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东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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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护厂

    61、护厂

    早上,全村开始割尾巴,大街上鸡飞猪叫的。六十里地之外的大队白灰厂,一群人冲了上来,刀疤、记脸子、单大发像三尊门神一样横在大门口。

    因为遭到多次抢掠,白灰厂的院墙被增高加固,大铁门成了进出的唯一通道。

    这几天,天天都有十几号人冲击大门,都被三尊守门神给挡住。

    今天来了上百号人,前面的人被三个恶煞镇住不敢前进,门神的威慑力不能透过人墙,后面的人往前拥,三尊门神也被人群裹着后退并遭到围攻,三个人用拳脚还击。记脸子和单大发退进屋里死死顶住屋门,刀疤被十几个人逼到西北墙角,他背靠墙角拼命抵挡打来的拳脚。

    门外又冲进一大群人,人们直奔仓库,砸开库门就往外搬白灰,瞬间,仓库到大门形成肩抗人抬的人流,大门外停着几台大马车,搬出来的袋灰都装上马车。

    最硬气的刀疤被殴最狠,此时已经身无完衣,刀疤没有退路,对方的拳脚不断袭来,他的双臂无从格挡,他从后腰间拽出刮刀,这是工厂的工具。刀疤手中的刮刀连续刺向面前的人,围殴的人看见刀子,全部后撤,发现有人流血,开始四下奔逃,刀疤奋力追赶,又刀伤两人,上百的人看见刀子伤人,开始四下逃窜,大马车被丢弃在大门外。

    白灰厂的人刚吃完早饭,还没有开工,人们目睹了整个过程。人群像涨潮一样涌上来又像落潮一样退去,刀疤手里拿着刀子,地上留下点点血迹,在白白的灰面上鲜红惊目。

    厂长薄云起像一尊塑像站立片刻,强烈的不祥感充斥大脑。段大嚷可着喉咙大喊:“闯大祸啦!快套车!逃命吧!不想被打死的就快跑哇!”

    匆忙套上牲口,车老板儿跳上大车拼命鞭打骡马,恨不得马蹄子上长轮子。涉过河流爬上山梁,回头望去,身后的白灰厂被人群包围,人们举着铁锹镐头冲进厂子,喊声震天,见什么砸什么。

    五挂大车载着人,一刻没停地跑回村里。此刻,村里的割尾巴行动刚刚结束。

    白灰厂的全体人员都站在大队的后院,各个双腿打战。

    午饭过后,口口相传,白灰厂发生的一切,全村人都清楚了。人们明白:事情不会就此结束。在狄之书的带领下,村里人行动起来。

    下午,两辆拖拉机出现在东梁口,车厢上站满人。

    狄支书派王守义走小路到公社去找迟公安,同时急促地敲响了大铁钟。

    在前树林子东段的大路上,双方列阵对峙,中间空出两丈宽的空地。

    村子一侧,男民兵打头阵人手一根镐把,杨大鹏双手握着半自动步枪,枪口向上;后面是狄支书和村里的壮年男人,把手中的铁锹、镐头、锄头举过头顶。对面是整整四十人,领头人的两根筋白背心上印着红字:青年突击队。他穿着绿军裤黄胶鞋,头上反戴着军帽,手里拎着绿背包,背包沉沉的绷直背带,这样的背包人手一只,大部分人是插队的文化青年,这些人打架,武器就是背包里塞砖头。领头的大高个,膀大腰圆,嘴里叼着烟卷。

    村里有人认识大个子的,他曾经带头去水库偷鱼,被当地的民兵连长开枪打伤过左腿。

    在松岭门的集市上,集集有这伙城里来的年青人。当看中那顶军帽,几个人一起挤上去,其他的人四下散开,有人伸手摘下军帽甩飞盘一样飞出,远处自然有人接应,然后一哄而散。

    这伙人来赶集,恒有一个目的——Q军帽。

    大个子开口道:“冤有头债有主,让刀疤一个人出来受死!”

    记脸子和单大发早已经冷锅贴饼子——蔫溜。

    这时,西梁口跑了一台自行车,载着两个人,是刀疤和他的武术师傅。刀疤跳下车就被大哥宝庆忠死死地抱住,他的师傅像个孩子,腰里缠着锃亮的九节钢鞭,他来到对峙队伍之间的空地,一个金鸡独立抬左脚过头,鞋底朝天,然后双拳互攥,双手的关节嘎嘎直响,一个转身抖开钢鞭,自头上、腰间、胯下耍出串串的亮银色车轮,这个人就是武术冠军。

    大个子用舌头把唇间的烟卷拨到嘴角,向前走几步,手中背包自下向上甩进车轮中,钢鞭“哗啦”的一声卷到背带上,大个子往怀里一带,冠军像球一样滚进路边排水沟,钢鞭到了大个子手里,沟里的冠军连滚带爬地起身逃往西梁口。

    大个子一挥手,身后的人像潮水般漫上来,“砰”,杨大鹏手中的枪响了。大个子扔了头上的军帽撕裂背心拍拍胸口,意思是你往这开枪,哪气势,就在电影里见过。

    他一挥手,潮水又漫上来,村里几百人整体后退,前排的人镐把向前,人猫腰、腚后拱、脚后移,大个子再次挥手,人群潮水海啸般卷上来。村里的队伍出现骚动,后面的跑得比挨刀子的猪还快。狄支书拎着高瑞的脖领子高喊:“顶住!顶住!给我顶住!”

    较劲儿的时刻,“砰”的一声枪响,枪声来自路南的树干后,宝常革站立姿势端着半自动步枪保持着射击的姿势,枪口上是闪着银光的枪刺,枪口直指领头的大个子。大个子转过脸说:“宝主任,为你那不远不近的堂侄出头是不?你一只枪能打死几个,我身后的人撕碎你。”宝三爷不紧不慢地说:“我压根没想全打,枪里还有九颗子弹,先冲过排水沟的,我立刻送他去见阎王,专打不怕死的。其实呢,有一颗子弹足够,就打死你!”

    村里队伍的后退止住了,两个队伍之间又隔出两丈宽的空地,逃跑的人回来一大批。

    “砰”,宝三爷的第二枪打在空地上,腾起一股烟,子弹钻进大个子脚前的土中。

    这时东梁上“叭”的一声枪响,迟公安骑着掉漆的三轮摩托车赶来,挎斗子上、后座上的人都带着枪。迟公安端着手枪,站在宝常革身旁对进攻的一方说:“后退!后退!”

    大个子没动,对村里的队伍高喊:“刀疤!你给我记住喽,出了这个村,我就废了你。”回身对自己的人说:“走!”两辆拖拉机掉头载着人开走,过梁顶消失在东梁的东坡。

    刀疤的刮刀,造成三人轻伤,一人重伤,重伤者自左肋向上划开一道伤口,从腋窝扎透后肩,流血过多,庆幸的是离矿区医院很近,伤者无生命危险。

    大队赔了三万多元,白灰厂被砸为平地。

    62、老人(十五)

    城里大个子青年的那句话,致使刀疤不敢去松岭门及周边的集市,二十多年,他没敢迈出村子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