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情况?没有什么异常。

    我回答我自己了?没有谁回答我。

    谁在这儿?是我，我一直在这里。

    怎么会……席尔斯脑中浮现的惊恐想法竟然被他自己回答了。

    这些如同病毒一般扎根在他思想中的念头有一种嘲笑般的意义，甚至能反过来影响的身体。

    “哈哈哈……咳咳！”

    席尔斯抑制不住诡异的想法，几乎是调动每一块面部肌肉进行癫狂的大笑，然而没笑几声他便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除了被鼓动的空气和四散的飞沫以外，还有一些细小的黑色絮状物从席尔斯嘴里喷出——那是通过链状结构连接在一起的死点链球菌菌群，这也标志着死点感染达到临界点，即将爆发。

    只是路过，来，看看，没有恶意……

    就算明知脑海中不断涌现的自我安慰般的想法不对劲，席尔斯也只能暂时相信它，或者它们。

    因为他已经没时间了。

    席尔斯凝视着自己的左臂，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

    “除了分裂次数提高以外，菌群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同事接过席尔斯脱下的工作服，将一张实验报告递给他。

    “看来这种链球菌在人体内的存活率很高，接下来我们可以用这种链球菌当做模板来……”席尔斯接过实验报告，粗略地扫了一眼，突然捂住胸口。

    “怎么了，席尔斯?”同事看着席尔斯紧锁的眉头，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席尔斯捂着胸口摆了摆手，站在原地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需不需要……”

    话音未落，席尔斯突然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眼前的一切在这一刻变得模糊不清。

    席尔斯的双手无力的挥动着，但是除了打落身边的咖啡杯以外毫无作用。

    最后残留的感觉是尖锐的陶瓷碎片划过皮肤的粘稠感。

    对了，就是它，那种冰凉之后的粘稠感。

    ………………

    有研究报告指出，死点链球菌的致死时间精准的固定在达到临界点的4分钟到5分钟之后，为了达成这种……仪式感?这些病菌甚至会……

    为宿主续命?

    随着席尔斯发疯一般对自己的手臂进行撕咬，他开始大量失血。

    当失血量高于一定程度的时候，死点链球菌躁动起来，它们沿着血管蔓延到伤口的位置，试图填补伤口来为宿主止血。

    然而微生物总是要比灵长类动物的速度要慢，链球菌聚合的速度远不如席尔斯破坏自己身体的速度，血液将菌群染成了粘稠的深红色。

    这就涉及到一个关键的点：为了防止席尔斯在游戏内死亡，轮回游戏暂时屏蔽了席尔斯本身携带的死点链球菌对他的损害。

    也就是说，致死的原因只会是进入游戏之后注射的那一种链球菌。

    为了保证宿主的存活，现实中的死点链球菌开始攻击另一种，它们全力的挤压，试图将这些同类全都排出宿主体外。

    很快，席尔斯的表面覆盖了一层黑色的絮状物，像极了卷毛狒狒。虽然这自残的方法弄得他狼狈不堪，但是好歹活下来了。

    没有了新菌种，旧菌种又暂时被屏蔽，现在看来席尔斯只需要等待倒计时结束就可以了。

    真的吗?

    一种温热感在席尔斯的脑后涌现，他伸手一摸，抓下来一团被粘液包裹的黑色菌群。

    这是什么东西?脑脊液吗?

    席尔斯分开手指，粘液在他的两指之间拉出一道细丝，晶莹剔透。

    这种温热的粘液并没有停止渗出的趋势，甚至已经流到席尔斯的脖颈处。

    不对，还有什么东西在我身体里！

    当席尔斯意识到这一点时，粘液的涌出速度突然加快，一种高烧般的晕眩感在他脑中盘旋。

    “好了，纳克先生，既然席尔斯先生的身体抗拒你，就不要再折磨他了。”

    落地窗的挡板不知道什么时候升了起来，胖男人又一次出现在席尔斯的视线之中，只不过这一次，他的表情很是不悦。

    “这儿没有你想要的【生存的热望】，也没有什么【进化的喜悦】，死点链球菌是死之主的造物，这你知道，现在请立刻离开我的实验室。

    虽然我不擅长打斗，不过在我的地盘，我还是不会怕你的，你这阴险的电子老鼠。”

    晕眩感如潮水一般退去，席尔斯无力地坐在实验室满身肮脏血污的地板上，揉着发涨的脑袋。

    “席尔斯先生，不知道你通过什么方式阻止了死点链球菌的感染进程，我为你的幸存感到高兴，不过在你正式加入我们之前，我冒昧问一句。”

    “你在进入轮回游戏之前，有什么超自然能力吗？当然，不说也没问题，毕竟你已经受了这么大的折磨，应该为你保有一点隐私的权利。”

    胖男人的眼中有一种莫名的光芒。

    “不，没有。”

    “恶意频道·兰瑟·纳克，是另一位神的下属，他会干扰你的思维，我想知道他找上你之后干了什么，换句话说，你觉得你刚才的思维模式有什么问题吗?”

    “我觉得……他让我觉得……呃，怎么说呢，他让我认为他没有恶意。”

    “只是路过，对吗?”

    “是的。”席尔斯满脸错愕，“你怎么知道?”

