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乐不思回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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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嘴炮

    数百人齐掏出家伙,配合同仇敌忾的表情,阵仗不可谓不吓人,然独自一人的儒恪却面无波澜,开玩笑嘛,一路上踢馆都经历过好几茬了,心态稳如老狗。

    白云书院山长林立见此,心知来者不善,这蓄势已久的下马威看来是无疾而终了,“胡闹!都收起来,莫要吓到客人,”假模假式的训斥一番学生,“吾乃白云书院山长林立,来者可是取邑春秋学院山长儒恪?”

    儒恪听罢,连忙再揖一礼,“小可正是,”然后抬头挺胸,“听闻白山书院林学一脉文气浩然,特来请教。”

    儒恪言语随客气,但神态傲然,摆明了我是来踢馆的。

    白云书院山长林立眯眼盯着儒恪,“却不知你春秋学院所授何学,又来我白云书院所求何教?”

    林立开门见山。

    儒恪潇洒一笑,“哈哈…我春秋学院乃授儒学,来此辩法,去伪存真。”

    “后生好生狂傲!”林立面现怒色,“我林学千年历史,以礼为基,以德立身,以雅为风,你儒学又如何?”

    “我儒学不拘一格,以理服人。”

    “以理服人?理有万般,何以服众?岂不荒唐?”林立面露不屑。

    儒恪一笑,“正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得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有教无类,学也无类,君子不强于心,不拘于位而穷其理也。”

    儒恪这话意思就是说,学问就是讲道理,不分行业,不分贵贱也不分长幼,有理便为师,凡事以道理为先,不固化思想,不拘泥于身份地位。

    “若如你所说,师者何以重,”林立感觉身为山长的地位遭到挑衅,若谁有理谁就说了算那要戒尺干嘛?那岂不是尊卑不分?

    儒恪笑答,“师者,授业解惑者也,非缚人思想,悦己愚人者也。”

    “那师者可尽知乎?”林立不服又问。

    “不可尽知,学无先后达者为师!”儒恪坦然回答。

    “哼!师为尊,言出即为理,弟子位卑,当礼敬受之,”林立不以为然,还达者为师,我呸!照你这么说作为老师的颜面何存,威信何在?

    真是个古板的老头啊!儒恪面朝林立,走近两步,“我曾游历于一村庄,庄外有两小儿辩论,一曰:晨之日近也,因其大;一曰:午之日近也,因其热,若先生为此两小儿之师可教否?”

    “啊?这…”林立身为林学泰斗,几时想过这种跟他认为的学问不相干的东西,但又如何肯在数百名学生面前说自己竟然不知道两个小儿提出的问题呢,“此为旁门左道,老夫不屑一顾。”

    “先生不能教?”儒恪莞尔一笑。

    林立听到身后学生们议论纷纷,显然都对这个问题很是有兴趣,一时间老脸有些挂不住了了,只能不答反问道,“你当如何教。”

    “哎!惭愧惭愧,我只能对两小儿说吾亦不尽知也,然君子当诚,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哇!虽然不能替两小儿解答,但儒山长这般回答,也是让人心悦诚服啊!”一白云书院学生低声赞叹。

    “闭嘴,你哪一边的?”另一学生拉了拉他的衣袖,提醒道。

    儒恪微笑,瞥了一眼面带愠色的林立,然后又对着一众学生道:“然我也有知知之时也,又一日我途径另一村庄,见有两小儿争吵,原来是一小儿拿树枝在泥地里戳了一个洞,曰:眼儿!另一小儿曰:窟窿,争论不休,于是乎大打出手,见我靠近,便请我仲裁…”

    “那先生如何回答?”有学生们问道。

    更多的学生还在思考。

    “我说你们所说都对!”

    “吁…”学生们嘘声一片,

    “哈哈…所以它叫窟窿眼儿,两小儿听罢大喜,继而相携归去。”

    儒恪补充道。

    “哈哈哈…”学生们都笑了。

    “肃静!”林立怒道。

    又看向儒恪,“儒山长来此莫非只为争论这些轻巧小道,呈口舌之利呼?”

    “哦?那林山长认为何为重?”

    “自然国事为重!”

    “敢问君王与社稷孰重?”

    “自然社稷为重。”

    “社稷与民又孰轻孰重?”

    “子民子民,民为子,君为父,理当民最次之!”

    一问一答速度很快,儒恪却在此停顿少顷,“非也非也,”儒恪摇头晃脑反驳。

    “你认为不然?”林立眉毛倒竖,竟然有人反对林学思想,这可涉及根本了。

    “我儒学不敢苟同。”

    “荒唐!那你倒是说来。”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一派胡言,纲常何在?”

    儒恪讥笑道:“民意即为天意,民不聊生则社稷不存。”

    “然君为父,民为子。”

    “君为舟,民为水,水可载舟…”儒恪盯着林立双眼,字字铿锵,“亦可覆舟!”

    “你…你…”林立气结,颤抖的手直指儒恪,“大逆不道,乱臣贼子。”

    “你可反驳我。”

    儒恪横眉冷对不让分毫。

    “老师,您消消气,”林立身边的林庚连忙扶住老师,拍其后背,帮林立顺气。

    “竖子啊!”老顽固林立,实在是接受不了儒恪的新潮思想,更气不过林学被否定。

    “你可驳我,”儒恪还是这一句话。

    林立似乎无法反驳,毕竟朝代更迭那么多次,因农民起义而推翻旧朝是有先例可循的,比如当朝太祖皇帝便是布衣而得天下,只是屁民造反成功,被冠以受命于天,用以安抚那些本来之于庶民高高在上的氏族门阀,且太祖皇帝继位后也是大力讨好氏族门阀来换取他们的承认。

    久而久之庶民的这波水可覆舟的操作被淡化,被遗忘了。

    “你,口吐逆词是为不忠,忤逆长辈是为不孝,如此不忠不孝之徒岂可为师,岂配做人。”

    林立这几十年来从未有人胆敢挑衅他的权威,就算是当朝大元对他也得礼让三分,在这个排资论辈的社会,怎么会出现这等狂徒,若是村野匹夫也就罢了,竟然恬为一院山长,着实有辱斯文。

    儒恪见林立气急败坏,面露不屑,“哼!忠一国者为贤,忠一人者为愚。”

    “老夫,要替你师长教训你,”言罢欲要动手,被身边弟子拉住。

    “为人楷模者为师,可敬!食古不化者为贼也,误人子弟!我儒恪未得你一分恩德,为何要顺着你?只因你年长便不可忤逆你吗?你算老几?你又有何德行?只一老顽童耳!”儒恪火上浇油。

    林立虽年逾古稀,但身材颇为粗壮,林庚表示拉不住,更本拉不住。

    “老夫今日非要打的你满嘴找牙。”

    “你来呀老登…”

    “尔母婢也…”

    “老贼…”

    在一众师生目瞪口呆之下两大书院山长从相互口吐芬芳到拳脚相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