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太基英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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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扎马雷吉亚(2)

    在距离迦太基城数十公里外的科尔内利如今已经成为罗马军团在非洲坚固的冬营。高大的营垒环绕着原本贫瘠的海岬,为营区中上千座营房遮挡着海风的侵袭,在不远的海湾处建立的简易码头上,罗马的运输船只如同繁忙的工蚁般络绎不绝地来往,这些船只大多来自西西里,也有不少从撒丁尼亚与亚平宁本土前来的,它们所组成的海上航路成为维持罗马非洲军团的生命线。在迦太基政府同意了小西庇阿的所有和谈条件后,这位罗马统帅就暂时停止了一切的军事行动。他召回了原先分散在各处的罗马军队,既然迦太基人答应提供物资保障,那就没必要再浪费时间与精力去乡间搜索粮草了。那位由于失去新娘而略感失落的马西尼萨也在小西庇阿的主持下加冕为努米底亚唯一的国王,加冕仪式结束后,这位新的君主便匆匆赶回了自己的国家,当地此起彼伏的叛乱需要他花时间和精力去平定。临行前他向罗马统帅保证,无论何时对方需要自己,他都会马上赶来。

    “罗马新星”现在只能无所事事的等待着前往罗马谈约的使团回归。但在此其间他并没有放松军队的训练与侦察工作,因为小西庇阿在冥冥之中能够感觉到,那位此生的宿敌必定不会坐视祖国处于危难而不顾。但是就算是“天神之子”,小西庇阿对于对方会在何时何地登陆非洲一样毫无头绪,所以只能以静制动的等待着,好在这种等待并没有持续太久,遍布非洲大陆的眼线很快就给他带来了不出意外的情报——汉尼拔回来了。

    “你们难道不觉得奇怪吗?对方为何要在距离迦太基城这么远的地方登陆?”小西庇阿的兄长路西士在军事会议上向大家提出了疑问。

    “愿众神惩罚他,那个狡诈的汉尼拔,不知道他又在搞什么鬼花样。”加图一直都对汉尼拔以及所有的迦太基人抱着极大的恨意。

    “我倒有种奇怪的感觉,对方在那里登陆似乎并不完全是为了防备我们。”拉埃柳斯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所有人都奇怪地看向他。

    “不为了防备我们?难道还要防备迦太基政府吗?”加图有点不屑地反问道。

    “这个很难说,我感觉迦太基元老院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否则他在亚平宁那么多年,为何一直得不到本土的支援?”拉埃柳斯分析道。

    听完他的话,所有人也都陷入了沉思之中,而加图突然想到当初那个叫马哈巴尔的迦太基使者在自己提出无礼要求时的表情。

    “不管对方在哪登陆,我们都不能大意,说不定他就是想迷惑我们,等我们不留神时发起偷袭,那个汉尼拔可是个无比狡猾的狐狸。”路西士提醒大家道。

    “别忘记还有他身边的那个东方人,他的诡计不在汉尼拔之下。”加图咬牙切齿地说道。

    小西庇阿一直边上安静地倾听着大家的对话,其实他也在思考着对方的真实意图,也许兄长和同伴的想法都对,那个汉尼拔实在是不能让人忽视的对手。而当加图提到蒙华时,罗马统帅的眼中突然流露出一丝亲切与迷茫,难道说又要和那个人交手了吗?这次会有什么样的结局呢?

    “不管如何,目前我们和迦太基还处于休战期,等元老院正式与对方签定和约后,战争也就结束了,所以也许我们不用太过担心那只狐狸和他的残兵败将。”加图心怀不甘地说道。

    “盖乌斯,也许你是正确的,但是我们不能完全忽视对方的军事力量,大家要管理好部署,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小西庇阿提醒大家道。

    罗马统帅慢慢站起身走向大帐外,这位“天神之子”凝视着远方的非洲平原,意味深长地说道:

    “我想战争应该不会这么快就结束的,而汉尼拔应该也是这样认为的。”

    当蒙华第一次站在迦太基元老院的议事大厅中时,他所感受到的压抑气氛则是和外面热闹的场景完全相反。在一片稀稀拉拉的掌声中,只有大约三分之一的议员站起身来向他和希米尔科表示欢迎,而做为巴西德家同盟派系代表的博米尔卡议长则因为身体原因没有出席。这种反差令蒙华明显感觉到巴西德家族在元老院中的影响力在缩小。

