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入深海的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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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母亲叫做李艳红!

    也许性格张扬的李艳红真的让外婆怕了,她的不羁成为她眼中的离经叛道,所以她总是担心我会成为第二个李艳红。

    时常在我耳边念叨“李一,你千万不要学你那个不靠谱的妈妈,年纪轻轻未婚生子,我真的后悔生下她。早知道现在是这样的结果,当初我就该掐死娘胎里的她,以后我怎么还有脸去见你那早逝去的外公,我对不起他们老李家”。

    我反驳道“外婆,我是我,她是她,我们不一样!”。

    李艳红刚离开的几个月还会隔三差五打电话到巷子口的“七娃子”小卖部。

    七娃子的傻大个儿子总是会来我们家门口叫我们去接听电话。

    “妈妈现在在成都的美发店工作,幺女你乖乖在家听外婆的话,妈妈赚了钱,过年就回家去看你,给你买新衣服,带你去吃好吃的....”

    就这样,之后的好几个春节,我都在期待那扇老木门被李艳红突然地推开。

    我想外婆应该和我是一样的心情。

    她虽然嘴上总是念叨李艳红,但是看得出来她还是很挂念李艳红,她总是在接完李艳红的电话后悄悄抹眼泪。

    日复一日陪伴我的依然只有外婆和这间生我养我的老屋。

    每年大年初一外婆都会带我去附近的集市“赶场”。

    “赶场”,一直是重庆人生活中重要的一部分,人头攒动,拥挤热闹。

    大约也就四五百米长的街道,一张塑料纸一铺,地摊就支棱起来了。

    还有一些临街的商铺,从各类服装到生活百货,都集中起来,大街上一眼望去,密密麻麻。

    “老张、李姐”等招呼声在鼎沸的叫卖声中会显得格外突出,小时候的我总是很期待“赶场”,可以看见各式各样新奇好玩的东西。

    外婆会给我买一串平时吃不上的冰糖葫芦,总是会说:

    “李一,人活一辈子,就像这冰糖葫芦,有酸有甜,日子一天一天的熬,熬一熬就过去了”。

    那时年龄还小的我还不太能明白外婆说的这句话的含义。

    我伏在窗边,吃着冰糖葫芦,望着玻璃上的寒气凝结成小水珠,哈一口气在玻璃上用手指画上一朵小花。

    “外婆,今年山城会下雪吗?”

    外婆擦拭着已经有些泛黑的银手镯说到

    “不会,我在重庆生活了几十年很少看到它下雪”,重庆很难遇见雪,就像我很难等到李艳红兑现承诺一样。

    银手镯是她结婚的时候外公送给她的,这些年她格外的珍惜它。

    说到外婆,我觉得外婆是一个有些苦命的女人,外婆年轻的时候,外曾祖父是一个大地主,早年外婆家也算半个耕读世家。

    祖上有人中过举,外曾祖父的堂叔年轻的时候就成了军旅长,是个有些实权的人,后来还从事多项商业活动,赚了不少的钱。

    后来因为一些纠纷,他离开了宜宾,回了老家,购田置地,做起了地主。

    靠着前些年做官经商攒下的钱财,在老家购买了近万亩土地,自然收的租子就可观,生活也富足。

    外婆姓刘,刘家老宅原本是个老式院子。

    外曾祖父的堂叔富裕后,又开始在别处购买地皮,建起小洋楼,总得算起来房产十几处。

    他虽然有三房姨太太,但是早些年在战场上受过伤,因此不能生育,所以他视外曾祖父为己出,后来外曾祖父继承了他堂叔的一切。

    因此外婆从出生起,就过着富裕小姐的生活。精致的大房子,伺候的仆人和雇工。

    身为小姐的外婆早年还上过几年私塾。

    外婆说那个时候刘家还收藏了好一些的古董文物、金银珠宝。家具都是上好的红木,还有专门收藏起来,叫人闲暇时候赏玩的玉器、牙雕等物件。

    在外婆十三岁的时候,家道中落了。

    外曾祖父染上了抽大烟、赌博的习惯,没日没夜的卧榻抽大烟、赌博,地产、房产一一变卖。

    后来外曾祖父去世了,外婆和外曾祖母开始了颠沛流离的生活。

    在外婆十五岁的时候遇见了外公,这个出身穷苦但是勤奋真诚的小伙子走进了外婆的生活。

    那个时候外婆为了生计,在一个富裕人家做了仆人,伺候着另一个小姐。

    一天小姐吩咐外婆去给她取回裁缝铺定做的衣衫裙子,外婆待裁缝处理好衣服细节准备取回时已经是傍晚,外婆一个人走在回去的小道上,隐隐约约感觉后面有人跟着她。

    她不由的握紧怀中的衣服包裹加快了脚步,后面的人也跟着加快了脚步,外婆开始顾不得其他跑了起来。

    那人迅速跟上外婆从身后拽住外她,外婆开始大声呼叫求救

    “别叫,再叫我弄死你”夜色中贼人凶狠的说道,他强硬的把外婆往旁边的偏巷子里拉拽,外婆奋力的反抗着。

    “砰!”贼人被人一脚从后面踹倒在地。

    “别怕”,就是这一句“别怕”让这个少年走进了外婆的心里。

    很多年以后,外婆每每回忆起外公都久久不能平复心情。

    李艳红自从离开以后很多年都没有回来,渐渐地也没有再接到过她的电话,很长一段时间我每天放学都会去巷子口的小卖部等待着她的电话,期待着电话铃声的响起。

    小卖部的“傻大个”总是会递给我一颗大白兔奶糖然后结结巴巴的安慰我

    “李一,你的妈妈肯定是工作太忙了,等她忙好工作就会给你打电话的”。

    电话不再响起,失望慢慢积攒。

    她似乎从我的生命中消失了,慢慢地成为了我和外婆闭口不谈的默契,也成为了我心中不能触及的秘密。

    这个秘密随我一起坠进了尘埃,拼了命的生根发芽、破土而出。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失望从来都不是突然的,而是日积月累的积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