计就计,兵分六路由四名信任的将官各领五万部卒,昼伏夜行,迂回包抄埋伏在断魂山深林中的二十万敌军,自己亲率五万人埋伏于北地城与断魂山之间的险要地段,只待战斗打响,专打出城救援的守军。最后派一名得力将领带着以五万老弱残兵诈称的主力大张旗鼓向北地城进发。

    十方国共和六年六月XX日夜复国军收复北地城的战斗正式打响,缊阖精心布下的陷阱被约什轻松破解,北方纵队分割包围了二十万埋伏城外的部队,打得它们措手不及。缊阖见陷入逆势,情知城外必有埋伏却不得不犯险率领余下军力前往救援,很快也被约什的伏兵一举歼灭,成了开战以来复国军擒获的官职最高的俘虏。

    是役,约什率领的北方纵队首开围绕里雅尔重兵布防的四大门户,北部的复国军兵锋直指里雅尔。

    北方门户北地城被光复的消息传回有来市复国军司令部,麦尔斯正在为久攻深水河城不下困扰不已。埃特的副将沃涅尔率所部十万横扫了各地傀儡政府孱弱的驻防军力,依令北上与东部米勒斯纵队合围深水河城。至此,围困深水河城的两股复国军总兵力已超过了五十余万。以五十万士气正盛的军队对阵困守孤城的六十万守军本该是探囊取物,手到擒来的事儿。但守军将领瓦尔茨是蒂利尔的亲信党羽,不但对他的傀儡元首忠心不二,更是位和蒂利尔一样狡诈难缠的对手,他自知难敌复国军的疾攻猛打,遂紧闭城门拒不接战。

    前文提过,深水河城依山傍水易守难攻,若想凭借火炮之利强攻河岸城防,只需城内守军架起同样威力的重炮便能给攻城部队造成惨重伤亡。城内备有数十门远征军东方军团驻扎时期留下的以巨型舰炮改装成的要塞炮,每一门要塞炮的口径都在三百五十毫米以上,发射重量超过一吨的炮弹足以摧毁方圆四十公里范围内的任何地面目标。可以说由大大小小近万门火炮构筑的火力网已经取代旧式城防成为深水河城新的拒敌屏障,故而不到万不得已麦尔斯并不愿下令强攻。

    然而,长期的对峙也不是办法,思前想后麦尔斯决定对守军将领瓦尔茨采取劝降策略。

    最初他尝试与瓦尔茨进行书面沟通,亲自向对方阐明时局利弊,劝他献城起义,见对方的复信态度冷淡,对投诚建议无动于衷。遂指明若别无他法,复国军将绕开深水河城与别处傀儡军作战。待光复了十方国四境再回师敉平这孤悬一隅的最后堡垒,那时必会有别于当下的友善坦诚,瓦尔茨方有所动摇,却仍以忠于共和政权为由,想以此和麦尔斯展开具体谈判。

    麦尔斯当然明白,所谓谈判只是这奸猾的投机分子观望的借口而已,他不过是想等傀儡政府彻底丧失最后的生机方肯与故主决裂。

    麦尔斯在作战会议室向众人点破了瓦尔茨的意图,可把一众高级将官气坏了,这强弩之末的政权最后一座具有威胁的堡垒的戏阻,让众将恨不能立时投入所有炮火将之化作瓦砾。

    “不可,怎么说城中都有六十万被傀儡政府胁迫着拿起武器的生命,更遑论还有不可胜数的生灵,我们倒是可以调集重炮将城市夷为平地,可那样与侵略者何异?记住,我们是来拯救这个国家民众的,并非要来屠戮他们!---就按他说的做,只要他的六十万军民不出城给我们的光复事业添乱,投诚一事可从长计议。瓦洛,你负责和瓦尔茨保持联络,尽力劝他早日开城受降,等到哈克拿下洛那勒莱的黑岩城,十方国大势也就基本确定了。”

