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安。”

    韦勒话音落下。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雷安身上。

    让他们感到意外的是，这位可怜的学徒并未表现出丝毫的恐慌与失态。

    恰恰相反，雷安颇为镇定地走上前去，站定于韦勒身侧。

    “可惜了一场好戏……他的心理素质还真是不错。”

    看不到雷安·苏比克战战兢兢，痛哭求饶的样子，不少学徒都感到非常失望。

    这样的场面，可是他们压抑生活中难得的调料。

    “到底是强作镇定，还是真的有什么底牌？”

    那部分排名靠前，没有被淘汰之虞的学徒，都抱着看戏的心态观察着雷安的一举一动。排名落后的，则在担心他的确有所进步，从之让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

    在众多目光集中的地方，雷安从学徒长袍宽大的袖子中探出了手掌。

    明亮的火光刹时腾起，在他的指尖跳跃舞动。

    不算惊艳，但足够熟稔而自如。

    “不错嘛。”韦勒轻轻点了下头：“第二个巫术呢？还是说，你只掌握了这一个？”

    “第二个巫术刚学会不久，现在还不太熟练。”雷安解释道：“但施展出来没什么问题。”

    无形的立场在他的双手生成，吹散了方才燃起的火苗。

    “学徒之手”伸展而出，将地面上用于测试的箱子高高举起。

    “中规中矩。”韦勒做出了评判：“16分。”

    这个分数并不算高，却足够让雷安远离那条被淘汰的界限，排在中等的位置。

    于是他平静地向韦勒行了一礼，随之退回了人群之中。

    至此，新晋者考核结束。

    而伊森，被确定为了分数最低的那个。

    按照巫师塔的规则，他应该被从学徒中淘汰。

    “不，这不可能！”伊森面色惨白地低吼：“明明你前不久才在实验中受了伤，考核又开始得这么快！”

    “你凭什么掌握两个巫术！”

    “不，一定有猫腻。”他瞪大了眼睛：“韦勒学长，您检查一下啊，他一定是用了什么作弊的手段！”

    “不然，他凭什么掌握……”

    “闭嘴！”韦勒冷漠的话语打断了伊森的抱怨：“记住你现在的身份。”

    “你刚才的话，是在质疑我审查不力吗，伊森。莫非你觉得我这个三级学徒，没有判断是非的能力？”

    没有给伊森辩驳的余地，他的口中，随之吐出了一段声调曲折的咒文。

    在痛苦的惨叫声中，铁黑色的荆棘破开伊森的皮肤，自他的血肉之中凭空生长而出。

    带着鲜血与浆液，伊森的两颗眼珠被一寸寸自眼窝中顶出，挂在了荆棘锋锐的尖刺之上。他的嘴巴，则在细小尖刺的穿梭间被牢牢缝住。

    撕心裂肺的惨叫随之变成了压抑的痛呼。

    这鲜血洒落的一幕，让许多学徒的眼眸中焕发了光彩。仿佛韦勒的暴力，帮助他们将内心积藏的压力宣泄一空。

    没有表现出兴奋的那些学徒，也都冷眼旁观，更无一人有求情的意思。

    “总会有牺牲品的。”伽罗无所谓地想道：“只要不是我就好。”

    “真是个蠢货，居然敢顶撞韦勒学长。”克雷夫不屑地看着伊森痛苦挣扎：“还不如接受命运来得痛快。”

    芙拉尔微微偏头，思索着另一件事：“韦勒学长施展的，应该是他导师杜瓦克的独门巫术‘鲜血蔷薇’，没想到就连零环的简化版，都有这么大的威力。”

    “还有那个雷安，他的精神力虽然还不够强，但对巫术的操纵却十分精准。他也找到那条门径了吗？若非如此，他为何进步这么大？”

    而作为逃过一劫的幸存者，雷安则在心中默默想道：“如果没有命运之骰……作为牺牲品的会不会就是我？”

    他的内心，并没有对战胜伊森产生多少喜悦之意。

    因为这场考核远远不是结束。

    在巫师塔中，生命受到威胁其实是一种常态。尤其是对于他们这样的学徒来说。

    新晋者考核、实践考核、战斗考核、学徒的任务、还有导师的吩咐……

    花样繁多的筛选机制，贯穿于学习生活的始终。

    而若想摆脱朝不保夕的处境，在巫师塔中获得一定的立足之地，至少也要达到韦勒学长那样的地步，也就是成为三级学徒。

    据雷安所知，那样的学徒，五十个中都未必能出一个。

    巫师塔中，学徒的生活是残酷的、压抑的，也是等级分明的。

    一级学徒，二级学徒，三级学徒。

    能完成一次冥想法修炼，就算是一级学徒。

    想成为二级学徒，就必须将发下的那本《聚点冥想法》中，共有9个的初阶符文尽数铭刻于精神世界。

    而成为三级学徒，则意味着掌握《聚点冥想法》中的全部3个高阶符文。

    雷安目前，只掌握了9个初阶符文中的2个。

    “前路漫漫啊……”

    在内心深处，雷安长叹了一声。

    这还只是学徒的等级划分。

    至于巫师的层级，对他来说实在太过遥远。

    雷安只知道，数百名巫师学徒中，都未必有一人能够成为正式的巫师。

    却见在惩罚了伊森之后，韦勒环视了一圈在场的学徒，然后开口说道：“在巫师塔的规则下，无论用何种方式通过了考核，都会得到我们的认可。”

    “比如，想办法影响考核的时间；比如，借助私人关系得到资深者的帮助；比如：靠着运气取得一些成果。”

    “但若没有通过。”他看向仍在挣扎的伊森：“失败者理应被淘汰，而巫师塔只在意成与败。”

    “在规则容许的范围内为所欲为，尽可能让自己跻身成功者的一员。”

    “这就是我作为学长给你们的忠告。”

    作为背景的，是眼前那尚未终结的残酷一幕。

    韦勒巫术的效力并没有很快消散。密密麻麻的荆棘，自始至终在伊森的身体之中滋长。

    它们来回穿行，几乎将自己的宿主吞噬成了一具干尸。

    然而伊森依旧没有死去，他大张着嘴，断断续续地吐出一声声破碎的呻吟。

    这一幕场景，似乎让韦勒的话语变得更加有力了。

    他接着说道：“在场的诸位都算是通过了考核。排在前三名的，后天这个时间到这里来领取你们的奖励。”

    “但请千万不要懈怠：一个月后，实践考核将会降临。”

    “还有一件事——明天会有杜瓦克导师主持的公共课。”

    “我希望你们，到时候整整齐齐地参加。具体的通知会由塔灵大人给出。”

    没有理会学徒之间，再度变得愁云惨淡的气氛。

    韦勒走出了房间，而伊森被荆棘拖动着，一步一踉跄地跟随在他的身后。

    ……

    韦勒离开之后，学徒们也开始渐次离去。

    等到资深者走远之后，相互交谈的声音才渐渐响起。

    “天啊，是杜瓦克导师的公共课！”

    “听说这位导师非常严格，他的课可不好应付。”

    “何止是不好对付，听说之前为此死过好几个人……我们一定要十分小心才是。”

    在议论声中，雷安走出了荆棘之室。

    “雷安！”

    几位学徒叫喊着他的名字，快步追上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