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料之中的爆响声出现之后，比利少爷的脑袋上布满了红的绿的黄的蓝的紫的彩色胶条，人群中传来惋惜声，似乎是在为没有看到想象中的场面而惋惜。

    铺天盖地地恐惧笼罩了戴维，他的整条手臂僵住，一动也不能动。

    一只苍老的手抓住了戴维举枪的手腕。

    “还是晚了一步啊。”那个人幽幽的说，然后松开了手。不知什么时候他突然出现在戴维身旁，戴维看清了他的脸。

    是他，没错的就是那个人，那个老人，那个列车上的老头。

    不止戴维，在一旁看戏的社会名流们感受着和戴维一样的恐惧，仅仅是站在那里就给全场造成了类似施加定身术的效果，除了比利少爷，开枪的时候他就被吓得昏了过去。

    实力，这就是绝对的实力，任何花里胡哨的技巧都无法在其面前起到一点作用的实力，他第一次切身感受到这种实力的压制。

    他是谁，他想给这个肥猪出头吗，如果是的话该怎么办。想来想去，他想不到任何办法，如果真是这样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他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密密的汗珠。现场的局面剑拔弩张到了极点，无论如何先缓和一下气氛没错。

    “给这个……什么少爷换条裤子。”这时一股骚臭的气味传来，戴维强忍的恐惧说道。

    这就是戴维理解的想要缓和的方式，就像他和姐姐吵架，吵到最后经常是姐姐会发现他是对的，然后一句话不说摔门离去，到了晚上就会若无其事地告诉他，来吃饭吧，这就算是认错了。

    等了半天无人应答，戴维只好继续说道：“好歹是一家二世祖，连个下人都没有吗？”

    绝对不能怂，气势没了你就输了。这是闹事之前秘书告诉他的话。

    全场鸦雀无声，全都在心里骂他说他的下人早就被你打出去了你问谁？

    “他的下人应该不在这里。”老人开口：“服务生，把这里收拾一下，这满地的像什么样子。”

    这时他撤去了自身的气势，全场顿时松了一口气，如蒙大赦。

    “抱歉，实在是没有什么趁手的东西，一时激动就。”这时戴维的手已经能动了，至少他们不是一伙的，

    秘书不失时机的从人群中走出来：“善后工作就交给我吧，刚才打坏的桌椅餐具由我们全额赔偿。”

    空气中的骚臭气慢慢变为恶臭的味道，这家伙吓晕过去的同时大小便失禁了，离得近的宾客不禁捂住了口鼻低声埋怨。

    “交给我吧。”戴维看向那边，地上那张桌布飘起来把比利少爷卷成了粽子，顺便还打了个结，把比利少爷从窗外丢出去。

    “这种事情你们和宴会的主人商量吧，我一个路过的老头子罢了，做不了主。”老人看向戴维：“看你的手法，是魔法师？”

    “不算是，一个不入流的魔法学徒而已。

    “你早就知道枪里的子弹不是实弹。”

    “额，是的。”

    “用精神力？”

    “……是。”似乎什么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老人拿过戴维手里的枪看了看又还给他：“枪是真的，但是子弹被人换成了礼花。”

    “怕是他家长辈担心他搞出事来，把子弹换掉了？”

    “并不是，”老人发出桀桀桀的怪笑，戴维听着有些渗人，“真子弹开一枪虽不至于让他爹倾家荡产，但也要肉疼好久。”

    老人停了一下说道：“枪炮一响，黄金万两。”

    “不懂。”戴维实话实说。

    “你的阶层还接触不到这些东西，好好上学吧，将来有一天会了解到的。”

    “了解到它需要成为圣灵城数一数二的大商人吗？”

    “不，商人能了解到它是因为有钱而已。”老人的微笑带着无尽的讽刺与薄凉：“商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卑鄙、无耻、恶心、自私和令人作呕的东西。他们赚的每一分钱里都沾满鲜血和罪孽。”

    四周的宾客都面面相觑，到场的社会名流包括维克多家很多人家都是商人，老人相当于当着他们的面把他们全骂了。但是迫于老人的实力，没有人敢出头。

    “研究精神力的魔法师，有意思的小孩儿，你身上有着你的前辈们没有的东西，好久没有遇到这么有意思的小孩儿了。希望你别像你的前辈们一样，成为搬运机器。”