    胖男人忍不住发出一声嗤笑。

    “哈，这鬼鬼祟祟的家伙真是喜欢这套说辞啊。好好想想席尔斯，他从你的脑子里拿了什么。”

    他的话音刚落席尔斯就惊出一身冷汗。

    是现实里的记忆，那个思想偷看了我的记忆，关于现实中死点链球菌的记忆。

    “如果有人知道我在现实的住址怎么办?”席尔斯朝着胖男人发问，胖男人一愣。

    “你刚才想起你现实中的住址了吗？这倒不是什么大事，兰瑟·纳克的情况有些……特殊，你不用担心他回到现实中会找上你，他没这个能力，至于原因就先不告诉你了。

    现在，欢迎你加入负点归零者，我是克莱顿·德什卡。”

    席尔斯点点头，站了起来。

    “所以，我能从这儿出去吗？”

    “嗯。”德什卡哼了一声。

    过了约莫半分钟，实验室没有任何变化，门并没有打开。

    “So?”

    “理论上来说你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可以出去了。”德什卡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不是开心的笑，而是那种歉意的笑，“但是，有关恶意频道的实验材料十分稀少，我们需要收集一下你排出的体液，然后对你做个检查，你放心，之后我们会给予你补偿。”

    “我有拒绝的权利吗？”席尔斯摊了摊手。

    “当然有，我可不敢无视你的基本权利。”德什卡同样摊了摊手，“死之主他老人家的闲工夫可多了去了，他会注视着每一个负点归零者，即使你刚刚通过检测。”

    “什么是……”席尔斯刚刚开口就被德什卡打断。

    “通过死亡适配性测试之后，我们就成为了负点归零者（CathodeEternacler），这是一个崇拜冥王龙·哲尔麦斯的教派，我们称之为死之主，教派成员们的同调能力或多或少都和死亡有点关系。

    顺带一提，我刚才直呼死之主他老人家的神名是大不敬，即使他不在意这些教派内的条条框框以后也尽量别这么说，有人看不惯。”

    他，还是祂?这所谓的死之主到底是不是“神”?

    “同调能力是……”席尔斯再次开口被德什卡打断。

    “同调是轮回游戏赋予玩家的能力，也是所有玩家能力的来源。通过对某一个事物进行同调，玩家获得的能力会逐渐向着同调对象靠拢，说白了就是模仿，具体内容在你完成新手副本之后轮回游戏会为你解惑的。”

    类似于新手奖励吗？不，更长久，这似乎是决定未来潜力的抉择。

    “思维读取是……”席尔斯又一次开口被德什卡打断。

    “思维读取当然不是每个人都会的，只是刚好你遇到的两个人都会罢了。”

    随着德什卡的解释，一条规整的长方体从他的头顶显现出来，带有玻璃的质感，像是一根试管，试管上方的半空中还漂浮着一行流畅的手写体英文。

    【回收利用·克莱顿·德什卡】

    “在平常，玩家是无法使用一些消耗太大的同调能力的，如果要使用的话必须转变为【效应模式】，具体的表现形式就是这个效应显示器——嗯，血条，你可以这么理解——它会根据你的同调能力生成一种独属于你的长方体框架，血条是无法被任何方式触碰到的，里面有一些液体，用来表示你的……血量。”

    “那你怎么……”席尔斯还是开口被德什卡打断。

    “我比较特殊，我的血条是透明的，你只能看见边框。”

    “那能不能别对……”席尔斯以极快的语速开口还是被德什卡打断。

    “当然可以，思维读取是为了更快的回答你的问题，毕竟时间不多了。”德什卡脸上洋溢着胜利的笑容。

    席尔斯挠了挠头，气的牙痒痒。

    “所以你的这个……同调能力，到底是什么?”席尔斯终于开口没有被德什卡打断。

    “不如你根据称号来猜一猜——就是名字前面的那个词组，一般来说，称号都不会直接暴露同调能力的效果，但是在某个独特的方面上，这个称号是符合同调能力的。”

    “你的能力是捡垃圾吗？”席尔斯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德什卡的笑容僵在脸上，“为什么这么说?”

    “回收利用不就是捡垃圾的意思吗？”席尔斯一脸理所应当的表情，“难道不是吗?”

    “不，不是。”德什卡又一次笑起来，“负点归零者的“真菌部”里没有回收利用这个项目，这就是个描述，再猜猜，我不会生气的。”

    “那我换个说法，你的能力是捡别的研究员剩下的实验材料，是吧?”

    “嘶——”德什卡倒吸一口凉气，“虽然这个解释好像从字面逻辑上来讲说得通，但是不对。”

    “那我想不到有一个会思维读取还跟这个名字有关系的能力。”席尔斯走到实验室的墙角，看着自动机器人仔细的刮扫着地上的粘液。

    “为什么不从你自身想想原因呢？”德什卡又一次露出了诡异的笑容，“我的同调能力，可以操控死去的实验品，让它们以一种与活体无异的状态再次进行实验，在此期间，我可以知晓这些实验品的状态，包括内心的想法。”

    “所以，凯文·席尔斯，你为什么认为你现在还活着?”

    “因为如果你能够读取实验品的思维，你就不需要问我关于兰瑟·纳克的问题，我阻止死点链球菌的方法你也会知道，这证明你的同调能力根本就没有思维读取的效果。”席尔斯竟然没有过多的惊异，只是以最快的速度提出了问题。

    “假如，根本就没有兰瑟·纳克这个人，我是故意装作不知道你的诀窍呢？”德什卡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假如，连你现在好好活着这个表象，也是我操控你这具尸体才让你感觉到的呢？”

    “听到你可能是死人的假设，你竟然一点意外都没有，反而在反驳我，这难道是正常的反应吗?”

    自动机器人已经收集好了粘液，围在席尔斯身边进行扫描，仪器射出的光线遮住了席尔斯的眼睛，炫目的光芒像无影灯一般组成了大小层层相叠的白色光晕，刺得他眯起双眼。

    “凯文·席尔斯，我问你，你到底死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