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安这样说的目的，不仅仅只是和柏妮丝交流情报。

    他的这几句话，同样是对可能隐藏于附近的某人说的。

    在他看来，幕后之人在设下陷阱的同时，未必就远离了此处。

    不如做一次试探。

    成功了最好，失败了也没有损失。

    “看来，光是封锁‘黑曜石’上的光线还是不够。”柏妮丝问道：“你觉得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静观其变即可。”雷安回答：“幻象的动摇，仍然没有结束。”

    “真的不用主动做些什么？”柏妮丝跃跃欲试。

    “除非有什么敌人自己跳出来。”

    发现了对方此刻对战斗的渴望，雷安又补充了一句：“不必心急，恐怕过段时间，有的是你参加战斗的机会。”

    他激活了“探索者之眼”，努力寻找着环境中的线索。

    这个巫术的作用是帮助学徒观察、了解实验材料的性质，并且辅助对于巫术模型的解析。

    它的本身，并没有什么对窥破幻术的额外加成。

    至多是通过提高观察力，在这方面给予学徒聊胜于无的帮助。

    纵然作用非常有限，雷安还是开启了这个巫术。反正他不缺魔力，精神力也足以支持。

    “幕后之人还是没有跳出来。”

    “不过，这也在意料之中。不少巫术造就的神奇之物，都可以在主人离开的情况下自行运转。”

    看着眼前晃动的场景，雷安捕捉到了一个不起眼的细节。

    逐渐走向破碎的图画之上，有一小块维持着相对的稳定。

    那是对面的建筑之上，一面镶嵌于窗框之中的玻璃。

    银白色的电光化作触手，将那块玻璃震碎。

    画面的颤动更加剧烈了。

    “我们走吧。”

    片刻之后，幻象终于消失。

    天地之间不再是一片阴沉的黑白。纵然天光黯淡，街道上的景色仍然不缺乏生气。声音和色彩都已回归。

    回身看了一眼刚从中走出的，那栋依然矗立于静默之中的建筑，雷安对柏妮丝说道：“会潜行吗？”

    “当然。”

    “在这方面，卡曼公国的大骑士里恐怕没人比我更强。”

    “快点进入状态，我们一起去看三个地方。”

    “什么地方？”柏妮丝感到疑惑。

    她能猜出，其中的一个地方是自己的居所，另一個是玛莎的居所。

    但第三个究竟是什么，她实在是想不出来。

    莫非眼前的巫师学徒还掌握了其他线索？他才来迪尔斯城多久？

    就连柏妮丝自己，都不知道还有其他线索。

    “当然是城中实权人物的去向。我已经让乌卡尼去进行预先的调查了。”

    雷安反问：“你觉得迪尔斯城里出现了这种情况，那些在城中势力广大，根基深厚的人物会一无所知？”

    “可是议长查理说……”

    “他才来这里多久？”

    “而且他肯定不愿意和你说太多。一者，是因为你特殊的身份。至于二者，则是他出于自尊，不想在你的面前表现出自己的窘迫”

    同行的这位大骑士，在某些事情上实在很是天真。也难怪她会被排挤到卡曼公国政局的边缘。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柏妮丝奇道。

    “和查理类似的人，我可见过不少。”

    “算了，先不说这些了。”雷安转移了话题：“先去追查本土权贵的去向，然后再到你的住所和玛莎去看看。”

    “虽然我也很好奇，玛莎见到的那个‘柏妮丝’究竟是怎么回事。”

    “但现在去探查未免有些晚了。”

    “我想，敌人只要不是过于愚蠢，就一定会将痕迹及时抹去。反倒是另一条线索，或许还有追查的空间。”

    柏妮丝不得不承认，雷安说的是对的。

    二人身影不显，向着和乌卡尼约定好的地点行去。

    ……

    夜色已深。

    广阔无边的黑暗帷幕之下，被其笼罩的迪尔斯城陷入了沉寂。

    大部分居民都去往了虚幻的梦乡作客，拜访着自己内心深藏的种种幻想。

    然而城中的一隅，保持着不逊白日的热闹。

    淡薄的星光与月光垂落，在花园中流淌的小溪上破碎，化作片片飘渺的银光。

    精心修剪的林木错落有致，其间夹杂着长椅、雕像、花坛、喷泉等其他类型的装饰。

    林木掩映间，一座小巧却精美的建筑坐落在花园的中央。

    此时此刻，明亮的灯光从中飘散而出，携带着温暖的气息、香水的气味、与叮咚作响的钢琴声。

    贵妇们穿着得体的礼服，用轻柔的语气相互交谈。

    她们的脸上显然经过了一番精心的修饰。哪怕年纪已经不小，却都皮肤白皙，其上的五官精致而美丽。

    贵妇们来到这里，其目的是参与卡维主持的沙龙。

    作为迪尔斯城里颇具声望的年轻官吏，卡维最近得到了议长查理的看重，正处春风得意之时。

    而且他本来就相貌英俊，博学多才。更是极擅长应对社交场合，周旋于众多立场不同之人间都不觉吃力。

    种种特质，让卡维得到了贵妇群体的青睐。

    这个时候，他正像往常那样和客人们谈论着一首新近发表的情诗。

    表面上看去，卡维稳重、温柔而谦逊，保持着一如既往的风度。

    但他的心底，却已然陷入了不安之中。

    “教主大人那边，怎么还是没有消息？”

    “我已经按她说的，把所有该做的事情都做了，按理来说，总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卡维对那位教主异常信任。尽管他不是一个轻信之人。

    作为小商人的儿子，卡维的起点并不高。但他还是一步又一步，走到了这个前途无量的位置。拥有了地位、钱财、名声、权势，以及令人艳羡的未来。

    这段路途之中，充斥着那位教主的身影。

    教主培养他，教育他。而他也给出了相应的回报。

    从实验材料的供给，到公民议会上所作的掩饰。再到暗中组建的，围绕于教主大人的组织。

    又过了一会儿，心中有些焦灼的卡维终于等来了想要的讯息。

    一位仆人携带着一张邀请函，而他也终于找到合适的借口，离开沙龙，坐上了前往某地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