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东西！”

    雷安瞳孔微缩。

    他继续借着余光观察，发现视线所及之内，大部分学徒的神情，都没有发生一丝一毫的变化。

    换句话说，他们大概率没有听到异响，也没有察觉到暗红血液的出现。

    唯有之前和他搭过话的学徒伽罗，微微皱起了眉头，目光同样撇向那面缓缓渗出鲜血的墙壁。

    “不是只有我一人发现异常。”

    雷安不知道，听到异响，看到鲜血渗出的异响意味着什么。

    这件事情是福是祸，同样说不清楚。

    他下意识地看向精神世界中，那枚有着黑曜石般质地的二十面骰子。

    “难道暗红血液的出现，不构成进行判定的前提，所以命运之骰才没有反应？”

    “为什么只有包括我在内的少数人，发现了这奇怪的一幕？”

    疑问化作丝线，在雷安的心中编织成了谜团。

    他最终选择静观其变。

    在公共课上出了这样的事情，最可能的推手，正是负责主讲的导师杜瓦克。

    无论这位巫师抱着什么样的打算……

    静观其变，大概率并不是最差的选择。

    雷安端正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时不时观察着那面墙壁的情况。

    他的这种表现，自然被坐在一旁的芙拉尔看在了眼里。

    这位学徒尝试顺着雷安的视线，寻找着教室中的异常。

    碍于严苛的课堂纪律，芙拉尔不敢贸然开口说话，但她的神情告诉雷安，她对异变的发生摸不着什么头绪。

    “杜瓦克导师到底在搞些什么。”

    在雷安的观察中，黑红交杂的血液仍旧源源不断地涌流而出。寻不得源头，也看不到尽头。

    地面之上，血水汇聚，将一大片石板染红。

    雷安随之惊愕地发现，血水里竟有丝丝缕缕的黑色线条，从中盘旋着析出。仿佛粗大的蛛丝，又好像一蓬蓬黑色的毛发。

    它们交织缠绕，不断生长。而在这一团黑色“毛发”的顶端，一只苍白色的人手突然从中伸出。

    它伸展着，摸索着，如同橡皮泥一般伸长又缩短。

    雷安看到，这只诡异的人手突然拉长了无数倍，干枯的手指猛然向伽罗抓去，尖锐的指甲上闪烁着寒光。

    被抓住意味着什么？下一个又会是谁？

    强压下心中升起的惧怕，雷安用目光死死将那只苍白人手锁定。

    他看到伽罗因恐惧而颤抖着，看到苍白人手“温柔”地抚摸着对方的脖颈……又很快失望地放开。

    然后伸向了自己。

    ！！！

    雷安的思绪几乎彻底凝固了。

    他紧咬牙关，决定贯彻自己“按兵不动”的策略。

    毕竟，也没见伽罗因此受到伤害，不是吗？

    真的因恐惧而失态，谁知道杜瓦克导师会不会因此将自己判定为废物，然后像处理废物那样随手灭杀自己？

    雷安很清楚，导师们绝对做得出这样的事情。

    他从不相信：白鸦巫师塔中存在仁慈这一美德。

    【你需要进行一次意志判定。】

    来不及再去思考其它，雷安的脑海中突然响起了命运之骰那亲切的声音。

    【生诞者的回响】

    【当前意志点数为21，所需意志点数为20。】

    【判定成功】

    【不消耗命定值。当前命定值为：2】

    那苍白枯瘦的人手直直抓向雷安的面门。

    森寒的冰凉感在他的脸上滑过，间而有些许刺痛。

    雷安顾不上去思考“生诞者的回响”这个名称。他睁大了眼睛，直直盯住那占满了整个视野的诡异手掌。

    近在咫尺之间，雷安的目光轻易地穿过了手掌半透明的苍白皮肤。

    皮肤之下的血肉中，赫然交织着无数短小却肥胖的白色蛆虫！

    它们盘曲蠕动，奋力地在暗红色的血肉间钻进钻出。

    看到这一幕，雷安产生了强烈的呕吐冲动。

    他艰难地转移念头，将注意力从眼前的手掌上分散。

    “生诞者的回响。”

    “无论这个东西是什么，根据命运之骰的提示，我都算通过了判定。”

    命运之骰的提示让雷安知道了眼前异象的名称。

    也让他知道，自己应该暂时是安全的

    冰冷滑腻的手掌继续在雷安的脸上摸索，而他则强忍着那瘆人又恶心的感觉。

    若非讲台处传来的声音，正眼观鼻、鼻观心的雷安几乎意识不到，满地的鲜血逐渐在彼方汇聚。

    满盈的血泊之中，许多气泡“咕噜咕噜”地冒出。似乎血泊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煮沸了。

    在气泡汇聚的中央，几根铁黑色的荆棘突兀地自血泊中探出了头。

    紧随其后的，是越来越多的荆棘。

    它们一丛丛涌出，最后编织成了一道纤长的人形。

    那是一位看起来有三十岁来岁的中年男子。

    回旋的黑色刺青刻满了他的大半张脸，就好似面具一般。刺青落下之处的伤口，不知为何始终没有完全愈合，而是不断渗出着细小的血珠。

    杜瓦克导师！

    到了这一步，其余的学徒终于发现了教室中的变化。

    顾不上其他事，大家纷纷起身，恭敬地向突然出现于讲台上的杜瓦克行礼。

    纵然对方迟到了，但谁敢指责他？又有谁敢去询问其中的缘由？

    尊贵的巫师大人，对他们这些学徒称得上高高在上，予取予夺。

    “异象消失了……看来让它出现的，果然是这位杜瓦克导师”

    在人群之中，忐忑不安的雷安像身边的学徒一样，动作标准地完成了礼节。

    “不知道他这样做，究竟有什么目的？是筛选出一些特殊的人？”雷安心头沉重地思量着这件事：“希望被筛选出的我，不会成为杜瓦克实验的牺牲品……”

    转念间，他又想起了“噩梦之种”的存在。

    当抬起头时，雷安突然意识到，导师杜瓦克正在看向自己。

    而对方灰色双眸射出的目光——是端详一件物品的目光。那目光毫无感情，带着一种将雷安打碎、拆解的企图。

    雷安心头一寒，顿感手脚冰凉。

    杜瓦克则很快转移了视线。

    目光扫过一位位学徒，杜瓦克叹息着说道“这一届的新生，都还算守规矩。”

    “课程开始前的小测试，就算你们都通过了。”

    “现在，我们开始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