    “……”戴维越听越懵。

    “不说这些，话说舞会的主人呢那里去了？”老人向远处张望道。

    “来了来了……”地上已经收拾地差不多，这时一个身着挺拔正装，头发梳的一丝不挂还打了发蜡的邓肯伯爵匆匆忙忙走了过来，“怎么回事，听说有人打架？”

    “小孩子拌嘴而已，没什么大惊小怪的，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是邓肯伯爵。”人群窃窃私语。

    戴维心想以前听说过圣灵城的城主是位德高望重的老伯爵，今天算是见到真人了。

    “宾客们都到齐了，那我宣布宴会正式开始。”邓肯伯爵高声道，“女士们先生们，我来向大家隆重介绍，这位就是……”

    “不用了，刚才已经和大家认识过了。”

    “认识过了啊，那么接下来……”

    老人拉住了邓肯伯爵的手：“我有点累了，你们耍，不用管我。”

    “大人说哪里话，这场舞会就是要向圣灵城的贵族们介绍您和大家认识……”话还没说完，一股不可抗拒的大力拖着邓肯伯爵往回走。

    老人搂住邓肯伯爵的肩膀：“什么，你要送我？那真是不好意思了，别扰了客人们的兴致。”

    ………………

    老人拖着邓肯城主走向后面的一个房间，两个骑士装束配剑的男人已经在门口等候，看到老人之后打开门。

    “没有人盯上这里吧。”骑士点头，老人带着邓肯伯爵走进去，随后他们也跟着进去，顺手关上了门，“封锁舞厅，不许进不许出，全圣灵城的首脑人物都到这里了，我们要找的人一定也来了。”

    进了房间，老人径直坐到唯一一张桌子的对面，靠近门的位置有一把方凳，两个骑士把邓肯伯爵摁在凳子上然后守住门口，两个骑士站在邓肯伯爵身后，还有一个骑士坐在老人身边，桌上放着纸笔。

    邓肯伯爵被这架势吓了一跳，他觉得仿佛这场景好像在哪里见过，然后他想了想，是牢房。

    “这……这是审问吗？”

    “如果你认为是那就是吧，来解释一下吧，你到底想干什么。”老人把两条腿翘到桌子上，低头点燃一支烟，“我们的行程是绝密，是谁告诉你的，又是谁让你大张旗鼓地欢迎我的，今天说不出个五六七八来你休想出这扇门。”

    虽然出现了一些小小插曲，舞会还是照常进行，比利少爷和他的手下扔出舞厅之后，现场被服务生清理干净，一点痕迹也不留。戴维翘着腿，仍旧以刚才土包子的姿态把各种食物饮料塞进自己嘴里，唯一的区别就是经过刚才的事件，没有人再来找他的麻烦了。

    “干得漂亮。少爷肯定都没有你表现的好。”秘书称赞道，比利少爷掏出枪的时候被吓尿裤子的肯定是他，但这种话是不能说出来的。

    “可是我好困啊。”戴维已经睁不开眼睛了，不住的点头。

    “你喝醉了，都告诉过你了你那样喝酒会喝醉的。”秘书使劲摇晃戴维：“喂，醒醒，醒醒……别在这里睡，你家在哪里，先告诉我再睡！”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偌大的舞池只开着四盏大的霓虹灯，空气中弥漫着奢靡的味道，酒精和香水消磨掉了人们的意志，女人忘我的扭动着身体，男人把手伸进舞伴的领口和裙下，更有甚者已按捺不住，把人横抱起来在暗处就开始做事，正装上衣礼服套裙被扔的到处都是。

    这就是贵族啊，人前比谁都正经，一旦疯狂起来比谁都疯狂。秘书唏嘘。

    “等等，好像不太对劲。”过了一会儿秘书松开戴维：“你坐在这里不要动，我去看看。”

    秘书眉头紧锁，绕着会场走了两圈回到座位上，他从口袋里摸出两个蓝色的小药丸，接了一杯茶水给戴维强行灌下去。

    “咳咳咳……”戴维猛地咳嗽两声醒了过来，就像做了一场大梦。

    “香料里加了致幻剂，加了很多。”

    “致幻剂，那是什么东西？听起来有点厉害。”

