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造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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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求败者难胜

    一处院子内,青翠绿竹,随风摇曳,竹林之中,有一亭子,亭子内两人相对而坐。

    一身粗劣衣衫的中年人望着桌子上的棋盘,皱眉不语,十分犯难。

    对面的老者淡然拿着茶杯,细品茗茶,茶水入喉,脸上露出一抹满足。

    不由感慨,风雨镇的茶叶好的真是没得说,否则也不至于让那朱家做生意,做到别的洲去。

    细品慢咽,老者喝完一杯茶,见中年人举棋不定,不由笑道:“今儿太阳打东边落下?章某人竟然如此老实巴交,以往不要脸的劲儿哪去了?”

    实在出奇的紧,这位读书人学问不一般,可谓功力深厚,但是下棋实打实得算是臭棋篓子,今天竟然罕见地没有悔子,掀棋盘,要是换做以前,下无可下,悔无可悔,只怕早就一拍棋盘,震得黑白棋子乱崩,然后再舔着脸说一句“不小心,不小心!”

    然后蹲着身子,一颗一颗捡起来,最后还得厚着脸皮来一句,“再来一局!”

    此刻的章科犹豫不定,手中地黑子久久难以落下,最后一下子丢进棋蒌内,叹气道:“算了,服了你了!”

    章科自从那年科举之后,就很少看书,就算看,也大多是一些农事书籍,圣贤看的少了。

    所以治学之事就算是耽误了,就连原来的好手好戏围棋一道,也远远这位麻衣老者。

    经常是输多赢少,即使赢了,大多时候也不光彩,大多数还是会做一些偷鸡摸狗,偷梁换柱的勾当。

    老者宽宏大量,在这方面展示出了比教学宽阔的胸襟,大多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绝不会像今天一样,还要提醒一句。

    章科从怀里取出一本已经翻得有些破烂的书本,书面有泥土的痕迹,是因为这位县令爷常年在外奔波,得闲的时候就会坐在田坎上,翻出这本《农时录》看看,再顺便算算天时,何时种粮食,何时翻土,都是极为讲究的,一般人还真做不来,少时曾读圣贤书,只知道“绝知此事要躬行”,可真正落到实处,就会发现有不懂之处太多,明白之事太少,一切又得从头学起,就比如那句四月八种豆瓜,清明节种棉花,他就深以为然。

    这是章科当年远游之时,一位故人相送,也不知道当时那人是会掐指一算,多年后他还真用上了,于是这本大多圣贤君子都不会读的书,就这样被他翻来覆去的读,但是仍然有许多不解之处,恨不得找到那位著书之人,当面请教,行弟子之礼。

    尽管已经翻得足够多了,早就对这本书的内容滚瓜烂熟,但是他还是翻开了书籍的第一页。

    页面有些污垢,但是一个名字依旧白纸黑字落在右下角,是“叔均”二字。

    他在心里尊敬的默念一遍,这才翻开下一页,从头开始读了起来。

    名为寒丘的老人将一粒一粒棋子按照顺序,从后往前,一子不差的收回棋蒌,然后又静静喝着茶。

    作为小镇学堂唯一的教书先生,寒丘有些明白这样的读书人,为何就成天抱着一本农书,反而对那些圣贤书不闻不问了。

    他就不由感慨,读书人还真是怪的很。

    不知道何时,寒丘也拿出一本书,书头大大写着两字“学问”二字,粗墨重笔,力透纸背三分,章科只是撇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寒丘挽了挽衣袖,赤膊着胳膊,嚷嚷道:“看看也行呀!”

    见他不为所动,又赶紧推嚷了几句,说了一些陈年旧事,续了一些往昔情分,就差跪地哀求了。

    实在是受不了他的“咄咄逼人”,章科额头跳起,尽管这么多年了,他还是没有习惯老人的这副嘴脸,事实上,就连那悔棋掀棋盘的功夫,也大多是实在忍不住他嚣张得意的欠揍表情。

    章科放下手中书籍,接过那本口气大的没边,名为“学问”的用粗糙黄纸装订而成的书本,有些厚重,但在寒丘眼中,以为是自己胸中知识沉重的意思,不由抚须微笑。

    谁知那人翻过了几页,也不知道有没有细细品读,看清了没有,就把书本放在桌子上,毫不避讳道:“学识一般,见解一般,文字一般。”

    寒丘一脸心疼,把书抱在怀中,一脸期待,是否有别的评语,总是一般,好像不太好听。

    “学问不是一般的差!”章科直言不讳,简直是一点面子不给,这还是章科努力压制了内心的想法,毕竟书上学问简直是狗屁不通,他之前就曾说过,老者这辈子教教书就算了,要是想要著书立著,立言立德,为时尚早,当然了,老者看着应该是等不到那天了。

    寒丘翻开书籍,书面字体密密麻麻,字迹工整,虽然缺了几分气度,但是也不能算一般呀,退一万步说,即使一般,说句好听的会死?

    尤其是那句“学问不是一般的差”简直就像一把利剑,在他心窝胡乱搅拌,和了个稀碎,疼痛难耐。

    “老夫毕生得意之作,竟然让你说的狗屁不是,真是有眼无珠!”

