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路踏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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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即临深渊,退无可退

    日渐西斜,余晖染红天上云彩。

    陈朝歌两人收拾完了铺子,漫步走在回醉红阁的路上。

    “喂,银贼。你为什么要拉拢钟守先啊?”

    顾晓棠见两人之间气氛有些沉默,便开口问道。

    “他人比较聪明,要是来到花南帮说不定能成为顾晓星的得力助手。”

    “可他不是个好人啊。”

    “但也不是个坏人。”陈朝歌轻微地摇了摇头,双手拢袖,“他也为了何帮众人而修改账本,证明他至少还有点良心,可用。”

    “那你说他会来帮助我们吗?”

    陈朝歌眉头紧皱,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开口道:“不好说。”

    “按道理来说他是个怕死之人,应该会来花南帮;但他又对何帮忠心耿耿,所以他会怎么选择我也不知道。”

    “但是无所谓。”陈朝歌眉头又立马舒展开来,露出一丝笑来,“他已经不知不觉地帮了我们了,加不加入、求生还是求死都与我们无关了。”

    顾晓棠低头沉思,在心中思考着陈朝歌的话语,发现确实如此。

    无论钟守先做出什么选择,他心中都被陈朝歌埋下了一根不易察觉的针,在关键的时候便可成为消灭何帮的助力。

    而且从一开始看起来,钟管事的每一步都在陈朝歌的预料之中,或者说钟守先的每一步都不是自己走的,而是在陈朝歌的引导下做出的选择。

    也不知是该说陈朝歌料事如神,还是钟管事与他颇有默契,无论如何,钟管事都在不知不觉中被利用了。

    “难道你就不怕钟守先告发你吗?”顾晓棠又问道。

    “我想他应该不会。”陈朝歌回道,“但我也不确定。无论告发也好不告发也罢,他今后都很难再见到我们。”

    “当然,要是他真选择告发的话,他就永远见不到我们了。”

    陈朝歌粲然一笑,所有情况已然在他的预料之中。

    钟守先和何大珂就好像他手上的玩物,任他玩弄,始终逃不出他手掌心。

    顾晓棠听后也觉得心情颇佳,不由得脚步都欢快了几分。

    “对了,前面就是铁匠铺,待会儿陪我去拿个东西。”

    “好。”陈朝歌答应道。

    ……

    钟守先推着空空荡荡的铺子,失神地走在回何帮的路上,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无比细长。

    “他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钟守先心里思索着耳东白天的言语,他搞不懂耳东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耳东看起来是在劝说自己离开何帮,提醒自己小心何大珂会对自己不利,但是耳东会有这么好心吗?

    再说,何帮也不是自己想退就能退的,毕竟……

    “唉……”

    钟守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世界上有太多身不由己的事,即使知道前方是万劫不复的深渊,自己也必须要义无反顾地跳进去,因为后方无路可走。

    至于到底告不告发耳东活着之事,钟守先只能唉声叹气,闭上双眼,口中呢喃道:“耳东,对不起,我为了活命不得不这样做。你手被砍了都还能活,相信你也能度过此劫吧……”

    ……

    西门街头,何帮院子内。

    何大珂青筋暴起,死咬着牙关,怒气冲天地看着众人。

    “钟管事不回来你们就不报账了是吧!”

    “禀何帮主。”那名叫史艮珍的乞丐说道,“天色已晚,钟管事至今未归,我们只是担心钟管事的安危。等钟管事回来之后我们自会报账。”

    何大珂只觉得怒火攻心,指着史艮珍半天说不出话来。

    眼前的这群人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不听从自己的命令,眼里也没有了之前的害怕和怯懦,有时还对自己的命令置若罔闻。

    何大珂时常想杀鸡儆猴,弄些莫须有的罪名来让众人臣服自己。

    但钟管事却总是拦着,说什么花南帮众人就是因为害怕死亡才来到何帮,来了之后结果还是要死,这样不利于民心。

    自己当然知道这样有可能会失去众心,但众心重要吗?

    自己想要的只是钱!多多的钱!

    什么丐帮、众心、发展,只要自己的钱够多,自然可以在南陵城称霸,牵制花南帮。

    可钟管事却总是劝说自己要安抚民心,在众乞丐面前装出一副惺惺作态,结果他倒是有了民心,自己却被冷落一边,失了威信。

    眼下众人甚至都开始不听自己言语,非得等钟管事回来再报账。

    难道这账本里还有什么猫腻不成?

    何大珂轻叹了一口气,知道现在不是激怒众人的时候,毕竟眼下将近满院子的人要是动起手来自己可吃不消。

    “我知道你们是关心钟管事,但是他只是去卖个画,又不是去打架,并无大碍。”

    “要是你们现在报账,他回来后发现工作已经完成,岂不是会更加开心?”

    话音刚落,院子门就“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钟管事推着个小铺子,木讷地走进院子内,看见满院子的人后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都在这围着干什么?”

    “哎呀,钟管事,你可回来了!”何大珂笑容满脸,急忙推开人群向着钟守先走去,“众弟兄们都等着你记账呢!”

    “等我记账?”钟管事一时没反应过来,丝毫没有注意到何大珂眼神里的阴翳之色。

    “那好,来吧。”

    “史艮珍,二百七十八文!”

    “赵甲,二百三十六文!”

    “钱乙,二百零九文!”

    “孙丙,……”这孩子又没讨够,钟管事看了看眼前脏兮兮的乞丐,还是不忍心,喊道,“二百文!”

    ……

    记完账后,众人吃过了饭,钟管事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

    自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变得优柔寡断,是耳东刚进来吗?还是何帮刚拉人的时候?

    钟守先想起自己一开始在耳东没讨够银两的时候,本想着帮他一帮,可又怕何大珂发现后会莫名杀掉自己,所以还是选择了如实记账,结果耳东非但没事,还让另一个人死于非命。

    似乎从那个时候起,自己内心就有所动摇。

    在买凶杀人时,自己也劝说过何帮主不要杀何帮的人,可帮主却说是为了戏码做的更真。

    从那以后,自己就开始暗中帮助众人讨钱。或是教几句莲花落,或是教些装可伶的技巧,都是为了能让众人生存下去。

    可当何大珂提出“两百文”的要求时,众人又开始犯了难。

    毕竟能讨到两百文的毕竟是少数,更多的只能老老实实被带去罚命。

    钟守先可不想看到何帮的后院堆满尸体,虽说衙门不管,可要有成山的尸体,傻子也能看出问题来。

    更何况死的人一多,那转不转帮还有什么区别?

    那现在的何帮跟之前的何帮又有什么分别?

    每当记账的时候,钟管事看见那些乞求的眼神,总感觉像是看见了同样求生的自己。心一软,眼一闭,也不管何大珂会不会追究,就给改了账本。

    今日耳东所说没错,如果还留在何帮,那就是死路一条。

    “可是……”钟管事望着木屋顶,心中暗叹自己身不由己。

    他无法做出选择,上面的要求,自己的身份,都不允许他拥有退路,即使知道前路必死,也只能慷慨就义。

    “对不起了,耳东……”钟管事眼角滑过一滴清泪。

    紧接着他猛然坐起,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毅然决然地向着何大珂的房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