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栖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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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退亲

    丁淑慎刚服下汤药躺下,安惠然和安其琛一左一右守在床前。

    丁淑慎微微睁眼看向儿女两个,虚弱的说道:“也不知你们的爹爹怎样了?”

    安清诺恰好走进屋听到母亲的话,接上说:“娘,我刚才和爹爹商量了一下,我们都随父亲去夜州,他答应了。”

    显然这个消息胜过强心针,丁淑慎好似即刻有了精神,想坐起来说话,被安清诺按下:“娘,你先养身体,不是还有三日吗?府里的事务交给我来处理。”转头对弟弟妹妹说,“你们俩跟我出来,别打搅娘休息。”

    安惠然和安其琛乖乖跟着她来到空荡荡的前院。

    流萤早已站在廊檐下等安清诺出来。

    “大小姐,我不想离开你,我无去处,这辈子就跟着你。”

    安清诺讶然流萤的决定,但此去山水迢迢前途未卜,一家五口人吃住行都艰难,哪里还有余钱带个婢女。

    流萤看出了安清诺的犹豫,赶紧解释说:“大小姐,我就跟着你,不要月钱,我愿意伺候你们长长久久。”

    安惠然说:“流萤,你也是二八大姑娘了,以后要许配人家的,怎么跟我们长长久久的?”

    “小小姐,我不许人家,就跟着你们。”流萤铁了心要留下来。

    安清诺见她忠诚,自己也习惯有她伺候,带上她,大家少吃点就是。

    “流萤,多谢你对我们不弃,可我们一家都去夜州,不在这皇城里,你确定也要跟着去那么远吗?”

    流萤无依无靠一个孤儿,安府待她如家人,她早已融进来了,不假思索的点点头:“我确定跟你们走。天涯海角都跟着。”

    安清诺走过去抱住流萤:“谢谢流萤。今后,你也是我妹妹了。”

    任叔拿着一摞东西过来:“大小姐,这些都交与你,我要回老家去了。家中还有个老娘要照顾。”

    安清诺虽然对任叔不太了解,但能感觉得到这也是一位忠仆:“任叔辛苦了。你的工钱领了吗?”

    任叔递上一摞账册和一个钱匣子,说:“这是府里所有的账册和余下的钱,该支付的都两讫了。我……”

    安清诺接过来翻看起来,看到没有任叔的名字,知道他没有拿工钱,就从钱匣子里拿出一锭银子,递给他:“这些年辛苦任叔打理府里上上下下,安家遭此横祸也是不幸,我便不多留你了。”

    任叔惶恐地看着那锭银子,已远超他三个月的工钱,犹豫着该不该接下。

    安清诺也不多言,直接把银锭子塞在他手上:“任叔拿着,快回家去吧。”

    任叔感激涕零:“谢谢大小姐。”拱手作揖道谢,提起包袱,三步一回头招了招手,出了安府大门。

    安清诺转头对流萤说:“现在府里就剩你了,把今天宴席上的饭菜热一下,晚上大家就将就吃一点。”

    “我这就去厨房。”

    安清诺安排起弟弟妹妹来:“你们两个去各自屋里收拾要带的东西,带不走的就不用管了。”

    有了大姐撑胆,安惠然和安其琛稍微安了心,跑去后院各自房间收拾了。

    安清诺四下看了看,这么大一个宅院,又带不走,何不变卖了,多带些银两上路不更好吗?便去书房找安显荣商量。

    进书房看到摆的一地横七竖八的书箱匣子,安清诺咂舌暗思:父亲真是饱读诗书啊,腹有诗书气自华,在他身体现得淋漓尽致。

    “父亲,我们这一走,这么大的院子咋办啊?”

    安显荣懒懒道:“能咋办?卖了?会有人买吗?以后我们若能回来,一家人住哪里呢?”

