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娘子历险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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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结案

    众人登时面露讶然。

    王明虽然惊讶崔郎君突然来这么一手,但他哪敢不遵从,吩咐婢女按照崔郎君的指示取来一应物品。只见中间空地上被摆放一个大铁笼,其中塞了两只鹅两只鸭,羽毛脚蹼瞧着挺干净,似乎事先清理过;一旁有五只铜盆,盛放了黑褐色或透明的液体,隐约可闻到酸醋味,众人猜测大约是酱油、醋之类。

    很快,在大家好奇地眼神下,有男仆往笼子里放入几盆炭火,鸭鹅慑于高温,嘎嘎直叫。

    白娡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她已经知道这是什么菜了。

    古代唐朝有名的“鹅鸭炙”,一道以残忍取乐的菜。

    一开始小娘子们还拿手巾捂着鼻子,怕问到鸭鹅臭气,慢慢的,笼中炭火越旺,鸭鹅被火烤的叫唤不停,摇摇摆摆,振翅走动,有鸭鹅伸脖饮铜盆中的液体。

    此时此刻,众人面色已变,有的目光呆滞,有的面带畏惧,有的闭眼不敢瞧。

    鸭鹅叫声凄惨,闻者不忍,直至最终声音渐无,倒在笼中,羽毛脱尽,皮肉赤红,竟是生生烤熟了!

    崔郎君抚掌笑道:“此菜名为‘鹅鸭炙’,请诸位品尝!”

    言罢令婢女分食鸭鹅肉,众人看着眼前一碟鸭鹅肉,惧于崔郎君之势,不敢不从,有的小娘子含泪尝一口便罢,作为主人之一的王菀君亦是僵着脸色勉强塞了几筷子,唯有曹云,面色微白,尝后高声称赞道:“此菜肉质鲜嫩,郎君妙思,竟想出如此法子,实在新鲜有趣!”

    白娡轻嗤一声。

    “你也觉得有趣?”崔郎君转头看她,见她神情,如何不明白是何意,京中间见多了,若是往日必要玩一遭,只今日竟碰上那般人儿,心思全往她处去了。

    “白娘子怎的不尝尝?”

    曹云憋气。

    “近日减肥,不食荤菜。”

    轻描淡写一句话,令其他人暗自憋闷,她竟敢堂而皇之撒谎,难道刚才将鸡羊鱼吃的丁点不剩的是鬼吗?

    曹云张口欲讽刺两句,崔郎君已先开口:“既然如此便罢了,往后有的是机会……”未尽之意令人浮想联翩。

    白娡心里厌恶得很,面上波澜不惊。她已笃定今日是王菀君故意让她出席引起这位崔郎君注意,先前的泼茶推人,后来的引路婢女行止古怪,一桩桩都是想把她当成礼物送人来拍马屁!

    在他们眼里,她这个小小的乡下村姑,不过就是用来争来斗去的筹码,谁来考虑她想不想,愿不愿?

    宴会结束后,白娡推拒了崔郎君马车相送的邀请,自个儿带上幕离步行离开,甚至用上轻功,为的是早早脱离某些人的纠缠。

    回到客栈时候已是几近黄昏,白娡感觉自己累得很,不是身体累,是心累。

    她瘫倒在床上,呆呆地望着纱帐顶,惹得李杏儿有些担忧,询问道:

    “这一回来就是累极的模样,发生什么事儿了?”

    微微叹口气,白娡调侃道:“今天的故事我已经想好标题了,‘是道德的沦丧还是社会的堕落?少女莫名推同伴下水!’‘震惊!女厕所走出陌生男人?真相是……’”

    见她还有心情说笑,李杏儿放心下来,听完她一番话,不由生气道:“这……这怎么会这样?都是针对你的?他们为什么啊?”

    白娡不欲告诉她事情恶心的真相,说那些话也是为了提个醒,道:“大约看不惯我吧,不过今天也不全是坏事,至少陆先生的案子我有点头绪了。”

    一说到这个,李杏儿马上被转移了注意力,连声问道:“那可好!你查到什么消息了?咱们一起寻秦郎君告诉他去,洗刷掉陆先生的冤屈,也是帮他解决一桩烦恼。”

    “你呀……”白娡在床上转过身瞧向李杏儿,“杏儿,不说你和秦郎君差距如此,若是他有意于你倒也试一试罢了,然你见他这些天可曾询问过你一声?咱们还是早早看清现实吧!”