    寒丘脸色涨红,猛地站起身来,破口大骂:“狗娘养,不识货!”

    “不就是当年得了一个进士及第,现在蹬鼻子上眼,了不起了?又不是状元,还用鼻孔看人了都。”

    “说了这么多,你敢给你的那些学生们看看吗?估计不敢吧?”

    章科这话可把老人问住了,嘴唇蠕动几下,终究还是一句话没说出口。

    他没有理会老者的撒泼打诨,就好像以前,寒丘文章众多,毕竟是一位进士,所以大多时候还是让他审阅一番,一般情况都会照顾一下脸面,说些委婉的话,从未像今天这般直白。

    而他也知道老人的命门,大致就是文章稀烂,除了在熟人面前求一些好听的话,要是落在晚辈眼中,晚辈不说什么,他自己就要找地缝钻进去了。

    而寒丘一向是老成稳重,向来不会说些浑话,觉得这样不光彩,有辱了读书人的身份。

    两人都异常的很。

    竹林有竹叶生,亭子内有翻书声。

    寒丘彷佛泄了气一般,败下阵来,重新坐了下来,将那本自己呕心沥血的“巨作”收入囊中,不再示人。

    他叹道:“你这又是何苦来哉!”

    章科放低书本,坦然道:“万事万物总是要有一个交代的。”

    看着这个常年务农,最不像县令的县令,脸色黝黑,轮廓硬朗,寒丘生出些许怒气,沉声道:“都过去了!”

    章科摇摇头:“有人记得就不算过去!”

    顿了顿,他看着面有怒气的老人,又说道:“我也记得!”

    两人相交多年,深知他的脾气,又臭又硬,下定决心的事情,只怕是拉不回来了。

    读书人都是犟种不成?

    寒丘提议道:“要不然再来一局?”

    章科看着书籍,拒绝道:“求败者难败!”

    “你应该去教学了,看看那帮孩子学的怎么样!”

    说的是学堂的孩子们。

    开始赶人了!

    寒丘看了他一会儿,才起身离开,离开之前,不免有些遗憾道:“早知道就输你一局了,这样也有了吹牛的资本不是。”

    章科抬起头,看着渐行渐远的佝偻身子,会心一笑:“多谢了!”

    没过一会儿,丫鬟前来传话,恭敬道:“启禀老爷,朱家老爷求见!”

    “请!”章科不怒自威,整个人气质大变,威严出声,然后收好那本《农时录》,悍然起身,离开小亭。

    奇奉山山腰,两人一前一后走在那条羊肠小道上,多年没有行人,所以有些难行。

    “你说这两娘儿,有什么好说的?”

    白露开口问道,脚步没停,但是话却是对着前面的年轻男子所说。

    谢无忧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估计是怕两人有什么阴谋诡计,他对暖阳那个小家伙倒是放心得很,这两天,暖阳喜欢他喜欢的不得了,那位汪韵为母爱女,恐怕也不愿意他沾染世俗的阴谋诡计。

    所以白露担心的是她将严玥留下的目的,是何居心,有何打算,到底有什么企图。

    其实谢无忧还是无法说服自己,完全信任这个半道加入的女子,直觉告诉他,汪韵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估计是母子情深,如今下山,叮嘱一下呗!”

    谢无忧慢悠悠说道,见身后之人不吭声,察觉了异常,他转身回头,一身白衣的美丽女子就那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目光看着他。

    谢无忧赶紧改口道:“我认为还是有防范的必要,不如咱们听听他们说了什么?”

    说完,他的手中就多了一张符箓,他扯直符箓,右手从上面一点,符箓金光一闪,散发出阵阵波纹,然后抖动一下,这才化作一道金光,往山上去了。

    白露一眼就看出了这是一张窃听符,只是看着谢无忧灵力微薄,就连施法都是小心翼翼,比账房的算簿先生还谨小慎微,就有些好笑。

    有一些勤俭持家的风范了!

    谢无忧翻了一个白眼,没好气道:“逼不得已,前世花钱的时候就抠抠搜搜的,现在来到了这个‘灵气复苏’的大好天地,灵气也要从牙缝中挤,真是烂命一条!”

    白露皱了皱眉头,疑惑道:“什么前世?灵气复苏?”

    谢无忧一脸苦笑,这才想起来,他这是又犯病了,一想到自己的穷苦,就难免想起自己的苦难岁月,没顾及到眼前的白露。

    可是他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而且觉得自己没必要暴露自己的穿越的秘密,于是说道:“前世,就是我做梦梦到我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灵气复苏就是灵气充沛的意思。”

    “夺舍?”

    白露有些不解。

    谢无忧一想,似乎真像那么回事,自己占了别人的身体,鸠占鹊巢,虽然当时他死了,其实也算是另类的夺舍吧。

    “附身。”

    谢无忧憋了好一会儿,才蹦出这个词。

    白露口中“莫名其妙”还没有说出口,就听见谢无忧哎呦一声。

    “窃听符被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