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点豆腐。莫名的敌意
随着白岩开口,屯口原本热闹的氛围,陡然急转直下。
之前没有暴露的时候。
白家逼着李长远要钱,屯里人那确实是没有什么话说。
亲兄弟明算账。
就算是李长远自己都说了,之前上学的时候算是借的钱。
借钱,那就要认。
白家这些个当长辈的堵在屯子口要账,面上虽然难看了一些,可到底是这个道理。
可随着之前李长远反驳,并且扯出了一个月给三块钱,外加盖房子的五十块钱之后。
屯里人看白家的目光,多少就有些变了味道。
屯子里没有新鲜事。
别看白念章的账面做的像模像样。
可说到底,屯子就这么大,学校放假回来,李长远每天都在地里干活这事,那是遮掩不住的。
至于吃的?
经常饿肚子的人都知道,饿肚子的时候,但凡有一点点食物的香味,那都逃不过饿肚子人的鼻子。
夸张一点的说,哪怕放个屁,打个嗝,都有鼻子尖的人闻出来前几顿吃的什么。
这种情况下,说李长远一个月能吃三块钱的东西,着实有些夸张。
乡下不是城里,从来都是饿不死就行,哪能跟城里的孩子一样,一顿吃那么多。
赶到收成不好的时候,一天吃一顿,保不齐还是稀。
这种情况下做出来这样的账目,老白家摆明了就是把屯里人不当回事。
“呵,刚才没注意,我还以为你们家要躲到什么时候呢。
怎么的,天晴了,雨停了,觉得自己又行了?
我姥爷呢?昨天说好谈妥这件事的,怎么到现在还没见人?
这可是集体活动,挣工分的!还有我那个表弟。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前些年我放假回来的时候,早上那是恨不得把我第一个从屋里撵出来。
说年轻人就该有活力,就该早点来屯口等着,彰显一下你们家的形象。
怎么的?把我赶出来了,这话就当放屁了?”
李长远挑了挑眉头,双手环抱在身前,言辞冷冽。
想到自己上辈子被白家这三代坑的情形,心中的怒火怎么都压不下去。
“呸,李长远!我是你舅舅!”
躲在人群中的白岩,隐晦的看了一眼不动声色的赵会计之后,立马挺起了胸膛叫板起来。
“舅舅?有这么吃两头的舅舅么?”
李长远瞪圆了眼睛,捋了捋袖子,一副要跟白岩好好‘讨论’的架势。
赶着夏天,地头上的太阳太毒。
出汗是小,可要是被晒脱皮了,那得好些天只能趴在床上睡觉。
那种一觉醒来膈的浑身酸疼的姿势,李长远可不想体验。
“屁话,你有什么证据证明,那钱是你爹给的!
就算那钱是你爹给的,就不能是你爹愧对我们家,然后给的补偿么?
我们家可是没了一个姑娘!”
白岩跟着跳脚,抖着身上的关节,同样一副要跟李长远作过一场的架势。
相比李长远这个知青。
常年干农活的白岩,身上还是有些力气的。
打嘴皮子仗,玩笔杆子活,白岩比不上。
可要说到动手动脚,白岩心里那是打定了主意,非得跟李长远好好的掂量掂量。
“补偿?!呸!”
朝着地上狠狠地吐出一口恶痰,李长远晃了晃膀子,脚下的鞋面在地面上蹭了蹭。
有些时间没有下雨。
地上落的都是浮土,手工纳出来的布鞋,在这地面上根本就不防滑。
“你白岩有脸说出来这话?想想你怎么娶的媳妇,想想你当年在十里八乡的名声!
但凡你还有点良心,都不至于说出这种话!
屯子里可是有老人的,为了给你娶媳妇,你们家干出来的事情,屯里人谁不知道?
说的不好听一点,你们家现在喝水的那口水井,花的还是我娘的彩礼钱请的施工队!
收了那么多的彩礼钱,你还有脸说我娘是你们家的姑娘?”
李长远攥紧了拳头,双眼满是通红。
有些事情,依照他的年纪确实是不应该知道。
可架不住屯里的老人不少,加上当年这件事闹得不算小,不少人都还是记忆犹新。
至于说彩礼钱。
黑瞎子沟这边的男人要面子,但凡嫁闺女,彩礼也就是意思一下。
但凡要的彩礼多一点,那就会被人戳脊梁骨,说是卖闺女。
不说之后的陪嫁得压住男方,那也是利利亮亮的风光大嫁。
不说陪嫁的压箱底有多少,可绝对会给闺女到了男方撑腰的底气。
可到了老白家这边。
为了给当时名声不好的白岩娶媳妇,瞅着当时两情相悦,硬是咬着问李长远他爹要了一大笔钱。
虽然不知道自家爹遇上了什么事儿,不把自己交给同宗的亲戚,反而是放到了这边。
可给了高价彩礼那就是给了高价彩礼。
给了高价彩礼,在屯里人来看,那就等同卖丫头。
都是别人家的人了,就算碰上事没了,那也不能怪到别人家头上。
更别说赔偿。
正儿八经嫁闺女,遇到事没了,也没有听说娘家问男方要赔偿的。
面对李长远的斥责,白岩当场就不乐意。
挥着拳头砸过来的同时,嘴上还在说着:“不是补偿是什么?我爹年纪这么大了,当女婿的不该给点东西么?”
看着白岩砸过来的王八拳,李长远也不紧张,稍微往后退让了半步,任凭拳头带起的风刮过鼻尖。
踢腿,不过膝,落在白岩大跨步的脚面上。
就听着呲溜一声,白岩脚下一滑,整个人给滑倒在地上。
还没等白岩爬起来,就被李长远一屁股给压在了腰上。
只是压着腰,也不动手,任凭白岩像是一个王八一样,手脚头并用的在地上划拉。
“哈哈哈!白岩你可真出息!一个天天锻炼的老庄家把式,竟然被一个知青给拿住了?
回头赶着聚头的时候,我非得跟其他屯里的人好好说道说道。”
依旧是毛大龙。
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加上身强力壮三代贫农,在这黑瞎子沟,确实是没有什么需要避讳的地方。
“起开,李长远你给我起开!是男人的,实打实的来啊!用巧功夫算什么本事?
来跟我拳拳到肉啊!”
被压在地上的白岩,口中叫嚣着。
慌乱的瞳孔左右张望,将屯里人的讥讽看在眼底的同时,也看到了赵会计眼睛深处的不满。
“够了!我说队长,今天咱们可是开镰收割的。
不要因为私人的事情,耽误了公家的事!
集体的事情重要,个人的小事,全都给我放到干完活再算计!
李长远!刚才大队长问你的话你还没说呢。
在城里学了这么些年,你该不会跟前面那些知青一样,什么都不会,只会动笔杆子吧?”
李长远抬了抬头,心底有些不解。
赵会计...好像对他很有敌意?我得罪过他?
心中这般腹诽着,表面上李长远还是装作听不出挑拨的模样,也不起身,只是点了点头一板一眼的回应:“我会点豆腐,咱们公社收购点收不收豆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