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兽山海录
繁体版

第二章 祭河

    距今四百余年前,洪荒巨兽自西海闯入,搅攘人间,为祸大荒。

    然而,人族虽然势微,天道依然为其留有一丝余地。

    大羿除巨妖,羽师登玉山。

    奏请上苍,于是西王母降下御羽仙法。

    世人至此方才醒悟,此间天道对山海灵兽过分压制,凡人借助御羽仙法,可与天道沟通,再以曦石为媒,收伏灵兽为己所用。

    御使灵兽,驰骋纵横,此类人皆称山海伏妖师。

    “师尊深研御羽法,发现道引之术,可炼化大道御文于物体之上,让伏妖师不再苛求至宝曦石,而是万物皆可炼化御器。”

    “此法被师尊命名为道感法,胜过旧法不知凡几,唯一缺点就是要求伏妖师修炼元灵,拥有驾驭天地灵力的本事,不过这倒不算什么条件。”

    而且,通过这种方式收伏的灵兽,与伏妖师自身有着命契,不会再出现伏妖囊那种御器失窃,灵兽易主的情况。从结果上来看,这绝对是御羽法的一大进步。

    “下山前,师尊将此法传授于我等弟子十二人,令我们下山途中顺路布道,没想到布道还没来得及用上,倒先用来保命了。”

    一念及此,夏行雨不由面露苦笑。

    掂量了一下手里巴掌大的木块,像这种木属性之物,就可以通过道引之术,引来木御镌刻其上,炼制成能压制木属性灵兽的御器。

    当然,耐用度肯定比不上曦石的。

    毕竟,三百年前的伏妖囊,至今仍有人在使用的。

    话不多说,夏行雨随即闭目进入天人交感状态。

    道引之地处混沌鸿蒙,五行灵道渺渺茫茫常人难觅,但对于元灵强大的人来说并不难分辨。

    很快,他就在灰朦朦一片天地中,找到了对应的那抹木属性灵力。

    木之道,最是精纯凝粹,运道而生的鸟形文字生命力旺盛,在虚空中不停生灭。

    恍惚间,让人似看到绿芽抽枝,硕果累累,一副生机勃发的景象。

    甫一接触这股灵力,夏行雨顿时精神一振。

    原本那种久睡初醒的不适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蓬勃朝气充盈着己身。

    趁着精神大好,夏行雨连忙收束心神,随着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感过后,感知便顺利回归到这具肉身上。

    夏行雨睁开双眼,脸上难掩喜色,只见昏暗的室内凭空浮现点点绿芒,像照夜清一样闪烁不定,最终落在手中的木片中央,缓缓浮现成一個淡绿色的“御”字。

    “这样一来,木御就完成了。”

    看着手中成功镌刻御文的木块,夏行雨心情大好。

    初试有成,这意味着哪怕他经过三百年沉寂,依旧宝刀未老,心里别提有多畅快了。

    同时,深藏的那抹忧虑也跟着烟消云散,内心随即大定。

    “金生水,水生木,凡江河湖海中的灵兽,多为水属性,但不排除金木的可能性,大抵不超这三类。”

    “为了确保万一,还是尽量把金和水炼制出来吧。”

    本着小心驶得万年船的宗旨,夏行雨没有掉以轻心,继续炼制另外两种属性的御器,以防河妖属性与木御不符。

    道感法的另一個缺点就是引道何种属性的御器,只能捕捉对应属性的灵兽,不像伏妖囊作为集大成者,可以随意封印五行灵兽。

    所以伏妖师在炼制御器时往往就要多做几手准备,以防不测。

    伏妖师通过引来大道五御炼化御文,而这五御对应天地五行。

    五行互为生克,灵力相生则威力倍增,灵力相克又会造成极大压制。

    这种生克关系不仅作用于灵兽交战,同样会对伏妖师炼化御文造成影响。

    这一点,在夏行雨炼化金御时就明显感受到了,木御对金御的排斥极大干扰了金御的引出,几次险些让他无功而返。

    炼化水御的时候就更离谱了,金水相生,水夺金势,木斥金力,接踵而至,让刚刚苏醒不久的夏行雨一阵手忙脚乱,最后有惊无险借晨露成功凝结了水御。

    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下道感法的修行境界,羽师将之划分为五御,每升阶一御便意味着伏妖师征服了一种大道御文。

    五御伏妖师,自身就能驾驭五种灵力的相生相克,炼制任何御文都是水到渠成,如有神助。

    而夏行雨三百年前就达到了五御境界,尽管时隔多年略有生疏,还是很快就找回了感觉。

    ......

