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摩女陈依依:纵他有千副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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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探查

    湖边吹过一阵冷风,荡开绿波。

    成意不知道是不是水喝多了,身体抖了一抖,见自己的师姐问,低声而说。

    离名扬从西境刚回新朝当日,前宰相吴安傅全家一夜横尸,男女老少主仆都没逃过。

    “据说他原是吴家的手下,一遭得了道,攀升飞快,却与吴家有旧仇。所以,都在传,吴家一家横死之事与他有关。这些事都是之前观里承接了吴家的法事,我也去了帮忙,听回来的。”

    当时大大小小的棺材横陈在大宅院里,让他幼小的心灵为之震撼了许久,一直没忘。吴家一族人怕被仇家牵连,避之不及,没人敢动,连丧礼还是皇族出面才能处理。吴家的资产被旁支分得一干二净,唯独吴家大宅脱不出手,至今还用八卦黄符镇压着,没人敢进。

    “一夜横尸?多少口人?”

    陈依依听了,觉得不可置信,就算有意杀人,宰相之家有那么多的下人和亲卫,竟能一夜得手。

    “上下四十来口人,一夜横尸宰相府,连牲畜都没有幸免。所以依依师姐,我们不能讹他的钱,我不想那么早死。”说完,成意从石凳上站了起来,圆脸蛋里一双眼神诚恳又怯怯。

    “我没讹他钱。误会已经跟他说清楚了,你放心吧。”她顿了顿拍了拍成意的肩膀,心里却是想,这当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当今世上要有多强的功法才能让一府邸的人全部暴亡,在新朝她没听过,行走于江湖内更是见都没见过。

    破布袋,他能?

    “不对,若是他做的,谋杀了高官,怎么会没事呢?”

    “查不出来,依依师姐。”成意说,“府衙查了,大理寺查了,连佛国都惊动了,查不出半点痕迹。而且那时候,边境受扰,正是需要将才的时候,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当然也有人说,宰相一家是受了天谴了。”

    陈依依听了,嗤:“这世上就没有这种天。定是人为。”

    成意点点头,两头腮帮子弹了弹:“我也是这么觉得,所以我害怕......”

    “我们拦的马车与他们有关,那只金钗子的贵客应该是他们所认识的人,刚刚他们拦了不让我们走,是怕我们耽误了他们事情。我们先做做样子,这府门我带你进来的,我也会带你出去的。别怕。”

    成意不由得又站在了她的一旁,虽跟随了戒律师兄在民间锻炼了多回,但是想起那时候院子里弥漫出的血腥味还是害怕。可他也不想观里的贵客有什么意外,毁坏了子云观的名声。

    他深吸了一口气,念了几句静心诀:“我也想救回那贵客......好,我也决定了不走。我可是子云观的人!怕什么怕!依依师姐,可得保护我哦。”

    陈依依听他凌云壮志后又怂了,不由得被他感染笑了。

    “自然。”

    成意还是很相信陈依依的,于是又坐回了石凳上,看着天边的太阳逐渐落日,只是就不再吃府里的东西了。

    走廊下,临风找到了尹三叔,将子云观的事情说了一通。

    尹三叔皱了皱眉头,知道这时候离名扬正在和原瞻商谈着事情,肯定分不开身,“别惊扰名扬了,我走一趟吧。”,他吩咐了下人好好地照看陈依依他们,“好生招待着他们,他们是公子的贵客,过了两个时辰后再让他们走。”

    “是。”

    府里的人垂手而听,并派了些人跟着陈依依,一直到了天黑,期间是他们逛到了哪,一堆人就走到了哪,像是带着两人来买宅邸,哪里都问得仔细,他们也答得仔细。

    “这水榭对出的屋子是做什么的?”陈依依指着那不远处。

    “是一戏台,有时府内会请戏班子来唱戏。平日里都关着门窗,看起来像是一屋子,请了戏班子来的时候,四周的窗子便会卸下来,通通透透的。”

    “那戏台后头的呢?”成意似乎明白了什么,接着问。

    “那是间空屋子,平时就放着些杂物,现在里头应该是放了一堆的戏曲用的东西,过几日会请有名的戏班子呢。”

    “哦。”

    陈依依他们喂了湖中鹤两三回,又转着湖边看了几回的山景,围绕着中心湖将离府的大致脉络摸了清,又回到了水榭边的亭子里,一人指着空的水、一人指着空的果盘,将跟随的人遣散了开去。

    “成意,你呆在这等我。”

    “懂,等他们回来了,我就说依依师姐去找茅厕去了可能迷路了,我再说肚子疼拖拖他们,但依依师姐记得早些回来,你别扔下我一个人。”成意看看四周,暗黑得没有灯,湖面像是会吞噬人的兽,透着不详。

    “很快回来。”

    “若没回来呢……呸呸呸,我是说,什么时候回来。”

    “三刻。”按脚程应该也差不多,陈依依于是允诺,“没做亏心事不怕鬼上门,这个符你拿着,求个安心。”她又拿出了安神镇宅符。

    成意接了过来,见那上头的笔画字眼与子云观教的皆不同,眼睛又直愣愣地盯着。

    “好。”

    陈依依脚步轻盈上了屋梁。

    若是有心囚禁人,那这府里必定是有一处谁也不能靠近的,他们刚刚问了那么多处房屋,唯有一处,仆从们说不出内里乾坤。

    按着方位,陈依依落于屋檐下,看着这屋的方位着实偏僻,位于西南角上。府内处处都掌了明灯,而这处只有月门外两三仆人在门头,明灯未启。屋内没人,却能见门上挂着锁。

    这里分明是要囚人的地方。

    而人却没来。

    她又摸到了马厩处,见里头拴马的位置空着三个,而往外瞧并无马车。

    他们没有回来。

    入夜了没有回来,莫非是临时起意去了别处?