    李杏儿垂下眼,双手绞在一起,眉眼间是化不开的轻愁:“你说的对……这样恋慕于一个男子是不对的……我自己会想开的。”

    白娡摇摇头,这事还是得看本人,道:“杏儿,你一个单纯的姑娘第一次见到如此出众的男子喜欢也是正常,喜欢人不是错事。也许你对他只是如同一个好看的物件般,希望得到,真正得到后一段时间又不是那么喜欢了;也许你是真的对他产生感情,可是你们之间问题不止门户高低,观念差别,更何况你如何知道他是否对你有感情?你不要自责或自轻,看清自己的内心才是最重要的,别多想了。”

    李杏儿听到这样的话,不由眼神迷惘,儿时阿娘的教导历历在目,小娘子抱有这样的心思说严重点是要被人唾弃的,现今出门在外,所见所闻对她的冲击一点点加大,她开始思考,什么的做法才是小娘子该有的呢?

    翌日一大早,白娡便出门寻秦昭。

    昨晚李杏儿思虑一番后,只说无事便不欲见到秦郎君,故而白娡是一个人去。

    恰逢秦昭未出门,白娡很快得以入门拜访。

    彼时秦昭正坐于厅内椅上,一身墨色如意纹翻领袍,脸上略有倦意,修长的手指托着茶盏,显得白净如玉。

    “今日前来打扰郎君,乃是小女这几日对于陆先生的案子略有线索,便相告于郎君,早日破案,还陆先生一个清白。”白娡开门见山,果然秦昭神色微微变化。

    “快快道来!”

    白娡整理了下思绪,娓娓道:“昨日出门,得知的说法是强盗看到米老板炫耀财富,为财杀之,问题是普通盗贼如何得知他家藏宝于床帐后?其二,我询问米老板购玉店铺得知引发命案的玉佩出售者乃是一乞丐,且面容不清,他出现的时间是否太巧合了些?不知玉佩如今何处?可有线索?其三,当日郎君所言之疑点,为妇人指甲中的皮肉与左撇子造成的刀伤,小女昨日出门恰巧碰上一醉酒男子,似乎是左撇子且手臂上有抓痕,其身份乃是芈县大户王家远亲崔郎君之下人,据说崔郎君来自平京……”

    秦昭听她一番侃侃而谈,面上露出赞赏之色,见她额头光洁如玉,眼眸低垂,尖尖的下巴透出一股柔弱之感,偏那樱桃小嘴中吐露出的话语一点儿也不柔弱,不由心中一动。

    “以上乃是我近日所得,请郎君自行斟酌。”

    白娡呼啦啦说完一大堆,听得秦昭道:“你说的很有用,与我们所得消息部分一致。关于那枚玉佩,当日于案发现场获得,我今早得知被人查出乃是假玉,此处应有疑。”

    “郎君说的是,我会继续查探下去。”白娡点头。

    秦昭沉默了一瞬,按以往习惯,此时他该吩咐人退下,可今日却莫名有些不愿,意识到自己是对下首的女子产生兴趣之后,他第一反应是这次行程结束是否收了她?

    不过,在此之前,他需要彻查她的背景,防止任何疏漏。

    “郎君?”见秦昭久不应答,白娡不由疑惑出声。

    “嗯……此次事了,该好好赏赐你一番,多得你相助了。”秦昭食指摩挲着温热的茶杯,缓缓道。

    白娡虽然很想多获得钱财,但觉自己是助人为乐,还是拒绝吧。

    “郎君万不用如此。帮助陆先生是应该的,何况一路上承蒙郎君照顾,鄙人感激不尽,恨不能回报郎君,此番稍稍出力,哪来的颜面跟郎君要赏赐?”

    “你当得。”秦昭微微一笑,口吻不容置疑。

    好吧,你官大你说啥就是啥。

    白娡摆足姿态,鞠躬行礼道:“那就多谢郎君了。”

    她迈着轻快的步子回房,李杏儿却对她道方才有位王菀君派来的婆子留下口信。

    “说什么了?”

    “她让我转告你,昨日新来的小婢女们没调教好,手脚不利落,安排不当,王娘子已令人杖打两个婢女各五十发卖了,其中一个自觉愧对主家,当夜高烧熬不过早上就去了。”

    白娡听完倒吸一口凉气,心道王菀君好狠的手段!那婆子也许是故意来说这话给她个下马威!

