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公输尧前来致歉。”身前人站定，楚云梦看了许久才反应过来：“是你？偷肉贼！”

    楚云梦瞬间愤怒起来，不管不顾，石刀石针齐上阵，向前刺去。

    哪知对方是个高手，虽然身形有些不稳，仍然灵巧地避了开去。楚云梦连续刺了十几下，都没能得逞，只得气喘吁吁停下来。

    “姑娘，偷东西确实是尧之过，但实在是因受伤过重，猎得的老虎又被你放走，不得已而为之。”对方说完，一声闷哼半跪在地，撑着剑勉强维持住身形。

    “原来小老虎也是你伤的！”楚云梦愤怒更甚：“你知不知道，你偷走这些，要不是小老虎，我今天不饿死也得饿死！”

    “尧本并无杀生之意，只是穷途末路不得已为之，还望姑娘见谅。”说完，高大身形猛然扑倒。楚云梦腾腾怒火救被这么一扑，就生生扑灭了。心里涌出的是刚醒来时的恐惧惊惶。

    她连忙上前查看，发现鹿皮包裹下的衣衫几乎被鲜血浸透。草草包扎的腹部被捅了好几个窟窿，虽然没伤到要害，但血再这么流下去，恐怕也命不久矣。

    楚云梦连忙用今天和小老虎一家沟通形成的话语习惯呼喊起来，请求小老虎一家帮忙找大量寻止血药草，然后去溪边用芭蕉叶捧了一大捧水回来清理公输谣的伤口。

    刚刚擦完，公输尧就疼醒过来，四面也响起了越来越近的虎啸声。

    “你流血过多，待会帮你缝伤口后，再帮你抹止血草药。”楚云梦低声解释：“缝的时候有点疼，你忍着点，不然血流干了，命就没了。”

    说完，楚云梦往围在火堆旁的老虎们走去，取下它们嘴上叼的草药，并一一致谢。

    待老虎们散开后，楚云梦拈起白天磨制的石针，往火上烤了烤；从公输谣身上的衣服中抽出一根长线，洗干净浸泡透草药汁后，楚云梦开始在公输尧肚子上的一小块穿针引线。

    公输尧虽然一声不吭，但额头暴起的青筋和豆大的汗珠，却出卖了他。

    楚云梦也知道自己只是照梦中所见依葫芦画瓢，技术实在过不得关，心里也不由愧疚起来。

    要是遇见的是一个老师傅，也许就不会这么疼了。想着想着，楚云梦的心竟然抽疼起来。

    伤口全部缝完，公输尧也几乎晕死过去。楚云梦连忙给他抹了止血草药，想煮些入口的药，却发现没有锅和碗，只得作罢，只好将外敷的药抹了一遍又一遍。忙完之后也沉沉睡去。

    第二天晨起后，楚云梦发现公输尧早已起身，两人歇息的火堆前，摆着两只小石盘。

    “昨天看你没盘，取菜似乎方便。早上磨了这两块。”公输尧低头低语，似乎对昨天的“偷窃”行为仍感到不好意思。

    楚云梦看着两只小盘子，有些无语：“你还不如磨一只碗，这样也好煮些口服的汤药，好得快些。”说完又补充：“当然，如果扯动伤口较大，那还是免了吧。”

    然而在日落之前，楚云梦采完野菜回来，就已经看到一大一小两个石碗。大的那个虽然还够不上锅的份量，但用来煮碗药和汤已经足够。

    楚云梦一高兴，就在晚食里加了个菌菇汤。两人一人一根山脚兔腿肉、一碟煨山芋、一小碗菌菇汤，吃了个肚滚圆。

    吃饱喝足，楚云梦给公输尧煮了碗口服的汤药。喝完药后，两人都松了一口气，钻到一大堆皮子里去。为了睡得舒服，楚云梦白天就已经给所有皮子做了去味处理。

    但躺了很久，楚云梦都没睡着。这是她在这个世界醒来后碰到的第一个人，也是目前唯一认识的人。两人同样被困在山林里，但境况却不完全一样。他伤好后还可以回到自己原来的世界，可是自己呢？难道药跟着老虎和狼过一辈子？

    更强烈的孤独和迷茫笼罩而来，像团浓雾遮住了视线，她像烙煎饼一样在鹿皮上翻来覆去，最后干脆腾坐起来。

    “楚姑娘，你睡不着？”身侧传来公输尧的声音：“是否因在下干扰？那我挪远一点。”说完便欲起身挪动身下的皮子。

    “跟你无关。”楚云梦阻止他起身：“是我自己，想到以后不知该去往何方，心里头烦躁。”

    “姑娘无处可去？”

    “我是个没有过去的人。过去的事全忘了，将来的路也不知怎么走。”楚云梦声音中满是惆怅。

    公输尧侧眼看着躺在身边的姑娘，一身兽皮包裹的躯体凹凸有致，玉面粉额间，一双幽黑的眸子氤氲着水汽，看不见底。公输尧心生怜惜，脱口而出：“姑娘愿意跟我走吗？”

    “……”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后，楚云梦终于开口：“我得好好想想。”

    此后过了一天又一天，公输谣的伤日见好转，老虎和野狼们也来了一次又一次，带来更多的食物。楚云梦已经和野林里的野兽们构建了独特的沟通话语体系，对于公输谣那夜的问题却一直没有答案。

    终于，公输谣在夜里再次问起楚云梦。

    沉默良久，楚云梦终于开口：“还是不了，那是你的世界，不是我的世界。我在这里醒来，这里定然有我的因果。至少得弄清楚我的过去和现在，才能向前一步，走向将来。我不能糊里糊涂的。”

    “也好。”公输谣低声回应：“不过我不建议你长久留在山林里。你虽然天赋异禀，能和野兽沟通，但这毕竟不是人的世界，停留在这里弄不清你自己的因果。”

    “此处离郢都近，我猜你的因也许在那儿，不如去那儿找一找。”公输谣接着道：“我在那儿刚好空着一处房子，你不如用你这手好厨艺做些买卖，在郢都市井里，一边重新体验这个世界的生活，一边找寻你的因。”

    楚云梦就这样跟着公输谣离开了野林，进了郢都。

    从此，郢都的梨花巷里多了一家云梦居，多了一个叫云姑的老板娘。

    “莫强出头，暗暗寻访。”楚云梦牢记着公输谣的叮嘱，所以平时特别低调。

    可几个月下来，关于自己的过去，她还是一无所获。每天忙碌完之后，她感觉心中的空洞越来越大，空虚过后，偶尔会想起公输谣最后一句话，他真的会在几个月后再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