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红是虽然得了沈贞舒的云姬令，但世子府向来人事复杂，特别是各房各院的管事和府里各项管事，也都不是好相与的。秦小红虽然说是辰时便一一过来议事，但第三天几个管事的知道沈贞舒并未起来议论，便懈怠起来。有个到辰过了一刻才姗姗来迟。有个协管账房的，竟然未曾过集苑来。

    秦小红与翡翠等了半日，最后都没来。小红道：“着人去看看是什么回事，回来禀报。如若是无病无痛只是懒怠的，便与他一起过来。”

    去的小厮很快就返回了，并把这账房老李一并带来。老李看起来还未曾清醒，睡眼惺忪，一身酒气。

    翡翠和绿翘用手帕掩住了口鼻。

    “李账房，前日云姬便托我将每日议事的细项都与大家说了，今日你迟迟不来，来了又周身酒气，是何缘故？”小红道。

    李帐房笑嘻嘻道：“秦姑娘，你也别拿糖作醋，狐假虎威，假传圣旨。你打量我们不知道，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又不是主子，何必在这里鸡蛋挑骨头，柿子专挑软的捏呢？我当是什么大事，不过是昨日跟府里的农庄主喝点酒，聊聊收成，今日起来晚了罢了。”

    “起来晚了？如果大家都跟李账房你一样起来晚了，这府里就都不用揭开锅了，大家也不用服侍主子了，服侍你得了。”绿翘气道。

    “李账房，昨日你已经知晓今晨必要议事，但仍是醉酒误事。你在账房里做的那些帐，我也都看了，天宝7年12月15日，福庄上进项的黄金200兹被你错写成白银200兹，后面盘查想必你也知道，哪还见得到那黄金银子？天宝8年2月20日，你所记的镶金琉花瓶10件，但管物所验交帐上记录的是20件，另外那10件哪里去了？”小红冷笑道。

    “吃酒误事，看着是小事一桩，实际上可见你平日里无心做事，甚至中饱私囊的嫌疑。”小红接着道：“今日起十日内，若你能将那200兹黄金和镶金琉花瓶补上，那便算你虽有过，但也弥补了。就罚俸3个月。如若你不能补上，这镶金琉花瓶子一件少说也值50兹金，你便亏空了700金，那便是你一世薪俸都难以补上的，那便自去领辞走人。如何？”

    众管事嬷嬷小厮听小红这么一说，都静默不言。心中都暗道她厉害，一下子就抓住了李账房的错处。当下都人人自危。

    “呵呵，好你个秦小红！你也不知道我的来历，岂是你说走就走的？我做账房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宋娘娘······”李账房破口大骂。

    还不等李帐房说出更难听的话来，小红便接着道：“我不管什么送娘娘来娘娘的，我只认沈云姬。今日你还在这里夹缠不休，那么我们就见官去，或是见世子爷去，好好查一查是不是有奴才背主贪赃，该刺配的刺配，该下狱的下狱。”

    绿翘喊道：“来人，来人，把李账房拿下。”

    四下里众人见事不好，便都劝李账房，劝他见好就收，再闹下去自己不得理，还得栽进去。

    “呵呵，好你个秦娘们，我劝你别太得意，今日爷就去了，日后，嘿嘿······”李账房威胁着便灰溜溜走了。

    小红见众人都还窃窃私语，有害怕之意，便道：“今日之事，只是个警戒。往昔种种，譬如昨日黄花，云姬也不会追究。只要大家都做好自己分内事，自然相安无事。”

    众人听如此，知道自己只要好好做便不会成为第二个李帐房，都稍稍安心。

    “大家都听见没？”翡翠道，“都清楚了没？”

    众人应诺道都清楚了。翡翠便叫众人都散去。

    “小红，你此番如此，就不怕得罪人太甚？”翡翠道：“彼此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翡翠姐姐，这个李帐房，是宋欣悦那边的人，这几年，给她搞了不少私房。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遣走了才好。”小红道。

    “是了是了，赏月阁一直都跟咱们不对付，各种方法害咱们。我们给她们个反击，得罪就得罪，怕什么！”绿翘道。

    且说前面秦小红得了文书，给全家脱了奴籍，那书信和文书附录也送到史府上。因原来秦小红便是在史柏府院上当差，脱了奴籍，便有管事的跟史柏禀明此事。史柏听闻，静默良久。他想起几个月前，郭芙芙中毒几日后，他每日都到芙蓉院照顾郭芙芙，查看病情。

    那日，刚好在她屋里坐着无事，便随手到书架上拿起一本书翻阅。却不小心看到书里有处折叠起来，这折叠处便是一个关于中了毒如何自救的处方。还有郭芙芙的批注。大意是如何寻得此药的记录。

    史柏看到后心痛不已。他大概猜到是郭芙芙陷害了小红，他一开始难以相信郭芙芙是这样的人，但他其实内心深处也一直不相信秦小红是做这种事的人。他难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但郭芙芙这么多年一直也都是温柔可人，对他更是无微不至。他实在是难以开口责备她。

    现在小红脱了奴籍，他听说她也给秦家来了信。想起她的各种好处，不禁失神。

    “大少爷，大少爷，”禀事的老仆轻唤他。

    他回过神来，便道：“此是好事。如果秦家还愿意留在史府，便可继续留在史府。这你也回明了老太太，就说我的意思便罢了。”

    老仆唱诺，便要退去。

    史柏却叫住了他，“听闻秦小红给秦家捎带了家书，秦家如何回复，这些你去了解一下。”

    “此事，莫要让旁人知晓。”

    老奴领命而去。

    秦小红确实给家里捎来家书，书信中言明了此次脱了奴籍的来由，并劝父母自此离开史府另谋生计。她建议父亲秦生到外做小本买卖，秦氏帮衬。

    家中秦生与秦氏正在商量，他们知道这个二女儿一向都精明有远见，女儿的提议便放在心上。

    “珏儿说在史府始终是不得自由，始终不过服侍人的命，万一史府不行了，一辈子的积蓄和心血便打了水漂。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秦氏说道。

    秦生一向对他这个精明的老婆言听计从，便道：“你待怎么地？”

    “我倒是想，借这个机会一并出去算了。好便自立门户，差一点，左不过也比普通人家强些。我这十几年看这史府，这些子孙越发不像话了。”

    “是了，也就大公子还像样子些，三房老爷无所事，二房老爷更是色迷心窍。大老爷又走得早。偌大个史府，还没个主心骨。”

    “珏儿信中也说了，她觉得史府气运也已经差不多尽了。去年那海棠花反季盛开，不是吉兆，是不祥之兆呢。”

    “嗯，咱们回老太爷赏的那处祖宅吧，休整休整，我看那里人烟气也都不错。”秦生道，“另外，我寻思着叫珏儿一并回来，也不要在那个世子府了。一家人在一起，不比什么都强？”

    秦氏点点头，“是了，我给珏儿去个信，叫她回来给她姐上上香，然后跟她好好说，一并与我们去农庄上倒罢了。”

    秦生夫妇商量完，便去做好准备，并给秦小红去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