    十方国共和六年六月下旬,哈克所部成功收复洛那勒莱郡黑岩城,守军苦战两日,莫勒眼见不敌,带着数千名亲信仓皇败退里雅尔。

    哈克乘胜追击,于五日后携八十万大军屯驻里雅尔西城门十五里外的三里台谷地,正式与屯兵另外三个方向的约什.鲍伊.埃特的军团对里雅尔形成合围之势,围困里雅尔的复国军总兵力已逾三百万。里雅尔城中算上准军事部队的守备力量不足二十万人,被重兵围定的里雅尔彻底沦为了瓮中之鳖。只待麦尔斯一声令下,三百万大军便会像海啸一样掀动万顷波涛涌入城中,淹没每一寸傀儡政权控制的土地。

    消息传回深水河城,被不利战况搅得坐立难安的瓦尔茨接连收到蒂利尔要他倾全城之兵挥师救援的急电。

    有缊阖受伏兵败的前车之鉴,除了决战他是不会率军离开仅有的安全之所的。一筹莫展之际麦尔斯方面又发来了劝降书信,他一咬牙,命侍从回电瓦洛,以共和军深水河城驻地最高长官的名义向麦尔斯献城请降。六月三十日这天,在深水河城郊外的飞鸟镇,米勒斯代表复国军总司令麦尔斯在临时布置的受降场地举行双方受降仪式,随后,复国军解除了列队城外等待收编的六十万共和军武装。至此,蒂利尔政府失去了最后一支能与复国军一战的军队,里雅尔城彻底沦为了十方国大陆里的一座孤岛。

    当麦尔斯率领他那些军事幕僚跟随开赴里雅尔大军的车队威武齐整行使在鹿鸣山郡和高登山郡的旅途上时,里雅尔城内闻风而动的人们已乱做了一团。

    陷于围困中的城内民众每日疯狂抢购.囤积生活物资,猖獗的盗寇将街头商铺洗劫一空,白天的街道频繁涌现人山人海的游行队伍喧闹异常,夜晚则阒寂无人却凶案频发,常有横死者曝尸街市。岌岌可危的政府各职能部门惶惶不可终日,一个自顾不暇的政权已失去了调节市场,稳定治安的功能。人们无法忍受它所带来的绝望,终于在七月上旬爆发了大规模起义。

    最初,游行队伍在行经城西黑狱附近更名为民权大道的原王权大道时,呼吁更名为京畿警备营的禁卫军释放关押在黑狱内的所有政治犯,遭到了警备营军警残酷镇压,游行瞬间演变成了一场流血斗争。

    随着加入冲突的流民愈聚愈多,身在执政官邸和蒂利尔商议要务的奥勒米不得不紧急赶回警备营驻地指挥营内五万警备部队前往事发地镇压暴动。

    话说警备营士兵都是城中子弟,与暴动市民多有沾亲带故的关系,要他们以血腥手段打击亲族他们自是不愿俯首顺从,何况纨绔子弟们极善见风使舵,眼瞅着复国军占了上风早有倒戈之意。此外,他们一直担心被得势的城北兵营旧部清算当年国王大道受禁卫军残害一事,私下里密议了处死奥勒米以平息宿敌怒火的决定。

    故而,当奥勒米雷厉风行召集他的部队,正欲下令开拔,冷不防被蓄谋已久的手下们临场哗变,在校场将台被一拥而上锁拿捆缚了押上囚车,闹哄哄拥簇着望共和大道而去,扬言待擒住蒂利尔一并处死。

    士卒们押着奥勒米闯进共和大道的执政官邸,叫嚷起各种谋反口号,四下搜寻蒂利尔。他们将共和宫数百个房间搜了个遍始终未见蒂利尔踪影。愤怒的士兵将奥勒米痛殴一顿,逼问他主子的下落,见问不出名堂遂拽他到观礼楼,在他无助的哀嚎声中将之吊死于廊檐下的横梁上。

