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给你？嗯......你手机号多少......”

    北野低头说道，捣弄片刻，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看向李柳凝，问道。

    “怎样？我已经发出去了。”

    李柳凝眯缝着眼，将头凑近手机屏幕，就像是那种近视眼看报纸一般，沉吟良久，缩回脑袋，颔首道。

    “我收到了，现在看来只有我们两个才能收到对方的短信。”

    “不过，你发给我六个句号干什么，你们男生跟女生聊天都是这样子的吗？”

    “那倒不至于喽......”北野说这话时，听上去很没有底气，只得尴尬地岔开话题。

    “那个女孩到底在里面干什么......拜个浮雕要十分钟？”

    李柳凝走向石床，坐在北野边上，翘起二郎腿，双手放在膝盖上，淡淡地说道。

    “据我所知，东川是有圣女的。”

    “圣女？”北野躺在石床上，侧过身，于下方仰视李柳凝，疑惑地问道。

    “什么是圣女？”

    “圣女啊......”李柳凝眼中浮现出回忆之色，胳膊肘撑着大腿，右手托腮，嘟囔着嘴说道。

    “根据《稗草闻》所言，曾经有过天神降临人间，赐下祝福。”

    “而被祝福的本埠人民，就会在当地修建一座神殿，并于当地少女里面挑选出来一位，作为神殿的圣女。”

    “这个所谓的圣女呢，她的职责就是每隔一段时间，进入到神殿里面，向天神祈福。”

    讲到这时，李柳凝抬起头，看向了大殿。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呢，这里大概就是东川的神殿了，那个女孩既然能够随意进出，八九不离十，她就是东川的圣女了。”

    北野挠挠头，似乎发现了盲点，踌躇片刻，问道。

    “你刚刚说的这些.......什么叫做既然能够随意进出啊......”

    “我刚才进去，也没啥事啊.......”

    “用我们那边的话，这里的人们大多还是抱有封建思想的，对于鬼神之说，也比常人要更加敬畏。”

    “所以困住众人的，根本不是什么物理意义上的限制，而是人们心理上的限制。”

    “这种心理上的限制让村民都不敢接近大殿，以至于只有圣女才能来去自如。”

    李柳凝娓娓道来，用手指在空中虚虚地点了点，就像是教室里拿教棒给学生讲课的女老师。

    “对于某些东西的敬佩推崇，一旦达到顶点，那它就不再是所谓的信仰，而是活脱脱生命的枷锁。”

    “这些都是封建糟粕。”

    李柳凝给这一切行为下了定义。

    “祈福......”北野呢喃细语，好像是在琢磨着什么。

    “这些故事都是真的吗？”

    北野好奇地问道。

    “谁知道呢，不过这本书名字既然叫做《稗草闻》，可能都是假的吧。”李柳凝耸耸肩，叹了口气，颇为惋惜地说道。

    “我倒是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

    “为什么？”北野似乎听出来一点弦外之音，连忙追问道。

    ”为什么啊......”李柳凝扬起弯翘的睫毛，双眸看向北野，“因为所谓的祈福索取，那就是意味着要付出一定代价的。”

    “你看过西游记吗？不如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相传在取经路上，有一条河，叫做衔尾河，这河里面有一个妖怪，每年秋天都会出来兴风作浪，召唤洪水，祸害百姓。”

    “后来百姓不堪其忧，只得与妖怪谈判，说每年秋天都会挑选出来一对童男童女，给妖怪送去。”

    “这个所谓的送去，就是代表着把这对童男童女，淹死在衔尾河里面。”

    讲到这时，李柳凝顿了一下，瞟了一眼远处的大殿，判断出来女孩尚未出来，便继续讲道。

    “怎么样，你听过这个故事吗？”

    “西游记......”北野点头道，“我看过西游记，里面也有一个类似的故事。”

    “后来的结局，是不是孙悟空一行人假扮为童男童女，打死了妖怪。”

    “宾果。”李柳凝打了一个响指，“你说对了，这确实是西游记里面的故事。”

    “但是呢，实际上西游记只是吴承恩自己凭空捏造出来的，你的这个理解，对，也不对，太过理想主义了。”

    “如果我告诉你，现实里根本没有妖怪，你会怎么想？”

    “根本没有妖怪？”北野有点哭笑不得，摇摇头，不明白李柳凝到底想说些什么。

    “这不是肯定的吗？现实里本来就没有齐天大圣啊。”

    “对了！又对了！”李柳凝拍手称快，兴奋得差点就站起来了，仿佛北野的回答正中其下怀。

    那种感觉，就像是你在跟朋友聊一部番，你没说名字，但朋友很快就把名字给说出来了的顺畅感。

    “现实里根本就没有齐天大圣，根本就没有！”

    “但是呢，洪水是真的，灾难是真的，村民殉难也是真的。”

    “妖怪是假的，齐天大圣，也是假的！”

    “你......到底想......”北野向后退了几步，他忽然意识到了李柳凝说的是什么。

    “没错，因为妖怪是假的，所以童男童女的挑选，也是假的！”

    “可是呢，童男童女确确实实地死了，所谓妖怪的祈福，只是村民们一厢情愿罢了，都是自欺欺人啊！”

    “就是因为村民的愚昧，每年都有人死去，新生婴儿担惊受怕，无数家庭支离破碎，所谓的村子，也就不断荒凉下去。”

    “你.....你能懂我的意思吗？我并不是在调侃什么......你能明白吗？齐天大圣是假的，妖怪是假的，但是他们所带来的灾难，却是真的”

    “村民们不去做点实在的事情，比如说治理河流，而是将希望寄托于不存在的鬼神身上，他们牺牲自己亲人的性命，企图来保住自己的平安。”

    “我.....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称之为.....封建主义......加上虚假愚昧的现实主义......”

    “你.......”北野咽了一口唾沫，往下看了一眼李柳凝愈加逼近的躯体，“讲这个故事，到底想说什么啊......”

    “你是想告诉我，这个村子里的神殿是假的？还是说那个什么《稗草闻》里面的传说是假的？亦或是两者都是假的？”

    “假的？”李柳凝轻笑一声，身体继续往前靠近北野那边，双手撑在石床上。

    “你觉得是假的？”李柳凝吐出的兰息，袭到北野脸上。

    “不是吗？”北野别过头，反问道。

    “嗯......”李柳凝无所谓地耸耸肩，缩回手，向后退了几步，拍拍手。

    “随你便了，反正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那你......”

    听闻此言，北野感觉颇为无语，刚想吐槽些什么，余光便瞧见大殿里走出先前那名女孩，声音如被人掐断一般，立刻戛然而止。

    “两位哥哥姐姐，我好了，你们现在走吗？”女孩站在大殿门前，朝两人招了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