    “贵族聚会都会加一点点，少放一点可以舒缓神经，起到提神的作用，吸多了就会想睡觉，”秘书看着舞池里疯狂的众人，仿佛末日来临之前最后的狂欢。“或者像他们一样。可能侍者加香料的时候手抖了一下所以放多了，我们去外面。”

    二人离开舞厅来到后面的草坪上。跨过那扇门，前厅的嘈杂热闹似乎都被隔绝了，舞厅内的香料和致幻剂让戴维闻得头昏脑涨，呼吸到了空气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头不晕人也不困。

    “诶，说起来为什么你没有事呢？”

    “因为我感冒了，鼻子不通闻不到。”秘书看了看后门，两名骑士守在那里，“总之回去吧。工作而已不用太认真非要等到结束。你家在哪里，我给你叫车。”

    “在城外。叫车就免了，我没事自己能回去。”戴维看了看天色，这时候离赶末班车还早，“你走吧，我吃多了，要去厕所拉屎。”

    秘书满头黑线：“不要在公共场合说出那种东西啊，洗手间在二楼，我在这里等你，快去快回。”

    “好吧好吧，马上回来。你千万别跟过来啊，我可不喜欢拉屎的时候有人盯着我。”戴维向后面走去，摆了摆手。

    从厕所出来，舞厅里的道路堪比迷宫，戴维绕来绕去，加上喝了酒脑袋有点晕，在爬上一架钢梯后，居然鬼使神差地走到了楼顶的天台。

    天台上面有人，背对着他坐在地上看着外面，看身形是个女孩儿，好像还有些熟悉。

    “怎么走到这里来了……”戴维摇摇头准备离开，维克多的秘书还在等着他。

    这时女孩儿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屋顶边缘走去。

    该不会是……想到这里戴维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摁住女孩儿，把她扑倒在地上，怒吼道：“什么事情想不开非得寻死啊！”

    “流氓，快松开我，干什么……诶是你！”看清来人，女孩儿从羞怒变为惊喜道。

    正是列车上那个女孩儿，在这里遇到她戴维并不意外，那个老人在这里。

    “不行我不松，我可不能让你从这跳下去，你知道跳下去你会摔成什么样吗，你……”戴维无端想起嬷嬷来，如果教堂被拆掉的话……

    “你先松开我，我没有要跳下去啦，我就是想站起来看看外面的世界。”

    “额，对不起，我以为你要跳下去。”戴维连忙松开女孩儿。两个人各自整理自己的衣服。

    “是管家把你送来陪我玩的吗？”

    “不是哦，那个老先生是你的管家吗。”

    “你跟刚见面的时候不一样了呢。”女孩儿看着戴维说道。

    “有吗，换了身衣服而已。”秘书给戴维挑了一身正装还做了发型，就这样戴维有了一点富家二世祖的样子。

    女孩儿站起来再次走到屋顶边缘，她真的就只是站起来看风景而已。“打扮打扮看起来顺眼多了，刚见面的时候像个小贼。”

    戴维见她真的没有跳楼的意思，一颗悬着的心放下，准备离开：“我还有事……”

    但是女孩儿抓住了他的袖子不让他走。

    “好吧好吧，就一会儿，还有人在等着我。”和之前一样，戴维在女孩儿身旁躺下：“你真的好喜欢在高处看这个世界，在高处看世界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是呀，站在高处可以看见更远的地方，可以看不一样的世界。”女孩儿忽然指着天空：“你看天上，好漂亮的流星雨。”

    “哈？”戴维坐起来朝着女孩儿手指的方向望去，十几道赤色的流星划破夜空，流星在视野内迅速变大。

    戴维惊呆了。

    “听说世界上最大也最漂亮的流星雨是狮子座流星雨，不知道会不会更漂……”

    “那不是流星雨，自然的流星雨不会有魔法波动……”

    他全身的血液在这一刻凝固，流星附带着剧烈的魔法波动，伴随一声天崩地裂的巨响，十几个直径两三米、被火焰包裹的陨石从天而降，所有流星的目标都是这栋大楼，其中一颗正好在他身边坠落，冲击波把戴维震到几十米的半空中也把女孩震到另一边。然后重重摔下来，剧痛使他瞬间失去了意识。

    “那是流星火雨！”这几个字最终还是卡在了他的嗓子眼里面。

    要死了吗……就这样死掉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