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厂女程序员回宋朝躺平度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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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入江南

    几日后,王小楠再次踏上了钱塘县的土地。

    带着那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去找外事女官,说要离岛散心时,被安排了个差事。没想到自己会被安排到一家琴肆帮忙,倒也没说具体做何差事,女官给了他很大的自主权,自己看着办吧。于是,小楠带着简单的行李便出发了。离了AI才知道,原来这两岸间三百余海里的距离,对于古代行者来说,需在海上航行上三天两夜。从前车马慢,此前激动的情绪却在这行程中被疏解了大半。只是时不时的,眼前总晃着一双蜜色的小手,一会儿那小手递过来几片古柯叶,一会儿又被强行拉走,转眼就被火舌吞噬了。每每想到,总不自觉泪湿眼眶。全都怪到小六子身上吧,显然是自己在任性甩锅,免不得又平添了几分自责。

    沈府的少年,在前两天收到表哥捎信儿,说:不日,那日思夜想的人便要前来钱塘。于是,少年便是日日去码头上守望,想第一时间就见到来人。海上远远驶来一尾货船,船帆上带着三姑娘岛特有的纹样。估算着时间正对上,少年更是春风拂面,毫不掩饰脸上笑意地迎上前去。船帘一掀,月白色云纹长裙,束着黛色腰封,一袭素衣不施粉黛的王小楠出现在眼前,只是沈括见了,觉得心脏被人抓住一样地停跳了几拍。几日不见,再见时,这伊人眼眶微红,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印象中一向行步如风,谈笑燕燕的她,怎会如此?

    王小楠背着登山包,神情低沉落寞,眼前一只白皙文弱的手掌伸过来,抬头一看,见是熟人,这才勉力一笑。可在沈括看来,那笑容分明是皮笑肉不笑,出于礼貌而已。这还了得?定要解开娘子心结。

    一路无话。

    穿过一派雅致错落的亭台楼阁、街亭巷尾,只是这移步异景皆可入画的江南风光也没能吸引人心。王小楠一行下榻的琴肆位于闹市区一角,此处正是文人雅士、骚人墨客汇聚之地。许王二人与岛上同来的一位唤作佘娘的姑姑一同进了门,等介绍完掌柜认识等一系列流程走完,一落座,见着这琴行内布置得十分别致,应是光顾此间的人所喜欢的模样了。陈设无一处不透着美感与韵味。店内宽敞,分开摆设几处小景,各式乐器按照古乐的排位习惯,张弛与留白有度的布置开去,并不像超市货架一样简单罗列商品。见到此间,小楠便自言自语小声儿说:“要是能有把吉他……”

    “吉他?亦是种乐器否?是何种样子?“沈括问道。

    “弹拨的,抱在怀里,六根弦,有音箱和音柱,音色柔和、清晰。“

    沈括走到一边,取下一把自带喜感的圆肚子乐器,坐定后抱于怀中,又自那乐器音柱间取下一牛角拨子,于那弦上一扫。音色倒与他本人的言语话音趋同,一样的温和醇厚。又听他问:“那所谓吉他,与此阮弦相类吗?“

    小楠点头,道:“外邦的阮而已。”

    “可有想唱的词曲,我便以这中阮为配乐。”沈括一边熟悉地调弦,一边说着。

    想想此时的处境,小楠感觉自己如同时空弃儿一般,不敢细想,只因细想之下,即使回到现代,也不知还是不是原本的世界了。这寂寥寥,空落落,真是无语形容。无语,翻成古文,即‘无言’。一段老妈爱听的老歌回响在脑海,开头一句便是‘无言’。她便在这四敞大开的店面里唱起来:“无言独上西楼,月如……”后面的词唱不出来了:“呜呜……,小沈,你干什么?”小楠含混不清地说。

    沈括连忙松开手,看看店里,还好,也没有几个人,轻声说:“这首,过个900年再唱吧。”

