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0年代起代工生产是制衣业的核心经营模式，美国大型连锁店如Wal-Mark和K-Mart，向香港制衣厂落单订造廉价成衣，本地制衣厂亦为欧美品牌生产由其提供的设计样式的衣服，例如长江制衣为Marks&Spencer、HugoBoss、MarcJacobs、Nike、Littlewood等生产品牌衣服。代工生产订单量大而稳定，是制衣厂的生存命脉；大厂为如期交货，会将部分订单分判，交中小型工厂承接，这些中小型工厂或会再将订单分拆，再交山寨厂甚至住家式工场承接，形成多重的外判网。分判形式可以是全件起货，亦可以是只做其中一个特定工序。

    成衣的销售利润比生产理想，1970年代起，部份成衣厂商开设销售部门，部份大型制衣厂开始发展品牌，参照外国时装界的模式创立自家品牌，例如长江制衣以法国品味为蓝本创立“MichelRene马狮龙”品牌，自己生产、自己推销。除了自创品牌外，制衣厂商亦投资品牌代理权，甚至收购欧美名牌，或自己生产和推销，或向销售商收取版权费。

    此时香港的成衣市场并不繁荣，尤其是高档成衣，几乎等同定制。赵蕥芝身着的这一款，并没有一模一样的第二件。店员十分为难，既不敢得罪何宝荣，又不敢得罪林振发，只好如实相告。并且建议林振发去其他店里看看，应该有相似的衣款。

    林振发不愿意在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丢了面子，于是向何宝荣建议道：“我的女朋友真的非常喜欢这件裙子。这样吧，你花了多少钱，我可以出双倍从你手里买。”

    何宝荣听到这句话就炸了：“你的女朋友喜欢，我就要让我女朋友让给你。你以为自己是谁，耶稣吗？”

    林振发不慌不忙，继续发挥自己的钞能力，他刚才看到何宝荣掏钱，不过一两千港币罢了。他继续加价：“三倍怎么样？”

    何宝荣的情绪几乎就要爆炸，赵蕥芝已经看出不对，顺着话头立刻挽住何宝荣的手，安慰道：“宝荣，算了。既然这个女孩这么喜欢，他的男朋友又愿意出价，这裙子我可以不要的。”

    但何宝荣的怒火已经被点燃，他冷冷地、一字一顿地对林振发说：“我不知道你是哪儿来的富二代，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家财万贯。但是，没有人，可以从我手里抢走我心爱的东西，我女朋友看上的，就是我看上的。你出一百倍，也绝不可能从我们这里拿走哪怕一根线头。”

    说罢，何宝荣拉着赵蕥芝，拂袖而去。临走前，何宝荣回头对林振发说：“对你女朋友好一点。我不知道你的身家有几毛钱是自己挣来的，别逞能，败了自己的祖宗家业。”

    何宝荣的话正是戳中了林振发的痛处，他的身家绝大多数来自父辈余荫。至于他自己，也只是凭着父辈留下的财产，才有了挥霍的资本，追到邓俪君。

    林振发不由得无名火起，对着何宝荣就是一通国骂输出，中间还夹杂着一些马来西亚的本地方言，极尽侮辱。本来在一旁看着情势急转直下有些懵的邓俪君，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男友，她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何宝荣不懂马来语，邓俪君懂，林振发的话已经让她耳不忍闻。

    何宝荣虽然不懂马来语，他也不是聋子，林振发的污言秽语着实火上浇油。何宝荣甩开赵蕥芝，回身就是一拳，直中林振发的鼻梁。咔嚓一声，林振发的鼻梁被一拳打断，他痛苦地倒地，像泥鳅一样扭动挣扎，骂声不绝。

    何宝荣斜视了邓俪君一眼：“这就是你的男朋友，果真好绅士、好男人。”

    接着，何宝荣掏出钱包，把里面的现金尽数丢在林振发身上，不屑地补了一句：“有骂街的工夫，去医院治治吧，这些钱够你把伤治好了。”

    说罢，何宝荣再次拉起赵蕥芝的手，潇洒离去，独留在地上呻吟叫骂的林振发和不知所措的邓俪君。

    走出一条街，何宝荣总算从暴怒中清醒过来，赵蕥芝被何宝荣的手勒得生疼，却一直默默忍着，不发一言。何宝荣这才反应过来，松开了紧紧勒住的手，此时赵蕥芝的小手已经被勒出了深深的指痕，而她的双眼也已经被疼出了泪水。

    何宝荣自觉非常抱歉，无意间把赵蕥芝拉进了这件事。他低声道：“蕥芝，对不起，我刚才太失态了。”

    赵蕥芝此时终于控制不住，手上的疼痛钻心，她扑进何宝荣怀里，大声哭泣：“我不知道你怎么了，你吓坏我了。”

    何宝荣心中五味杂陈，他内心的激动和狂躁在赵蕥芝柔软的怀抱中逐渐得到了安抚。他紧紧地回抱她，仿佛她是他唯一的依靠。赵蕥芝的身体抽搐着，她的泪水湿润了他的衣领，但不久，她的哭声渐渐小了。

    何宝荣抬起头，目光中透露出深深的歉意：“蕥芝，真的很对不起，我也不知为什么自己会如此失态。我想，我有一些故事想和你说。”

    赵蕥芝擦干眼泪：“那我们找个地方好好坐下，好吗？”

    何宝荣点点头，拉起赵蕥芝的手，四下一望，心里已经有了计较。何宝荣带她走向附近的一家餐厅。这家餐厅名为“利苑”，在1970年代的香港，它是粤菜界的佼佼者。金碧辉煌的门匾，映照出这个时代的繁荣与奢华。

    二人选了个靠窗的位置，窗外，霓虹灯开始闪烁，为这座城市增添了无尽的魅力。何宝荣始终没有放下握住赵蕥芝的手，深深吸了口气，开始讲述自己和邓俪君的故事，当然，他隐去了邓俪君是歌后这件事。而赵蕥芝则静静地听着，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关心。

    “所以，你刚才一眼就看出那个女孩是你钟情的那个君丽？”赵蕥芝听完整件事，问道。

    “是。”何宝荣此时不再是那个一切尽在掌握的何宝荣，反倒是有些像犯了错的学生，不知所措。

    “我不明白，按照你所说的，你们俩都互有好感，为什么不能在一起？”赵蕥芝此时心里不由地一痛。

    “实在说，我也不知道。可能我们俩都是纠结的人吧。”何宝荣垂首道。

    “宝荣，我相信你一定是极爱君丽的。你的进退失据已经说明一切了。但是，我还是想说，爱情不是一个人的事情。今天君丽和他男朋友的甜蜜你已经看到了，爱她就要成全她，而不是让两个人痛苦。不是吗？”赵蕥芝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也许，是吧。”何宝荣再一次失去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