    安清诺也没多想,直接说了自己的想法:“爹爹,还是卖了吧。这么好的院子肯定有人买,可能价钱不那么好。以后回来,我们再重新买一处宅子。”

    安显荣略思,想考验一下平日里不管事的大小姐如何卖掉这宅院,便佯装为难道:“唉!”这一声叹息直戳安清诺的心坎,“诺儿,还是你去张罗吧。”

    安清诺得到允许,即刻出了书房。当她再次站在廊檐下环顾院子时,觉得两眼抹黑一片。她一个现代人,来此处不过三日,大街上还没去过,更不知道上哪里去告示自家要卖房?现今时代,买卖房屋可以上网站可以去张贴小广告,这古代怎么操作的,她怎知呢?

    安清诺只好去求助流萤。

    流萤一听主家要卖宅院,惊讶之余只得帮着张罗:“大小姐,这事交给我去找牙人,我这就去。”她一溜烟出了安府。

    等了两个时辰,太阳下山时,流萤终于带来了买家。

    恰好这时安显荣来到前院。

    买家是皇城的商贾大家薛林,见安显荣出来,立刻行礼:“见过安尚书,小的不知是您的宅院,罪过罪过。”

    安显荣平素为人低调厚道,为官清廉,皇城老百姓都敬重他,对他多有恭敬,中午宫里来人宣了圣旨街巷都已传开安尚书被贬的事。

    “不必多礼,我已不是尚书了。是你要买吗?”

    薛林谄笑道:“是我。”

    “那你看着给个价。”

    薛林岂敢自己报价,甚为惶恐道:“安大人,我可不敢,您定个价,我保证不还价。”

    安显荣看向安清诺,意思听她的意见。

    安清诺观察了这个薛林对父亲的态度,知道父亲深得民心,自家现已落难,能卖出手就是大吉,她还来不及问爹爹当初买这宅院是多少钱,也不多想,直接说:“八十两银子。”

    安显荣笑道:“听我女儿的,八十两。”

    薛林喜不自禁:“好,八十两。我立刻回家取银子,戌时来签契约,安大人您看如何?”

    薛林捡了个大便宜,怕夜长梦多,即刻回家取银子。

    这安府早年买来时是三十两银子,还是座破旧不堪的房子。现在修整成一座高官的府邸,再怎么着,这座宅子的气运还是很好的,说出去还是尚书府邸,有面子,何况价钱这么低,他岂肯错过这等好事。怕就怕万一其他人知道了安府有意出售,出的价钱比这高,说不定就落入他人之手了。

    直到戌时末,完成了交易,商定后日搬离。

    安显荣看着安清诺在数银子的认真劲,一副没见过银锭子的样子,他竟有一瞬间的恍惚,这是他的诺儿吗?之前,要买纸墨笔画画,要买布料做衣裳,不就是拿着一锭银子就去街市了,何时见她这样把银子摸来摸去稀罕成这样的?

    安清诺暗暗自语:“这就是古代的银锭子,以前只在影视剧里看到过,现在得亲手摸摸,还都是自己的,美哉啊。”

    安显荣只当是诺儿脑子又不灵光发痴症了,便去看夫人了。

    是夜,李府难安。李桓辰在厅堂转了八百个圈圈了,把李之旭都转得头晕了。

    “爹,您倒是说话呀。从安家回来您就坐立不安,当今我们该怎么办好嘛?”

    李桓辰停下脚步,怒斥道:“你闭嘴。能怎么办?和安家断绝一切来往,免受牵连。明天去安家退亲。”

    李之旭从小心悦安清诺,不甘心就此放弃:“爹,安大人只是贬谪又不是下狱抄家,有必要和他家分清界线吗?”

    “你懂个屁啊。陛下向来喜欢朝令夕改,说不定明早起来就下道圣旨,安家满门抄斩,我们就完了。明天一早就去安家。”

    李之旭没有话语权,只好听命父亲的安排。

    翌日,卯时末,李桓辰带着李之旭敲响了安府大门。

    安清诺比平日里起的早了些,正在院子里清理行李,听到敲门声,前去开门。心中暗想:这大清早的,莫不是宫里又来人宣读圣旨了?

    打开大门,看到李氏父子站在门外。早春的清晨寒意阵阵,李之旭不由地缩紧了脖子。

    安清诺还在恍神中,李桓辰的话打断了她的思路:“你父亲可起了?”语气里没有半分友好。

    “不知。请进。”安清诺退到一侧,让李桓辰进去。

    李之旭站在她面前,欲言又止的表情,让安清诺还是懵圈的。只知是定了亲的郎君,也来不及了解李家是多大的谱。看这架势,今日莫不是来退亲的?树倒猢狲散是必然的嘛。

    李之旭跟在父亲身后,安清诺慢悠悠随在李之旭身后。这李公子倒是相貌堂堂,就是不知道才学和人品怎么样?