    之后,他们在观礼楼各个廊柱间斜插上从复国军间谍处获得的绣着金黄色步枪和麦穗交叉组成的黑底军旗。

    五万名警备营军卒除去一万奔袭共和宫,余下的跟随本部上官有前往协助民众攻占黑狱的,有开赴四面城门要求守城军士向复国军献城请降的。城内派系混杂的守军见蒂利尔的亲卫部队尚且叛变,更无心死守,或作壁上观或主动迎合警备营打开城门。另有一批军士经精明的军官点拨直奔各部高官宅邸将一众政府官员尽皆拘执扣押,等待复国军入城发落。

    攻占里雅尔比想象中的容易,城外的复国军在麦尔斯授权下只以哈克率麾下十万部卒与前来接应的警备营军队入驻城内主持大局。

    当麦尔斯率领一众高级将官进驻里雅尔即通过广播向全世界宣布以复国军总司令的身份代行十方国执政权力,复国军政府取代蒂利尔政权成为十方国新的合法政权。就此开启了忙碌的建国与组阁工作。

    从一个军事组织首脑转入全国行政机关从事繁冗的治国事务令他比以往任何时候更为忙碌。在构建十方国未来蓝图的同时,做为一位普通人他同样保有寻常人的牵挂,对母亲与胞妹的思念常常令他无法安心工作。得知二人已于七月中旬抵达了海马城,急不可耐地派出警卫前去接应。

    他也从莫里斯的书信往来中得到了王子今日将回到里雅尔的消息。果然,在麦尔斯夫妇与沃娜母女重逢并于共和宫餐厅一起用餐的那个下午,警卫入内通报前朝王室遗胄索南·裘里求见。

    “快让他进来...哦,不!我亲自去迎接他,你们也一起去吗?”麦尔斯兴奋地起身拿上挂在墙角衣帽架上的外套对三位女眷问道。

    “当然,我和柯德必须一道儿去,他得当面和我王兄把关系说清楚,若她真的不爱我兄长了需得首次会面就让他知道。”希丝说着起身温柔握住柯德平放在餐桌上的右手手掌。

    “你们去吧,我一位老人家就不凑那个热闹了。”沃娜含笑说道。

    柯德露出一抹矜持微笑,跟兄嫂一起在警卫带领下同往屋外走去。

    他们驾车来到共和广场附近一处政府征用为接待处,守备森严的酒店大院内。下车从后门进入前厅见身着黑色礼服,头戴宽沿软毡帽的王子端坐大厅待客沙发上,双手把着乌木手杖默默注视落地窗外已被更名为复国大道的原国王南路上熟悉的景观。

    “嘿,我的兄弟!这些年你都去了哪儿呀?可把我们担心坏了!”麦尔斯快步上前一把拥住他,深情说道。

    希丝亦趋步凑近王子说道:“哥哥,我真是太想念您了,分开的这些年里您都去了哪儿呀?怎么一点儿消息也没有?莫里斯先生告诉我们将您妥善安置到了海外,可知我为你的安危终日忧心如焚!”希丝哽咽说着,撇过头擦拭滑落的泪水。

    “我没事,莫里斯先生待我极好,他给了我新生,给了我谋生的能力,我也无时无刻不在思念你们,只是我与先生有约在先,不到祖国光复之日绝不踏临故土。好了,多年的梦想和隐忍的屈辱都得到了应有的回报,一切开始朝着美好的未来进发了!”

    王子与麦尔斯夫妇兀自聊了一阵,转身望向伫立一旁的柯德温柔说道:“柯德妹妹,多年不见,一向可好?”