    随着水珠凝结而成的冰晶落入手心,夏行雨呵呵一笑,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

    御器就是他的底气所在,等收伏了河妖,他将正式回归伏妖师应有的位置。

    想起昨日的遭遇他就来气,成为羽师弟子后他哪还受过这种委屈?要不是御器只能收有灵之物,下次见面高低给那爷俩各来一发。

    夏行雨闷闷不乐的想着。

    次日平旦(十二时辰制,三时到五时)。

    禺万山一早就将他叫醒,分明过去了一夜,两人却全都精神抖擞,仿佛彻夜难眠,都在期待某一刻的到来一样。

    两人相视一笑,皆是笑里藏奸,夏行雨的笑意更带着几分冷然。

    此时,村道上已经汇聚了数十上百火把的洪流,烛光火影间,村民们浩浩荡荡,簇拥着一群戴着巫鬼面的人,踏着舞步,吟哦祀词,有序的往村头浮桥涌去。

    夏行雨抬头望了一眼夜空,月明星稀,空气中飘荡的水汽带着刺骨寒意,让他浑身哆嗦了一下,跟着禺万山汇入了人群。

    一路来到桥前,只见人头攒动,颇有逛庙会的赶脚。

    “诸位壮士,今日有赖你们布下天罗地网,为仙师做法争取时间。”

    令夏行雨感到意外的是,此时桥前已经聚集了不下十名“壮士”,显然作为诱饵的并非自己一個。

    就是不知道这些人又是从哪坑蒙拐骗来的,不过看众人脸上皆洋溢着喜意,不像是被迫当诱饵的模样,又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禺万山把他带到了桥头后就离开了,估计也太没把他当回事。

    夏行雨倒巴不得他不把自己放眼里,这样一来他反而有更充足的行动空间。

    又过半晌,禺村村民们齐力拖来一张巨大的麻网,分交给众人。

    从浮桥开始一字排开,从桥上一直往下铺到村西,覆盖了大半個河面的宽度。

    “各位壮士,今日我禺村请诸位前来协力降妖,那妖蟒虽大也难逃一死,还请诸位一定要抓紧捕妖网,为仙师做法争取时间。

    “村内已摆下英雄宴,酒肉管够,静候诸位降妖大捷了。”

    禺万山站在祭桌前,一番慷慨陈词立刻让负责撒网的众人欢呼连连,恨不得立刻就能入席。

    夏行雨内心却是一阵冷笑,这禺村倒是精明得很,也不知有多少人跟自己一样是被半逼半就来的。

    此刻他站在桥头,一言不发的抓着麻网,眼神却飘向了桥下。

    只见浮桥前早已摆了祭桌,上供檀香三柱,摆鸡、鸭、鹅三禽代替了三牲,显得不伦不类。

    桌子正中祭叶九沓,其上端放着一個锦囊一样的事物。

    “伏妖囊。”夏行雨内心古井无波。

    再回头看向河面,整個河道乌泱泱的没在黑夜里,看不清任何景象。

    夏行雨掂量了一下手中麻绳的细度,心中又升起一种不妙的感觉,靠这麻网就能困住的妖物,还需要请伏妖师来降妖吗?

    “这场法事恐怕有问题。”他瞬间意识到不对。

    此时,东方天空开始浮现鱼肚白。

    万事皆已齐备。

    人群中走出一名老者,开始念祀词。

    后方,两位伏妖师分立两边,皆是目光深邃,手里不约而同的抓紧了伏妖囊,就等妖物享用祭祀,他们好便宜出手。

    另一边,某户人家的天井里,禺万山双手环抱,正冷眼注视着这场“捉妖”大典。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投向漆黑的河面,神情却满是激动之色。

    “血食已齐,只要过了今天,灵蟒化蛟将不会再有什么变数,老祖的命令总算有交代了。”

    “有把握吗,那两位毕竟是仙师。”天井中,还有一名老者,言语间忧心忡忡。

    禺万山哼了一声,冷笑道:“那两個蠢货,一听灵蟒化蛟就迫不及待献出血祭之法,想不费吹灰之力获得丙资灵兽,却想不到此举正遂了我们心愿。”

    神情之冷漠,思路之清晰,与昨日那驱马大汉简直判若两人。

    如果夏行雨此刻就在眼前,肯定会咋舌于他的变化,慨叹一句知人知面不知心,然后警惕心加三点。

    “老祖遗留的手札有言,村护进入化蛟阶段,会先化出假胎,随后破胎而出寻找血食。”

    “他们以为自己是来捡便宜的,殊不知老子看上的就是他们那护身灵兽,又有什么血食能比得上灵兽本身?

    “他们的灵兽,才是我族灵蟒化蛟的关键所在!”

    老者又道:“只是他们毕竟是艽氏的仙师,这样岂不是与艽氏交恶?”

    “村长何须担忧,只要我族灵蟒得以化蛟,我禺氏便算有仙兽守护了,又岂会怕他艽氏?”禺万山浑不在意,压根没把那两個伏妖师放心上。

    “再说某特意跑到千里之外遴选,就图一個路途险远,大不了事后将伏妖囊送还便是。”

    这些個仙族,最多看重伏妖囊的传承罢了,不可能为了两只丁资灵兽千里讨伐,这個哑巴亏注定只能他们自己咽下了。

    老者满脸欣慰之色,道:“终究是老了,还是你们年轻人敢想敢干,我意已决,大典过后这村长之位就由你接手,老夫该享清福去了,呵呵呵。”

    禺万山跟着哈哈大笑:“村长放心,万山定不负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