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浊的黄色液体缓慢地从三位仆从脊背上的裂缝里流出。

    它们将质地粗糙的白色床单染成了被油污晕染过后的颜色。

    那些斑点仍然在不断扩大。

    很快，它们就连成一片，让整张人皮都化作了腐朽的灰绿之色。

    在雷安的感知里，暗属性的元素粒子不断从那三位仆从的身体中溢出。

    整个卧房随之弥漫着一股阴郁的死气。

    这里的其他仆从虽然还在睡梦之中，但他们的呼吸都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急促起来。

    “这种表现，有些像死灵系造物中的‘尸偶’。”

    雷安从自己对死灵系有限的了解里挖掘出了这条信息。

    制作尸偶，是死灵系学徒的一种基础手段。

    尸偶的素材，可以是普通人，也可以是学徒、骑士、甚至巫师等超凡者。

    根据素材的不同，尸偶的能力、作用和制造上的难度有着极大的差别。

    但大体而言，学徒阶段能制作的尸偶主要有以下三种作用。

    首先，是作为战斗之中的助手。

    其次，是作为用于探查的“眼睛”。

    最后，是成为施展其他死灵系巫术的媒介。

    “既然显露出了异常，那么揭晓答案的时刻也就不远了。”

    雷安冷静地观察着局势。

    他并不害怕，暗中的敌人发现自己的存在。

    这既是出于对自己实力的自信，也是出于对命运之骰的信心。

    命定值充足的情况下，雷安在面对危机时有足够的容错率。

    再说了，“阴影庇护”这个巫术不容易学，却始终被学徒们关注，这还不是因为它的作用比较突出。

    却见死气弥漫之间，仿佛具有实体的黑雾从裂开的两半皮肤之间钻了出来。

    黑雾的形体不住变幻，最终凝固成了蝙蝠的形态。

    这些蝙蝠拍打着翅膀，在“扑棱扑棱”的声音里向紧闭的窗户飞去。它们直直穿过了劣质玻璃和破旧的木框，远远地飞向了窗外。

    而躺在床上的那三具人体诡异地蠕动了起来，灰绿色的斑块开始了迅速的消退。

    这些人体在极速向“正常”的人转变。

    “追。”

    雷安凝望着蝙蝠飞向的方向，做出了如是决断。

    他牢牢地锁定着暗元素的气息，“骑士之力”加持于身，让他的行动变得更加敏捷。

    窗户无声打开，又无声关闭。

    身形化作一缕几乎不可见的烟雾，雷安从二楼跃下，追逐着三只蝙蝠而去。

    “乌卡尼依然驻守在附近。而且我已经让玛莎给柏妮丝带话了。”

    这些事前的准备，让他得以放心地去追寻这条线索。

    错过了一个机会，不知道何时才能等到下一个。

    在夜色之下，雷安穿行于迪尔斯城上城区的宽阔街道。

    四周的房屋都亮着灯光，让道路并没有被由夜晚降下的黑暗吞噬。

    街道之上行人寥寥，时而有马车疾驰而过，载着参加宴会或是舞会到很晚的贵人们。

    蝙蝠飞上了夜空，其身影融入了夜幕。

    雷安不得不在有些时候爬上道路两侧的房屋。

    只有这样，才能继续追赶而上。

    “到底要去哪里……”

    “看目前的方向，一直都在上城区打转。”

    从内袋里又拿出了一管“绿宝石”药剂，雷安将透亮的深绿色液体倒入自己的口中。

    如今之计，唯有耐心等待。

    维持着“阴影庇护”这一零环巫术，雷安穿过了一个街道之旁的花园。

    终于，他等到了自己想看到的一幕。

    只见蝙蝠们鼓荡着翅膀，降低了些许飞行的高度。

    没过多久，三只蝙蝠先后飞入了一栋房屋的窗棂。

    “应该就是这里了。”

    稍微观察了一会儿，雷安确定蝙蝠没有再从其他地方飞出。

    无论是不是陷阱，他都要进去探索一番。

    雷安的目光扫过这栋建筑，将它的构造尽收眼底。

    “一共有四层。”

    “不排除地下有地窖，或是地下室。”

    “每扇窗户，都被厚重的窗帘遮掩，看不到其中的情况。”

    “没有声音从里面传来。”

    显而易见，这栋别墅有着许多可疑之处。

    它看起来，只是一座闲置的房屋。但结合蝙蝠的行踪，一切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雷安用轻柔的脚步踏上了别墅门前的台阶，没有发出什么声响。

    在“骑士之力”的加持下，他轻易地振开了门锁。

    雷安随即踏入了房屋之内。

    入目所见，是一片灰暗的景象。

    皮革制成的沙发……羊绒质地的地毯……展示架上陈列的古董花瓶……金碧辉煌的吊灯……

    种种陈设，都体现着“奢华”这一元素，在这间会客厅里齐聚。

    但恐怕任何一個人，待在这里都不会觉得舒服。

    因为所有的陈设之上，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

    灰尘足有七、八寸之厚，流露着一种腐朽的气息。可以看到，其中掺杂着细密的蛛网。

    若是细看，还可以发现白色蛛网之间裹藏着许多奇形怪状的虫子尸体。

    “簌簌。”

    雷安穿着的靴子没入了地毯上的灰尘之中。

    头顶那金碧辉煌的吊灯骤然亮起。

    金黄色的亮光投射而下，直直地照向雷安的头顶。

    伴随光亮而生的，是他身后一道新生的，修长的影子。

    那影子的四肢格外纤长。

    它的头顶，长出了两只虬曲的利角。

    除此之外，影子的身躯两侧还伸展出两扇宽大的膜翅。

    “咯吱咯吱。”

    吊灯无风自动，在雷安的身后，那道修长的影子陡然向他的脖颈伸出了双臂。

    正在此刻，浓郁的白色光芒在雷安的周身亮起。

    它有些像是火焰，又有些像是水波。

    白光流淌之处，那道诡异的影子像是触电一般剧烈地颤抖起来。

    它挣扎着，好像在发出无声的惨叫。

    不过两个呼吸的时间，这道阴影便烟消云散，归于无形。

    “对付死灵系的造物，生命涌流果然好用。”

    暗自感叹了一声，雷安向着会客厅的另一端前行。

    在路过一扇房门的时候，他在门前停顿了脚步。

    因为雷安感知到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波动。

    “莫非是柏妮丝？这位大骑士怎么来了这里？”

    在他暗自讶异之时，那扇颇具分量的木门骤然破碎。

    一个浑身都包裹在黑甲之内的身影踏着门的残骸走出。

    “你就是那位被巫师塔派来的学徒？”

    穿着黑甲的骑士用惊讶的语气问道。

    于是雷安介绍了一番自己的身份，并提及了之前和玛莎、亚特伍德的交谈。

    “怎么会这样？”

    “我之前没让玛莎带过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