    陈依依算着时间往回返,行于中间,听见有丝竹声传来,袅袅动听。

    远眺下可以看见一群穿着薄纱花裙还有嫦娥髻的姑娘们从廊下穿进了一处灯火明亮的地方。

    与成意约定的时间还早,陈依依跟着那片热闹而去。

    宴席里美酒美人正在往内招呼着,屋中美人穿着薄纱赤脚舞动着,屋内飘着浓烈的檀香气。刚掀开了一块屋瓦,这几日闻惯了鲜花味道的陈依依不由得掩了鼻,反倒不习惯人造出来的花香气了。乐曲从里头飘扬了出来,屋内有三人,破布袋坐在了主人席上,席下还有两人,一人盘腿坐着一人跪坐着。

    美人娉婷而停在了客人身边,手伸向了酒水,眼里有水汪汪,似一湖塘春水。

    那客翻转了手里扇,拦住了倒酒的手,启唇,“不必了,回去吧。”

    座上的离名扬问:“不合口?”

    问的也不知是酒不合口还是美人不合口。

    那白衫的人背着陈依依,只有声音可听,那把扇子又展开扑扇,回答的是前者,“在草原上看多了漂亮姑娘,这会儿腻。图我也交了,你随时可派人到我府上再做详细交接,这艳福我就不享了。”

    离名扬微微地眯了眼,使了使眼色让那穿着薄纱的美人回到舞群里头去,又将眼神投注在那客身上,凛冽如鹰。

    在陈依依看来,他脸色明显的不悦,而席下的人分明看见了也不买账,双手捻起了块冰放进了嘴里。

    背影里看着就很漫不经心在这宴席上。

    而破布袋若是真的今日抓了那观里的贵客,又为何能同时在这里开宴,还请她进府,这抓人不是越该低调些吗?

    还是这城里,他本就这么无忌惮?

    陈依依还在听着,也在看着。

    那客人的旁边站着的那位背影似乎有些眼熟,他手臂上的纹身......

    她正要看仔细,不知哪里来的一阵尘土扬了她的眼睛,让她只能闭上了双眼,而感觉到有些痛楚。

    莫不是有人发现了。

    才刚起了这个念头,她就似乎听见了有人踏瓦而来的声音,她赶紧俯下身子,掩盖在屋檐边。

    又听见。

    “今日确实也晚了,我还有其他客人等着,就不送了。”

    是离名扬说的。

    陈依依眨了眨眼,长睫扫过了眼眸,听着这话也像是要去找她这个“客人”了。于是也没去再往前,揉了揉眼睛,并未在周围听见任何脚步声来源,顺着屋檐边绕回了水榭。

    等她回去的时候,成意才进行到第二步,正要掩着肚子说肚子痛的那一步。

    他斜眼里看见陈依依走进了视线里,原本捂着肚子唉唉叫的人忽然就说好了,府里的仆从还在给他递水,忽然而停。

    这逢场作戏的功夫有点假......

    “依依师姐,你回来了。”成意松了一口气。

    陈依依走了回来,离名扬不久后也到了水榭边。

    “你去哪里了?”离名扬问她,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低沉无调。

    “在府里迷路了,刚走回来。”陈依依转过身,笑笑而答,却又见离名扬嘴边好像又沁着笑又好像瞬间又被黑夜给吞了。

    成意见两旁的人都垂首而听,便知道眼前的人正是传闻中的离将军,于是人慢慢地缩在了陈依依的背后。

    他一身玄色,如夜黑,可是眸子却温温亮亮。

    许久没见陈依依,他上下又打量了她一番,比在马上瞧的更加的仔细,“这裙子很好看,配的花也很素雅。”

    陈依依可没想到他没多问,反而夸赞了自己。

    “谢谢。破布袋老大,天色也不晚了,我们两个在府里逗留了许久,想回观了。”

    “我送你们。”他说,脸上还是带着笑意,看着陈依依的温亮黑眸一直盯着没动。

    府门外,一袭灰白衣衫的公子刚上了马车,月光在他身上笼了一层乳白光晕,却看起来有些许的寒意外透。

    大胡子悬着马绳不知道此时该走还是不该走。

    可是问却也不敢问。

    今日的公子脾气不太好,因为他说什么都是错的,现在就不敢开口了,只能在原地等着。

    前方,离府两匹马停在了道上。

    一匹马上了一道童,随后绿杉姑娘尝试也上马而行,被一玄色衣衫公子用臂弯护住,他的马与他们并行,他故意落于后,时时看着,手臂微触微环于绿杉姑娘身后。

    原来离名扬认识陈依依姑娘呀。

    大胡子想,看着他们走远了,才听见身后的竹帘落了下来。

    声音冷冷,“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