    “亲爱的麦勒卡特.蒙,欢迎你回家。”汉诺议长代表元老院站起来说道,由于博米尔卡的缺席,这场会议由汉诺负责主持。

    “尊敬的汉诺元老,诸位议员,我谨代表汉尼拔统帅向各位表达最诚挚的敬意与问候。”蒙华心知目前这里的敌人多过朋友,所以鞠躬行礼并不卑不亢地说道。

    “为什么汉尼拔统帅没有亲自前来呢?你知道人民有多么想念他吗?”汉诺继续虚情假义地问道。

    “尊敬的汉诺议长,汉尼拔统帅目前正在拜萨西恩地区驻扎,他有太多的军务需要处理而无法分身,所以全权委托我前来向元老院做出通报。”蒙华扫了一眼全场后慢慢回答道。

    “你说什么?汉尼拔和他的军队在拜萨西恩?”哈斯德鲁巴.海杜斯议员站起来吃惊地问道,他是最近刚刚倒向反巴西德派的原中立派议员。

    “巴力神在上,他为什么不在迦太基附近登陆?汉尼拔统帅的责任是保卫迦太基,而不是保护他在小莱普提斯的私人庄园。”海杜斯高声叫道,而议事厅中同时也响起了一片嘈杂的指责声。

    “请诸位议员听我说,大家不必惊慌。我们在拜萨西恩登陆是有原因的。”蒙华在等现场稍稍安静后才解释道,“我们在接到元老院的命令后立刻从克罗托内港出发,在地中海绕了一个大圈,目的是为了躲避开打算拦截我们的罗马舰队。我们先向南航行,在到达利比亚海岸附近后再沿着海岸线一路西进,并最终在拜萨西恩附近登陆,因为我们估计在迦太基港外海也一定会有罗马人的海上封锁线。”

    “巴力萨丰保佑你们,我完全明白和理解你们的做法,亲爱的蒙华将军。”汉诺继续微笑地说道,“我想这时候汉尼拔统帅一定已经率领军队在前往迦太基的路途中了吧。”

    “非常抱歉,亲爱的议长阁下,汉尼拔统帅决定暂时先在哈斯鲁梅城附近休整部队,因为那里有着优良的港口,同时物资丰富,是建立冬营的最佳地点。”蒙华回答道。

    “他居然躲在哈斯鲁梅过冬,而完全置迦太基城的安危于不顾?”海杜斯再次生气地咆哮道,“大家看看吧,这就是你们多少年来一直在吹捧的迦太基英雄,他为了自己的安全,躲在了家族的庄园里,而将我们扔在了罗马人的刀剑面前。”

    大厅里瞬间又爆发起了激烈的争吵声,如果不是蒙华等人的劝阻,几个派系中的年轻议员几乎要动起手来。

    “请大家冷静下来听我说,汉尼拔统帅放弃了辛苦打下的基业,千里迢迢赶回非洲就是为了保卫迦太基。但是我们一到非洲就听说,元老院在没有和我们商量的前提下便与罗马签订了和平条约,战争似乎已经结束了。所以汉尼拔统帅出于和平角度考虑,不想过多的刺激到罗马人那敏感的神经,所以我们并不觉得目前驻扎在哈德鲁梅附近有什么过错之处。”蒙华并不紧张,只是淡淡地说道,“何况我们目前兵力不足,同时严重缺乏骑兵,在拜萨西恩地区驻扎既可以补充实力,又能够监视罗马人的动静,只要有我们在那里,罗马人是不会冒着被夹攻的风险进攻迦太基城的,这点我可以向各位元老保证。”

    听完蒙华的表述,整个会场又逐渐平静了下来,大部分人都觉得蒙华所说有理,而汉诺不得不尴尬地咳嗽了一声继续说道:

    “亲爱的蒙将军,你的想法非常正确。元老院的确暂时答应了罗马人所提出的一些无耻条件,不过这都是形势所迫,没有办提前通知你们,我想你和汉尼拔统帅是能够理解的。”

    “元老院同意你们在拜萨西恩及哈斯鲁梅的休整计划,不过罗马人向来诡计多端,而且经常背信弃义,所以希望汉尼拔统帅能够随时支援他的祖国……”

    “不知道小马戈回来了没有?等这无聊的会议结束后还要去看望一下博米尔卡议长和伊蜜尔丝。有好几年没见到小哈米尔卡了,不知道他现在有多高了?”蒙华在对方无休止地诘问中思绪早已飞到了别的地方。