    “殿下...”柯德腼腆说道。

    “别再称我为殿下了,现在已是共和时代,再也没有从前的王子殿下了,您就直呼我名讳吧。”

    “嗯...我...”柯德欲言又止,似有难言之隐。

    “有什么话若不方便直说我们可私下再聊,如何?”王子微笑宽慰道。

    柯德笑着点了点头,以为定是公主将自己和黑乔克的感情预先透露给了王子,才使王子体谅自己的苦衷。

    一行人侃谈着回到共和宫餐室与沃娜相见,麦尔斯吩咐佣人添置餐具和菜肴,一家人边用餐边聊起分别后彼此的一些遭际。沃娜是个多愁善感的人,一会儿缅怀逝去的老王,一会儿为身遭横死的皮蓬姆哀婉不忿,说到伤心处眼泪止不住往下流。

    “您也别太难过了,我们不是又在一起了吗?但愿这一回苦尽甘来,我们永远都别再分开了!”希丝感喟着,对未来充满期待。

    王子赶忙回应道:“我此番小住几日便得赶回聚宝国操持营生,说来只要我们经常联络,无论身处何地都会感到相隔咫尺的。”

    “您说的什么呀哥哥!何以刚见面就说出这等伤心别离的话语,我们为什么不能永远生活在一起?为何不能如从前开心快乐的过活?就算我们不再是王室子弟,共和宫不再是我们的私有财产,可这儿总归是我们成长的家园,是哺育我们成年的祖国,您为何不愿永远留下来,难道是莫里斯先生要您这样做的吗?他不会这样残忍得想要拆散我们美满家庭的,如果是,我们也可以反对他,麦尔斯是不会答应他这么做的!但我更愿相信先生绝非是不近人情的人!那么究竟为什么?为什么您要狠心离开我们?请您说出您要让我们一辈子伤心难过的理由吧!”

    “既然您一定要知道我必须离开的理由,在座的也都是我最敬爱的人,我就没必要隐瞒什么了,不妨对诸位坦诚相告。共和国需要一位英明的执政官却不需要一位落魄的前朝王子,我的存在只会使自己沦为人们的笑料,或许麦尔斯可以发布政令要求人们保持对没落王室族裔保持尊重,我却不能以一个亡国者的身份留下来面对这些曾经对我忠心臣服的万千庶众。人们有权议论王室功过,就像有权议论政府的功过,我不想听到人们将贬低失败者的言辞用在自己身上,这是任何强制举措都无法干预的,人性永远有阴暗面,谁也不能保证一生不冒犯到别人,我的出身注定了自己无法接受人们的成见与伤害,只能选择逃离这个熟悉的世界去一个尽可能陌生的环境才会过上安定的生活。

    这就是我必须离开的理由---一位亡国储君!谁也接受不了这个屈辱的头衔!”

    “为什么?我们是帮他们从敌人枷锁解脱出来的人,他们怎会取笑我们呢?是您想的太多了,您是和只存在于内心的敌人做无谓战斗,人们没有理由歧视我们,无理的歧视也伤害不了我们,只有我们的内心能伤害内心---我的兄长,我希望您能看清事实,回心转意,我已经没了父王不能再失去您这唯一的至亲了!”希丝双眼噙泪痛苦说道。

    同桌的赫斯家人也争相开口苦劝,皆要他留在十方国谋一份稳当差事与亲人们幸福快乐的度过余生。

    “妹妹呀,您太敏感了,我不过是旅居海外,并非与您永不相见,何必为此难过悲伤?若您实在想念为兄只需去信相告,我定然会回来看望您的,还有大家伙儿,若我想念大家了同样会回来看望你们的!”

    众人见苦劝无果便不再坚持,最后麦尔斯说道:“若您决意寓居海外,也一定要等参加了八月初的开国庆典再走,这是十方共和国成立的第一个庆典,是祖国获得新生的见证!”

    “嗯!”王子点头答应道。

    餐后,王子在警卫为他布置的寝室里休憩,午后三时许,柯德过来大方的说想和他到外头散散心,顺道聊聊心里话。

    他主动邀她前往蒂利尔时代被改做公园的御花园。

    “今日的天气真不错,天空阴翳,凉风徐徐,若往常艳阳高照,溽热难当,逛公园的人就没这么多了。”他俩来到湖畔一株柳树下,柯德望着湖中泛舟的人们随口说道。

    “嗯,这些曾与圣贤宫连作一体的王室禁苑,如今被道路和高墙层层分隔景观建筑也改变不少我都快认不出来了,说来可笑,这还是我打小生活过的地方哩!”