    “连唱首词都不能随意。”某人的脸色更不好了。要不要犯个所有穿越者都会犯的错误呢?记得给苏大学士加鸡腿!不对,要给车轱辘两兄弟发一对电话机才对,也只有免了那兄弟俩的手足相思苦,方才他平衡了这夺词之恨呀!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心情到了此间,麦霸小楠便将这首词唱出了十分凄清的寒意来。一曲唱罢,又待循环播放。此时,对面二楼窗子全开,原本正教授弟子唱功的年长歌伶,虽年华已逝,体态渐丰,而那唱功却越发稳重,张口吟唱,一个无唱词的开口仙音,化作一阵清风,缓缓上了云端,气息悠长平和,再上扬,便直抵那环形山口,转了一圈儿下来,把那广寒宫中的裙带吹得飘飞舞动,末了渐隐于无风的宇宙。

    小儿脚戴铃铛跑过街市时,那声音如洒了一地碎银。

    古琴桌旁,掌柜惯常调弦的双手,托散自如,手指时而虚庭鹤舞,时而一个大力劈斩。将视角拉回人间,一时,乐音里的夜色又古朴深沉了几分。

    咚咚的沉重脚步之声传来,只见一宽大身躯、散着发的乐人步下楼梯,他怀抱大号阮弦。胸腔里发出一声长啸。曲风突变,刚还是清风徐来,现在换了刚猛男子在敢问上天,如何偷走了世人华年,他便要效仿当年夸父逐日,去追讨要回。这是古代版的愤怒摇滚,不过,中音与低音的弦乐有了,鼓呢?

    “张龙赵虎王朝马汉,何人鸣冤?押上堂来!“

    “报!是那群讼师,不好好地送状纸,不知配着哪儿来的曲子,把个鸣冤鼓当什么来敲呢?”

    “哇呀呀呀呀,真是气煞我也!”青天大老爷急急来到衙门口去观瞧,突然耳骨微动:“咦?……张龙赵虎王朝马汉!”

    众捕快齐声应诺。

    只听大老爷道:“速速去后堂取我胡琴来!世间唯有这音乐与美食不可辜负。”拉弦乐起,婉转幽怨,如啼似泣。忆起当年,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情意绵绵游丝长,少年青丝染霜雪,一声一叹两不见。大老爷我也不是薄情汉,只是时过境迁缘难续。

    送别宴上,七八儒生齐齐走出酒坊大门。昔日同窗数载情,一朝别离奔东西,即是在唱词,也是在互道珍重。来日不知何时逢,遥寄托付明月光吧。

    南人就是矫情,只会唱这等靡靡之音!

    一声战马嘶鸣,闹市哪儿来的战马?那一位蒙古汉子大咧咧坐在石阶前,一把马头琴拉起,打破了儒生们的浅吟低唱。蒙语唱腔和着水调歌头的节拍,竟是自成一派。描绘着打马奔袭草原大漠,豪情畅饮的图景。只是,潜藏在一段低回呼卖之后,大汉怒喝一声,如一记响鞭,抽在周围人身上。

    须发皆白的学监程如,拨开人群,推开拦挡的家人,拔出佩剑起舞,剑指那挑衅的蒙古人。此时,乐声有一瞬的停滞。小楠见状,连忙改了唱词,掷地铿锵地唱道:

    “山下兰芽短径溪,松间沙路浸污泥。萧萧暮雨子规啼。谁道人生无再少,门前流水尚能西,休将白发唱黄鸡。“

    众人皆跟唱,一时间声浪排山倒海,压得那蒙古汉子出不得声。

    不知什么时候,王小楠好像忘记了自己的各种愁,融入到这片声浪里。

    却不知,在一方座位上,貌似稳坐的少年人眼泪马上要夺眶而出,自语道:“还是要走吗?去哪里,也将括带上吧。”,又忍了忍眼泪,状若无事地邀请小楠与同行人一道去附近酒楼吃饭去了。只道是在岛上时承蒙照顾云云,各种说辞与安排周到细致,看不出什么异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