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天将慢走
一望无际的白玉天阶之上,白衣青年漠然起身,眸底涌起几分失望之色。
仗着自己三百年的道行,终究是难以开启天门,勉强登上去已是殊为不易,归结于他天资不凡。
若非他多少有几分天赋,恐怕费上几千年的功夫都做不到这一步。
青年收敛起面上的失望,左右不过是多花几番手脚,以宝殿的强悍功效,只要有足够的妖物给他斩首,道行这东西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反正他身处斩妖台,还愁没有妖物?
纵起祥云,沈从文一路风驰电掣,不过半炷香的功夫,径至斩妖台。
随着天际一簇祥云落下,仙兵们齐刷刷提起亮银枪,昂首挺胸地列在天柱之下。
一眼望去,乌泱泱的一片足有上千颗脑袋。
沈从文从怀里摸出一册薄薄的帛书,扫了一眼上面记录的八百个名字,也懒得一个个点卯,挥了挥手,仙兵们心领会地一哄而散,各自去领活儿。
一个身着银色将胄的男人未曾挪动脚步,铁青着脸,从怀里摸出纸笔,写写画画着什么。
沈从文瞥了他一眼,不以为意地躺在了石椅上。
他扭了扭腰背,嫌弃道:“这破石椅硌得慌,你下次下凡记得买一张毛皮垫一垫。”
天将写写画画的动作一顿,冷眼望向沈从文,攥着笔杆的手指捏得关节发白,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眼:“遵命!”
沈天将顶着下属的视线,怡然自得地靠在石椅上,哼起了小曲:“张偏将,别老板着脸,都是半只脚踏进仙阙的人了,为何要整日里冷冰冰的?笑一笑十年少啊。”
张偏将闻言,气得手背青筋暴起,只是强忍着怒意:“沈将军!此地乃是斩妖台,你身为天将,终日无所事事。若是天阙怪罪下来,你该当如何?!”
沈从文听着耳边传来的尖利质问,面色都未曾泛起一丝波澜。
这家伙真名叫作张平安,却不是个安分躺平的主。
明明不过是个没有实权的偏将,也就是比那些个大头兵多了几枚灵玉的俸禄,却还在他面前摆起天将的谱儿。
好像是真把自己当成了身负重任的大将,瞧着他公然摸鱼的行径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非得让沈从文和他一样兢兢业业,每天忙得筋疲力竭才肯罢休。
只是以他的性子,怎么可能把时间都浪费在所谓的公务上。
拿一份灵玉打一份工,三界岂有五十枚灵玉就能雇佣效死的大修乎?!
他略微翻了个身,眼底掠过一抹戏谑:“若是大妖被押送过来,我自然会处理。一些小妖小怪,还要我浪费法力不成?还是说你们统统是酒囊饭袋,连几头束手就擒的小妖也干不过?”
“你......你!”张偏将胸膛起伏,显然被气得不轻。
片刻后,他拂袖怒喝道:“你玩忽职守,连点卯都不愿意做,迟早扒了你这一身银甲!”
说完这一句,张偏将转身,正要腾云离去。
啪嗒!
随着脑后一疼,眼前天旋地转,整个人啪嗒砸落在斩妖台边缘的玉阶上,滚了几十阶才堪堪止住翻滚的趋势。
沈从文收回踹出去的靴子,懒散地笑道:“慢走不送。”
声音不大,但是张偏将偏偏听得一清二楚。
他冷着脸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拾起落在台阶上的佩剑,一声不吭地腾云而去,心底却是忿恨不已。
又踹他!
这粗鄙的家伙,成天仗着有几分肉身武艺耀武扬威,这次力道似乎还格外的重。
若是比法力……好像还是打不过?