    安显荣似乎料到李桓辰今日一早定会来退亲,便已等候在花厅了。

    李桓辰跨进花厅,见安显荣泰然端坐太师椅,眼神已无往日犀利,便梗起脖子,敷衍的拱拱手,东张西望片刻,拘泥地寻了个座,开门见山道:“亲……家,”这一声“亲家”叫得很不情愿,“今日我和旭儿来,想必你也知晓是为何事而来的。”

    李之旭战战兢兢坐在父亲身边,低眉垂眼地看着自己的鞋尖。

    “旭儿是什么想法呢?”安显荣其实是很喜欢李之旭的。没有官宦子弟的跋扈,能静心学习,实属难得。

    “儿女之事,全凭父母做主。”李之旭弱弱地说,不敢抬头看安显荣。

    安显荣知道诺儿就站在门外:“诺儿,你进来。”

    安清诺自然是明白父亲的意思,要问她的意见。她能有什么意见。古代的婚约历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况且她对未来的郎君一知半解,更谈不上情感。

    “爹爹是想问我的意见?”

    安显荣点头。

    “我没什么意见。我与李公子不甚了解,说不上有什么割舍不了的感情。安家遭此大难,人人避而远之也在情理之中,可以理解。”

    安清诺愤懑的是,你要退亲也不要这么大清早的吧。这么迫不及待的要撇清关系,也不是什么好人家,话语里便带着点奚落。

    李之旭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安清诺会说出“我与李公子不甚了解,说不上有什么割舍不了的感情”的话来。

    李之旭自幼与安清诺交好,安清诺喜欢女扮男装和他一起出去玩一起去书院学习,感情深厚得很,这会儿说没有感情,他思前想后,觉着是安清诺为了让他家断绝和安家的关系才说得这般决绝的。

    “诺儿,你此番话听来着实令我心寒,但我不怪你,你有你的难处,我理解。”

    李桓辰接过儿子的话说:“旭儿,既然诺儿说得如此让你寒心,你也不必留恋什么了,这门亲事今日就退了好。”不等李之旭讲话,从怀里掏出一纸婚书,搁在桌上,转头对安显荣声音冷冽道:“亲家……不,安大人,对不住了,以后我们安李两家再无瓜葛,告辞了。”起身,匆匆拱手一下,拉着李之旭就走。

    “不送。”安显荣在他身后大声说道。

    “唉!”安清诺叹气落坐在椅子上,“世态炎凉啊。亲也退了,宅子也卖了,人也都走光了,就剩我们一家五口人了。”

    安显荣向来宠辱不惊,对如今的局势坦然接受,倒没有多少难过,安慰起诺儿来:“人心如此,何必自恼。赶紧去看看你母亲,过早没有。”

    安清诺去母亲房里,见丁淑慎已经有些精神了,甚是高兴,过来搀扶起母亲:“娘今日感觉好些吗?”

    “好多了。今日你们都起得早吗?”

    安清诺伺候着母亲穿戴,说道:“嗯,大清早的,李家就来退亲了,刚走。”

    丁淑慎愣了下,幽幽道:“退就退了吧,如今安家这般光景,谁还敢有所牵扯?”

    “娘,我与那李郎君是什么时候定的亲?我怎么不记得了?”安清诺还是想了解一下,先前的安清诺到底是个什么秉性的女子。

    “你呀”,丁淑慎含笑用手指轻轻戳了下她的额头,“你喜欢女扮男装,和他经常出去玩去书院上学,他嘛斯斯文文的像个姑娘,你倒像个男孩子,调皮的很。后来你长大了,知道姑娘家家不能这么疯了,就收了心性学起了画画和刺绣,去年中秋时,你李世伯多亏你父亲提携当了太守,两家大人就把亲事定了下来。”

    太守?好大的官啊。安清诺又一想,也没尚书的官大,横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