    两人攀谈一阵柯德忽然庄重认真地说道:“殿下,请允许我最后一次这样称呼您!”

    “嗯...”看着她似湖水般清澈的眼眸,王子点了点头。

    “我不知道您是否还对我心存爱意,但我必须对您坦诚相告,我已经不爱您了,并且也有了真心喜欢的人,我希望您能了解这一切并得到您的谅解。”她看着他的眼睛态度异常坚定。

    “哦---您说的是真的吗?想必这位能使柯德妹妹倾心相爱的人定是位出类拔萃的杰出人士!那就怪了,为何今日不见他与大伙儿共进午餐呢?”王子讶异说道。

    “他是位金阙国商人,我对他提起了和殿下的过往情谊,他觉得这是我们之间的私事,理应由你我二人自行处理,故未加入我与母亲的回国之行。”

    “原来如此,他倒是通情达理,想必是位出身极好的饱学之士!”

    “嗯,他家世代从商,本人是金阙国海外归侨。”

    “你确定自己是真的爱他吗?你们婚后会留在十方国吗?或者定居金阙国?”

    “他的生意遍及世界,需要常年在海外奔波,我想可能多数时候我们会在漂泊世界的旅途中度过吧!这么一想倒是挺浪漫的,我正好随他一起去见识见识外头的世界。”说着,她的嘴角不由漾起幸福的笑容。

    “看得出来您很爱她,既然如此,我自当成人之美,希望将来能有幸见一见这位俘获柯德妹妹芳心的...呃,你还没告诉我他的姓名呢?”

    “他叫黑乔克。”柯德以金阙国语言说道。

    “哦!”王子点了点头。

    “我能再问一个关于这位黑乔克先生的问题吗?”王子忽然想捉弄一下心上人,一本正经道。

    “嗯。”柯德点头答道。

    “就仪容外貌而论,我比这位黑乔克先生如何?”

    “呃,他比你略显老态度,肤色较浅,你知道金阙国人与我们的肤色有明显差异,整体上他更偏向成熟稳重,您则更富于青春活力。”柯德仔细打量他的面孔若有所思道。

    “难道我们之间就没有相似的地方吗?”

    “没有发现---哦,对了!你们的身高体型差不多,都是属于匀称型的。”

    “嗯,这样我就放心了,至少您以后看见他就不会时常想到我了。”王子长舒一口气说道。

    “您说什么呀?他和您是不一样的,你们不是同一类人,我的心里只能容得下他一人。”

    王子知道柯德错会了他的意思,忙解释道:“嗯,您说的对,爱一个人就该全心全意,我只是怕勾起您的回忆影响了您与这位先生的感情,果真那样我可真会自责到死的!”

    两人把该说的都说开了,又在公园内漫步小憩,直至日暮时分方返回圣贤宫。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王子征得麦尔斯许可,与王政时代的故部旧臣相互拜晤暄叙阔别情谊,直至开国庆典结束与亲友们辞别了,方登上麦尔斯为他准备的驶往凯旋城磐石港码头的轿车。

    司机按照麦尔斯指示将王子送抵目的地即调头折返。王子却没有登上任何一艘停在码头的轮船,而是进了码头附近某间被长期租用的旅馆客房,做了精心的乔装打扮。而后走出旅馆搭上公共汽车赶往南方濒海港口长路郡的丰沛城。

    原来,在王子从金阙国乘船甫踏上丰沛城土地的那一日,莫里斯便派人向他秘密传递了蒂利尔想要出逃的消息,要他务必赶在八月二十日前于丰沛城与莫里斯本人会合,商议堵截蒂利尔出逃的相关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