他暗骂一声,只得悻悻离去。
沈从文嗤笑一声,这都被他踹了多少次了,还不长记性。
他并未在意,反正姓张的没皮没脸,不踹他几次他就死乞白赖地赶不走,继续躺在石椅上打盹。
呼吸之间,庞大的灵机在身躯内徐徐化作精纯的仙力,道行飞也似的拔升。
一直躺到日月更替,金乌自巢中飞起才睁开双眸。
手底下的仙兵们一个个老老实实地列队在天柱下,眼巴巴地等着石椅上的沈天将醒来。
天兵们一个季度轮换一次,他所掌的八百位天兵属于丙营,化神境的修士占了七成,剩下的六成是炼气巅峰。
偏将都是返虚境,一营主将最低也是个返虚巅峰。
乙字营的主将已经登天,听闻正在准备合道,化神天兵足足有九成。
而甲字营的主将则是个真正的第四境人仙,天兵全是化神境。
算上丁字营一共四个营,按照季度轮换执掌斩妖台,其余三月自行休整,算是蛮人性化的。
在这个季度的四月里,天兵们是不准许休沐的,反正是修士,不眠不休四个月也不是扛不住。
当然,他这个主将想摸鱼,还不是一个念头的事情。
沈从文打了个哈欠,正打算挥手让仙兵们自个儿去忙活。
他四处望了望,视线落在张偏将的脸上。
沈从文含笑摸出花名册,走到张偏将的身前:“张将军,算上本将总共八百个,还请点卯。”
张平安愣了愣,皱眉想要推拒,手上一沉,那封花名册却已经落到自己的手上了。
眼前早已不见那道银胄身影,身侧八百道目光也是眼巴巴地朝着他投过来。
张平安恨恨咬牙,姓张的着实惫懒!
这一次尤其过分,公然渎职也就罢了,竟然将锅甩到自己头上。
可看着空无一人的石椅,张平安只能依言举起名册,不情不愿地替他点卯。
没法子,总不能让同僚下不来台,干等那惫懒货回心转意吧。
......
斩妖台上,沈从文垂眼看向台下睡眼惺忪的一头头妖物。
他扫视一圈,最终挑中了一头闭目酣睡的熊罴。
肥硕的肚皮上覆盖着漆黑的毫毛,犹如密布着一层尖锐的钢刺。
粗壮的四肢被锁链牢牢地捆缚着,一旦挣扎就会让其勒得更紧,动弹不得半分。
当冰冷的斩妖刀架在脖颈上时,老熊才猛地惊醒,骇然地望向执刀青年。
正要开口哀求,眼前一黑。
噗嗤!
滚烫的鲜血染红温润的白玉台阶。
一番天旋地转之后,它茫然地看着轰然倒地的无头尸身,魂归幽冥。
片刻后,沈从文睁眼,眸底掠过一抹失望之色。
【继承吐纳法:风雨如息!】
【继承血脉:熊罴!】
他抬掌握了握,五指间流转的力道的确增幅少许,但是远远没有第一次那么夸张。
沈从文蹙眉,这头熊和老狼的气息分明都是相差无几,为何熊罴血脉对于肉身的增幅明显不如那苍狼?
难不成同为第三境的妖魔,血脉也有高下之分?
大抵就是这么回事了。
沈从文咂咂嘴,这熊罴看着威猛,没想到骨子里却是个孬种。
血脉如此孱弱,能达到第三境恐怕也是极限了,那苍狼说不准还能蜕变大妖。
若是说苍狼血脉增幅的力道是五千斤,那么熊罴血脉至多也就是九百斤上下,远远不如苍狼血脉强横。
至于老熊的吐纳法,倒是不比老狼的道行浅多少,大抵和他这些年的修行差不多。
毕竟都是第三境,若是生死搏杀,先前的他还真未必能对这两头妖物稳操胜券。
血脉有高下,但是同为三境妖物,道行应当还是差不多的。
现在他只需要找个机会吞吐天地灵机,就能把老熊千百年的修行占为己有,快得简直像是旁门妖道。
不过沈从文并不着急,当务之急,还是尽可能多斩几头强悍的妖物,将法力堆积起来。
他现在这个阶段,修行就是水磨工夫。
积累越雄厚,成仙后的果位就越高深,实力就越强悍。
其他修士多半只能闭门苦修,争取在大限之前积累足够雄厚的法力。
念及此处,沈从文再度把目光移向剩下的数十头第三境的妖物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