    昨日才见的活生生的一个人就没了,她心下黯然,告诫自己更要谨慎行事,前有吴青梅之鉴,今有婢女莫名惨死,生命在这里一点也不平等。

    此后俩天,调整完心态的白娡为了升级,联想到以前玩游戏每到一个城镇就有隐藏的小任务,秉着蚊子再小也是肉的想法,她日日外出上茶楼、问乞丐、逛小店,确实接到三五个小任务,不外乎城东的送信给城西,城南的送药给城北,以及出城几里地内杀杀强盗头子等等,收获颇丰。

    嗯,她还好运气地摸尸得了个藏宝图,然而藏宝地址并不在附近,而在“血海深仇”同一个范围。

    好吧,她只能按捺下蠢蠢欲动地心等以后了。

    鉴于某人一直暗测测里准备着自己像名侦探柯南一样在公堂上手指某某某大喝一声:“凶手就是你!”然后在群众质疑和难以置信的眼光中,一步步揭穿犯人的作案手法和杀人动机,最后获得群众的掌声,奈何还没等她搜集多少消息,两天后忽然得知陆先生被无罪释放了。

    秦昭将她叫去,告诉她陆先生沉冤昭雪了,凶手是王家远亲的下人,见财起意,碰上偶遇的陆先生便嫁祸于他。

    白娡猜测秦昭一则为赶路,二则是背后之人他不愿撕破脸皮或没有充分证据。

    但是,秦郎君,说好的赏赐呢?

    当天陆先生归来的时候,系统提示她任务完成,获得了金钱若干,烧饼若干,经验若干,直接导致她升一级。

    虽说解决了案子,可是萦绕在白娡心头的谜团的依然存在,崔郎君他们是否因为利益设计了这场杀人案嫁祸陆先生?之前的逃犯事件是否有关联?为何被害的是米家人……这些疑问仿佛缠绕在一起的线团,而捉住凶手就像抽走了一个假线头,也不知能否有解开的那天。

    此夜细雨蒙蒙,陆缪其坐在秦昭下首,轻声慢语道:“……所以此事不过是大殿下一个不成功的歪招,属下猜测他原是想利用刺客留下的牌子吸引属下落入杀人陷阱,借以污蔑郎君名声,顺便拉拢文昇的关系。不曾想他幕僚不得力,几处漏洞皆被郎君察觉……那马青峰也不知和米家人是何仇怨,竟害人如此,此等小人也就是大殿下才会留在身边……”

    秦昭偶尔点头,提起大殿下目露不屑,最后插嘴道:“此事一出,那白娘子七分嫌疑可去。她运道不错,居然知晓了几个重要线索,若不是她,我们也不会这么早将你救出。”

    陆缪其迟疑了一下,问道:“郎君莫不是要收用她?只她身份太低,公主那里爱子心切,也不会肯允她成为郎君妾侍……”

    “哎——”秦昭挥挥手:“本君收用个侍女难道还要母亲同意?”

    陆缪其连连摇头,暗地里松口气,转个话题又问起关于大巫的隐秘事体。

    两日后,风清日朗,秦昭的队伍休整完毕准备启程。

    作为芈县县令,文昇虽然知道秦昭的身份高贵,却明白他此次乃是暗访,因此并未大张旗鼓城门相送,只出当日设午宴款待秦昭,被秦昭婉拒了。

    王菀君得知此事,心里前后思量了番,来到正厅,命人唤来之前陪同她去买首饰的婢女,大声道:“当日你说文明府对白娘子青眼有加,而白娘子身份未明,恐她居心叵测,蓄意接近,提醒我试探她。我如今看根本不是这么回事!贱婢,敢欺瞒于我,害我在他面前失了颜面!”

    “娘子饶命,芳兰妄加猜测是芳兰错了!求娘子饶了奴吧!”婢女跪地苦苦求饶,涕泗横流,心中后悔当日不该因看中的簪子被人买去而不忿之下扯谎牵扯了文明府,然而不待她继续说话就被门外进来的婆子架出去。

    皎月等奴婢惶恐跪地道:“娘子息怒,娘子也是被小人蒙蔽了。”

    王菀君捏着手帕遮面:“罢了,我心善,打她个十大板,打发到外院去。”

    皎月应是,又轻声低语:“方才明府身边的小厮来回礼,婆子不懂事领到此处,小厮全听到了……”

    王菀君帕子下的面容松快了些,眼波流转间温柔似水。

    一旬后,芳兰被人从外院池塘里捞出来,据说与人争吵一时想不开半夜跳池子,被发现时候早已没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