    哈德鲁梅地区(苏塞)位于迦太基东部海滨,地中海哈那迈特南岸,距离首都120公里。该地区隔海峡与亚平宁相望,西与阿尔及利亚为邻,东南与利比亚接壤。北部为山地,最高峰舍阿奈比山海拔1544米。中西部为台地和低地,有两个季节性大盐沼。南部沙漠为撒哈拉沙漠的一部分。著名的迈杰尔达河流经此地,使得当地植被茂盛,动植物物种丰富,包括大量的栓皮栎、榆树和针叶树在这里生长。

    在等待蒙华从迦太基返回的时候,汉尼拔将驻地迁往事先就商量好的,距登陆地点不远的哈斯鲁梅城(苏塞)外扎营。做为富足的贸易城市,哈斯鲁梅是拜萨西恩地区的主要港口之一,迦太基统帅将冬季营区设在这个地区,既可以跟不太可靠的迦太基政府保持一段距离,又可以和小西庇阿的部队之间拉出一段空间,使他暂时拥有完全的行动自由。汉尼拔要使自己能够尽量不受到敌人和元老院的监视,在这段时间内快速增强自身的实力,同时等候着小马戈援军的到来,为有可能即将到来的决战做好准备。虽然目前迦太基政府已经同罗马暂时达成了和平协议,但是汉尼拔深知这不过是一种表面的假象,整个非洲大地在虚假和平的外壳下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一般,只要一点火星就可能重新点燃战火,而这个火星随时都可能到来。

    当一周之后,蒙华从迦太基城返回并将目前元老院的实际情况告诉大家后,所有人都对当下的景象感到不安。博米尔卡的病重再加上战局的不利发展,使得目前元老院中支持巴西德家族的派系实力大减,许多骑墙派都倒到了汉诺议长一方。虽然人民还是一贯支持着汉尼拔,但是迦太基并不像罗马那样有着可以钳制元老院的公民大会,所以从目前形势来看似乎很难再从母邦得到更多的援助了。唯一让迦太基统帅欣慰的是,妻子和儿子一直平安无事,小哈米尔卡现在已经15岁了,个子早已超过了伊蜜尔丝,按蒙华的说法,他集中了汉尼拔与伊蜜尔丝两个人的优点,不但身体强健而且头脑敏捷,并且得到了良好的教育与准军事化训练,看样子用不了多少时日就可以加入军队或是跻身政坛。

    这年冬天的非洲几乎是在一派祥和的气氛中渡过的,平静的甚至令人怀疑是否曾经在不久前发生过那么多的血腥战争。原本敌对厮杀了两年的阵营全都偃旗息鼓,在这种和平光环的掩盖下,各自努力扩充着实力。因为不论哪种和平都是要依靠实力做为保障的。汉尼拔在哈斯鲁梅储存小麦,购买马匹,他的使者几乎跑遍了整个可控的北非地区,试图拉拢还没有完全归顺马西尼萨的努米底亚部落的首领与其联盟。好在巴西德家族与汉尼拔本人的余威还在,阿莱西德人首先答应加盟,而马柴图里斯也在不久后率领着一千骑兵加入,不久之后西法克斯的儿子维米纳也加入了反罗马的同盟,最后西法克斯的亲戚提查欧斯由于担心自己的地位被马西尼萨所威胁,也派出了约两千名骑兵加入了迦太基的阵营中。汉尼拔的力量渐渐恢复,但是这只是一种表面现象,他和蒙华都明白这些新加入部队的实力如何,但是目前他们也只能依靠着这些杂乱而毫无战斗经验的投靠者重新编组自己的骑兵部队。

    在一个清晨时分,从迦太基方向飞驰来的一名信使带给了远征者一个噩耗,令汉尼拔本已饱受折磨的神经再次受到了重大的打击。他的三弟马戈,在从亚平宁北部乘船返回迦太基的途中,由于腿部伤势的恶化,在撒丁尼亚海域附近突然去世了。他的手下依然保持了良好的军纪,保护着他的遗体平安返回了迦太基,并在迦太基附近的邦角(墨丘利岬)登陆。

    “巴力神啊。马戈,我亲爱的弟弟,你最后还是没能和我会合。”汉尼拔得到这个消息后痛苦地哭道。

    随着马戈在归途中的不幸逝去,巴西德家族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成年男子在为了祖辈的事业与自己的誓言而努力奋战,还好他身边还有一位最忠实的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