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名富有相关经验的人，卡维当然为接下来的秘密聚会做了伪装。

    表面上，这是一次讨论市政建设的会议。

    因为涉及到下城区一个市场的改造，所以聚集了一群商人。

    商人嘛，对集市感到好奇再正常不过了。

    又因为那个市场在贫民窟里，所以迪尔斯城地下社会的帮派分子也来了很多。没有他们，可别像在下城区办成事。

    既然和市政建设有关，那卡维等一众官吏，自然要成为参与会议的一员。

    这样一来，卡维发展的所有党羽就全部集中于一堂，以不会引人怀疑的理由。

    “希望一切顺利。”

    坐在马车上，卡维将双手交叉于胸前，默默祈祷着。

    说实话，他对那位教主的目的有些疑虑。

    对方所虔诚信奉的，是名为“噬灵之主”的神祇。

    作为教团的骨干，卡维曾有幸前去圣堂，参与真正的洗礼仪式。

    当时，在一座墨绿色的神像之前，教主亲自将圣水泼洒在他的身上。卡维随后在圣坛上仰望神像，聆听了一场教主亲为布道。

    那尊神像的外形十分扭曲。

    在形似斗篷的轮廓之下，祂的形体就像由无数深绿色的巨蛇相互纠缠而成。又有些像是虬结的树枝。

    看到神像的第一眼，卡维只觉恐惧和惊悚。

    直觉让他无法相信，“噬灵之主”会是什么善良的神祇。

    但对教主的忠诚，还是驱使他镇静心绪，完成了接下来的仪式步骤。

    毕竟，是教主给予了自己一切，不是吗？

    在卡维看来，即便教主将这些赐予收回，他也没资格抱怨什么。

    纵使共赴深渊又能如何？

    他尽到了自己的职责，无论作为下属，还是……暗中的爱慕者。

    没错，卡维对教主的情感并不单纯。

    这种感情掺杂着敬畏、感激与忠诚。此外，还包含着微茫的，被他刻意压制的爱意。

    哪怕他不知道对方的过去，甚至并不知晓对方真正的名讳。

    卡维依然爱着教主，爱着自称为“枯萎病”的她。

    诚然，教主有着无与伦比的美貌和风姿。

    但在卡维心中，最重要的因素是那段过往的经历。

    在他最困窘的时候，对方出现了，将手足无措，心灰意冷的他从难解的困境中拉起。

    自那之后，卡维的前途便只剩下了花团锦簇的光明。

    对于这般恩德，他不能忘，也不敢忘。

    而那个身姿，从此之后深深烙印在了他的心里。

    卡维从未明确地表露内心深处的爱意。

    他明白对方有多么狂热，于是便全心全意地投入了二人共同的事业。

    “噬灵我主，恳请传讯于‘枯萎病’。”

    在念完一段祷词之后，卡维用极轻的声音说道：“正如您所料，魇兽一事，果有白鸦之学徒前来探查。其名为雷安·苏比克。”

    描述了一番打探而来的，雷安在巫术上的表现。

    卡维又强调了一下雷安与乌卡尼间隐隐建立起的合作关系。

    在他看来，大骑士配合调查的态度，会为自己一党的计划带来不小的阻碍。

    对此，卡维无能为力。但他相信，教主能想出办法。

    对方总是能想办法解决问题，用各种各样的手段。

    “引雅努斯之镜为助，雷安与柏妮丝已被困于悼亡之邸……”

    “有脱困之迹……若真如此，唯恐应对不当，以致倾覆。”

    “虽知教主身负敬奉之责，然城内局势动荡不安……恐我等有所疏漏，故恳请教主出面，主持大局。”

    说完了想说的话，卡维又诵念了一段祷词。

    双眼紧闭的他，原本只能看到一片深沉的黑暗。

    待到话音落下，他却在冥冥之中，看到了一条墨绿色的纤细管道。

    管道的一端没入了卡维的额头。至于另一端，则探入了黑暗的深处。

    他看不见墨绿色管道的尽头。

    但经历过洗礼仪式的卡维，知道另一端的景象为何。

    那是隐藏于迪尔斯城地底深处的瘟疫圣堂。而通过墨绿细管与自己直接相连的，正是那尊诡异的“噬灵之主”神像。

    在象征意义以外，这尊神像有着突出的实用价值。

    进行传讯、分发力量、乃至对人或魇兽的思想做出一定的影响……都对教团的发展有着至关重要的意义。

    除此之外，卡维还知道：元素之核的出现，同样与“噬灵之主”有关。

    对于这点，他不太清楚具体的作用机制。

    只是听教主说过，魇兽在迪尔斯城附近的频繁出现，是世界意志对白鸦巫师塔恶行的惩戒，是所谓“元素之潮”的余波。

    而侍奉“噬灵之主”的教派，正是世界意志的代行者。

    “枯萎病”自己，以及其他的教众，都是承载世界意志荣光的仆人，肩负着光辉的使命。

    说实话，卡维觉得教主的话有些神神叨叨。

    身为一名自诩理性主义拥护者的官吏，他在内心深处其实是不认可宗教的。

    毕竟，卡曼公国属于白鸦巫师塔统辖的领地，而塔中的巫师们都对传教并不热衷。

    多年的风习熏陶，让宗教在这片领地几乎绝迹。大大小小的官员和学者，无不受其影响。

    卡维自然也不例外。

    这位在迪尔斯城内地位不凡的普通人，到底是没有迈入超凡世界。

    什么“世界意志”、什么“元素之潮”，卡维都不理解。

    也难怪他将教主的话视作信仰狂热下的梦呓。

    做完了汇报之后，卡维放下交叉的双手，用指尖轻轻敲打自己的膝盖。

    这是他惯用的，缓解焦虑的工作。

    卡维正在思考着下一步的安排。

    雷安和柏妮丝，都被他利用教主赐予的“雅努斯之镜”，困在了巫术仪式加持过的“悼亡之邸”中。

    但不是超凡者的他，能从神像借用的力量是有限的。

    那个陷阱迟早会被攻破，区别只在于维持时间的长短。

    “无论如何，雷安总不会怀疑到我的身上。”

    “那种高高在上的巫师学徒，才不会在意我这样的人。嗯，他也不会在意加入教派的其他权贵。”

    “至于议长查理？他已经把我看作未来的心腹了。”

    “其他的暂且不说，办完眼前的这件事总归是没有问题的。”明白后续的形势，只会越来越紧张，卡维想要尽可能地利用好这次集会。

    在没有人将怀疑的目光投向自己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