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他什么江湖,先苟再说
繁体版

第十一章 离开滁州城

    武鸿光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循州城不能回,滁州城现在要赶紧走。

    天空中飞着的鸟儿晚上都有地方去,自己晚上却没有地方好去。

    “舟山嘛,不是早就说了。”邹修打了个哈欠。

    老汉听完哼了一声,阴阳怪气道:“逞完英雄你们拍拍屁股就走了,我们呢?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你俩不如帮我们找个地方去。”

    妇人剜了一眼老汉,赶忙替他解释道:“没有没有,我们的事情就不劳二位恩人费心了。只是……平常里我们总是出入滁州城,也知道官兵抓人是缺孝敬的钱,要是被抓了我们便带着钱去找官兵通融通融,说两三句好话就能放人。但是现在,官兵死了,滁洲城督军定然要查,事情明摆着和我们相干,我们两口子也没办法在滁洲城继续生活了。”

    “我家老头子想要救下官兵,也是想保住我们家在滁州的生活,虽是有万一……救下来也保不了,但总要试试的。”

    话说到后来,妇人面上的笑渐渐消隐下去,取而代之的是藏在纹路里的苦,那些苦涩如同湖水涨潮一样,慢慢涨了起来。

    老汉也叹了口气,很深很深的一口气,像是能把天上的云都吹走。

    武鸿光在心里也叹了口气,真是一种熟悉的感觉,不管怎么选怎么做,距离完美结果总是很远。

    要不……尝试着改变,不是改变自己,而是改变这个世界。

    武鸿光被自己冒出来的这个念头吓到了,他要怎么样才能改变世界?以他的能力,出新手村都是碰运气碰出来的。

    他心底的小人直接将这个想法踩灭。

    先苟,先活到那一天。活到真的有这么一天的时候。

    “别想了,去找新的生活吧,”邹修说着将自己身上的荷包摸出来,也没数里面有多少,直接将这一袋子钱全塞到了老汉的手里。

    “这里面大概有一两碎银,不多,你们收下吧,就当是我的赔礼道歉,拿着去找个地方过新的生活。”邹修嘱咐完后,朝后退了回来,他的的白衣上已经沾染了泥土,鞋面上也灰蒙蒙的。

    那一小袋子钱就留在了老汉的如枯草一般的手中。

    一两银子还不多?武鸿光眼皮跳了一下,他从循州城去舟山,贡希山人总共也就给了一两银子三贯铜板。

    那对夫妻的反应更是有别,妇人推脱的话还没说完,老汉早就把这点钱紧紧攥在手里了。

    “这……这怎么好意思啊!我们,我们不用的!”听着妇人这么说话,老汉果断瞪了一眼:“干嘛不收?收下收下。”

    妇人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扫了老汉一眼,她说话不顶用,老汉不会听的,因此只能通过言语和眼神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武鸿光定在原地没有动,他自问做不到像邹修一样,什么都看得很开,什么都能施舍。

    到这里,这对夫妻的事儿就算是结束了,妇人又说了好几句道谢的话才离开了。老汉早就走了,因为从滁洲城离开他俩还有很多东西需要收拾。

    田、地、房子,都不能要了,甚至连变卖的时间都没有。

    武鸿光伸出手,手心上有树影有阳光,刚刚握刀的痕迹早已经消失了。

    这样的人对自己而言不过是过客,不管是士兵还是那对夫妻,都是过客。但是这些行色匆匆的过客却让他觉得,这个世界格外需要一个英雄。

    需要一个能够改变秩序的英雄。从弱小到强大要花太多时间了,武鸿光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有这样的一天。

    但不可否认,他想有。如果没办法成为救世的英雄,至少可以让他作为人活着,而不是作为一只狗。

    邹修注意到了武鸿光的沉默,他也凑过来看武鸿光伸出来的这只手:“这只手没什么特别的啊?”

    “对,没有什么特别的。”武鸿光重复。

    “没有什么特别的你却盯着看了这么久,你在想什么?”邹修又恢复了那个吊儿郎当的状态,有着不符合他年纪的油滑感。

    武鸿光没有回答。他想的事情很多,近在眼前的有今晚住哪,邹修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能会这么快的轻功,为什么能将所有的事都看得这么开。

    远的有,自己救妇人杀士兵是不是真的做错了,没有拿出一点钱给他们夫妻是不是太自私了,在滁洲城的生活基础真的这么重要吗,值得一个人去低声下气的当狗吗?

    没等到回答邹修也不生气,他双臂抱胸,望着树林中发黄的叶片:“那就说点别的吧,你也看到了,我身上的钱刚才都给了那对夫妻了,我身上没有钱也没有马,什么都没有。你可以发发善心,把我送到舟山吗,见到我朋友后,我会借钱把路费还你。”

    武鸿光还在想,他没有注意到邹修在说什么,那一长串的话完全被他屏蔽掉了。

    他可以解除别人奴性的生活,却没办法解除他们身上的奴性。也罢,下一个地方又会有新的奴性,那个时候他不会再去打搅了。

    如果他自己能选择,他要选择哪里生活呢?选择一个相对自由,可以作为一个人活着的地方。

    ——江湖。似乎也只有这个答案。

    邹修见武鸿光一直不回答,于是伸出手放在武鸿光眼前晃了晃:“嗨,武鸿光,你在想什么这么入迷。”

    “啊……”武鸿光回过神来,他想起来自己还没回答邹修的问题,“你说什么?”

    “知道你没听。”邹修也不气恼,张嘴就将自己刚才的话简单复述了一遍。

    “我也要去舟山,走吧,一起。”

    夏秋之交,云淡天阔,夺目的红日还有夏日未褪去的热。武鸿光率先从林中走出,惊扰三两落叶,有一片落在他肩头,又被风扫落。

    邹修则匆匆忙忙地跟在武鸿光身后:“等等我,等等我!”

    林外,武鸿光捏指塞进嘴里吹了个哨子,不消片刻马儿便自己从小路上出现。

    这是这四天相处下来一人一马间的默契。

    马儿已有,武鸿光翻身上马,坐稳后朝着邹修伸手:“来。”

    邹修也不客气,借着武鸿光的力直接坐上了马,二人便驾着这匹马顶着午后的太阳,走滁州城南门出去了。

    马儿驰骋,惊起飞沙一片,握着缰绳的武鸿光心中的信念也逐渐坚定。

    庙堂之高,江湖之远,不管这个世界多么烂,只要能活下去,总会有那么一片地方,是属于我武鸿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