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修远没有去看狼狈的林曼，而是看向了那两具人皮娃娃。

    “原来，是母亲吗？”

    本以为是被身为男性的父亲侵犯，这才使林曼厌恶自己男性的身份。

    但是现在看来，恐怕另有隐情。

    而原本挣扎的林曼，这时也反应过来了。

    “这么快吗？不，怎么会这么快呢？”

    林曼像是在问蒋道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表情却非常的平静。

    “放开他吧。”齐修远转过头来，语气淡然道，“双手铐起来就行。”

    “……是你找到我的吗？”

    被拷住的林曼站了起来，露出一个酒窝微微笑道：“能不能告诉我，我是哪里暴露了？”

    自己明明藏得很好，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身上的那股子恶臭味，我隔着八条街也能闻到，还有……”

    齐修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虽然不知道你在学谁，但你现在的样子，真的非常滑稽啊，我还不想在这种地方笑出来。”

    “所以，能不能麻烦你，别再装出一副波澜不惊的绅士模样了。”

    这毫无感情波动的话就如一把刀子，直直扎进了林曼那敏感脆弱的内心。

    “你！？”

    林曼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淡然，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

    但很快便再次压下怒火，死死盯着齐修远冷笑道：“你在看不起我吗？你以为你是谁啊？！”

    “我本以为你和他们不一样，但结果你也是那种庸俗的家伙，不过你这身皮囊真的很不错啊，倒是有资格被我做成工艺品！”

    林曼的神情很是癫狂，蒋道川不禁脸色一凛。

    但很快就变得怒火滔天。

    嘭！！

    蒋道川猛地抓住了林曼的头发，将他的脑袋狠狠地按在桌子上，脸色阴沉至极道：“你以为自己是谁？”

    “一个死到临头的家伙，哪来的勇气在这里叫嚣？”

    说罢，他突然顿了顿，目光看向林曼的下体，脸上也露出了一抹冷笑。

    “哦，对，差点忘记了，你已经算不上一个男人了，心理扭曲也是情有可原。”

    蒋道川发出‘啧啧啧’的声音，语气中也满是讥讽和不屑之意。

    “……你，你说什么？”

    闻言，林曼脸上的表情也不禁一僵。

    反应过来后，脸色变得铁青，歇斯底里地怒吼道：“你刚刚说什么？！你怎么知道人家没有……”

    最后那一声人家，声音尖细而刺耳。

    “……可悲的家伙。”齐修远的表情很是复杂，转过头去冷声道，“看你现在的样子，男不男，女不女，既想像男人一样强大，又打心底里憎恨男人。”

    “内心深处矛盾的想法，已经快要将你逼疯了吧。”

    “我看过你的资料档案，你无父无母，是一个孤儿，但我知道你有过父母，我猜你亲手杀了他们。”

    “你本以为那把大火烧光了过去，但实际上也将你困在了过去吧。”

    “破屋里面满是呛人的烟雾，隐隐可见不断闪动的火光，还有被烧焦的、皮开肉绽的手。”

    “看着那具焦黑的身体，已辨不清五官、破碎不堪的脸，听着耳边传来的痛苦惨叫，你只能惊恐地张大嘴巴……”

    齐修远语速缓缓地讲述着，林曼的表情逐渐变得狰狞。

    “啊啊啊啊！！闭嘴闭嘴！”

    但齐修远看也不看他一眼，自顾自道：“你应该经常梦见他们躺在你身边吧。”

    “他们的脑袋光秃秃的，连头皮都是漆黑的颜色。”

    “长着眼睛的地方只剩下两个血红的深坑，鼻子和嘴唇已经没了，只剩下两条细长的，不断翕动的细缝，粘连着血肉的森森白牙蠕动着。”

    “所以你留下了母亲的皮囊，每天都像精神病一样照顾着，就是为了让她不要再缠着你，你心底里依然对她无比恐惧……”

    “闭嘴，闭嘴！你给人家闭嘴！！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林曼那尖锐的嗓音无比刺耳，在场众人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但是，这也意味着，林曼的心理防线已经被齐修远彻底击溃了。

    “哈哈哈哈！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变成这副鬼样子？”

    林曼表情阴鸷无比，喘着粗气低吼道：“都是那两个家伙，是他们让我变成了一个疯子！”

    “如果没有他们，我和所有男孩子一样，会有一个阳光健康的童年！！”

    “就算我没有文化，就算我没有见识，但我至少是个正常的男人！而不是现在这副不男不女的模样！！”

    林曼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那双手铐被他拽得咔咔直响，甚至将他的手腕都磨出了血。

    而随着他的嘶吼哀嚎，众人也逐渐变得沉默。

    林满，原名林曼，出生于一个普通的农村家庭。

    不过，和大部分女弱男强的家庭不同。

    他的母亲则是一个非常强势的女性，独自经营着一个小杂货店，是维持整个家庭的唯一经济来源。

    性格强势，加上有物质层面的控制权，使她在家里具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由她说了算。

    与此相反，他的父亲是入赘过来的，嗜酒如命、性格懦弱，长期处于失业状态，对家里的事情不管不问，面对妻子的日常打骂也只会卖笑。

    但对于林曼来说，这种生活就是一场真正的噩梦。

    从小到大，母亲对他灌输的观念就是：

    ——“你的父亲是个没用的废物，你们男人都是没用的窝囊废。”

    ——“必须厌恶除了我以外所有的女性，外面的世界肮脏不堪，那些愚蠢可憎的豚猪只会让你变得软弱。”

    为此，母亲甚至给他取了一个女性的名字。

    而那个酒鬼父亲虽然对妻子服服帖帖，但是对年少的林曼又是另一幅嘴脸，喜怒无常的他，只要妻子不在家，就会对林曼施加暴力，

    哪怕锁上房门并躲在床下，也只会让他更加丧失理性。

    对于当时的林曼而言，根本没有安全的藏身之所，也没有摆脱施虐者的万全办法，更没有可靠的人提供保护。

    他躲在床底下，父亲在外面不停地砸门，那是他一生中最惊恐的时刻。

    而母亲知道丈夫的所作所为后，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觉得有点欣慰。

    她觉得他总算有点像个“男人”了，所以她对于丈夫的暴力行为也没有过多干涉，只会在林曼向她求助的时候进行劝阻。

    而每当她出手阻拦之后，父亲便会乖巧地停止打骂。

    于是，在年幼的林曼看来，一切都像母亲所说的那样，父亲是个窝囊废，不是个可以依靠的人。

    而母亲这个形象，在他内心是极其高大而威严、善良而不可触犯的。

    也正因为这样，林曼只能顺从母亲的教诲，将自己孤立在另一个世界。

    ——那里没有友情，没有爱情，只有在母亲强权控制下，唯一的一点点安全感，以及对母性“强权”的变态依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