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碎梦之渣
昏昏沉沉的,无力的,身体在慢慢的失去所有的力气。
呼吸慢慢变得迟钝,脚步滞凝,慢慢的把精神都集中在自己粗重的喘息声。
破空声,似乎有气流吹过。
失重感。
“扑通。”
……
“叮。”
“蛇”把头转向因为突然倒下而逃过一劫的猎物,再次卯足力气,调动全身的力气,把身体像弹簧一样压缩起来,对准猎物,蓄势待发。
“咚。”
一滴雨滴了下来,在“蛇”的头上激起一小滩水花。
“蛇”反应过来,全身都软了下去,它抬头往上望,三只朱红色的眼睛迸射出强烈的光芒,连带着它的身体一起在发抖。
是乌云天。
雨滴慢慢细密起来,浇在泥土与岩石上,轻轻地飘出一片沙沙声,冰凉的微风吹动周围绿树上的嫩叶与新枝,哗哗作响。
这里不再是那个昏暗如地穴的鬼地方了,没有那些长着尖刺的枝条,没有凹凸不平的岩石把自己硌得生疼,这里有天,有风,有雨的气息。
“蛇”慢慢的移动着,三只眼睛的光在闪烁,它害怕自己稍稍移动快了一点,就会永远的远离这里。
趟过一滩水,它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随后感到了令它无比失落的刺痛。
它的周围全是荆棘。
回来了。
我很疑惑。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回来,正如我不知道我为何去到那里。
那里是外面,但,那是外面的哪里?
真奇怪啊,出现在我心中的,居然先是疑惑。
我记得那是谁说的呢?
他给我说:“”“你真的越来越像我了。
像他吗?
但是啊…我是谁?
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又该怎样去与他相似呢?
四周依然蔓延着荆棘
光芒一闪而过,眼前又是那个人,他走近这条蛇,模糊的身影中只有模糊的声音:
“为何迷茫呢?就像我之前说的,你可是我的冠冕呢!”
冠冕……
身影站起,四周有无数的刺飞向他的身躯:
“好好活着吧,不用去纠结这些,即使你我早已沾满荆棘。
好在我们终将死去。”
人影依旧模糊,但“蛇”却看到了他真挚的笑容。
蛇想要知道这一切的原委,从未如此希望过。
就像终于破碎了困住自己的墙壁,接下来是探索外面的世界。
在又一次越过一片荆棘之后,它久违的看到了一片空地,一个褐色的东西吸引了它的注意,它向那个东西所在的地方慢慢靠近。
眼前是一条蛇,
它在一堆密集而高耸的乱石中央,
庞大的身躯盘踞着,棕褐色岩石般的外皮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紫色水晶,把它的头高高拖起。
它睁着一双漆黑色的眼睛,如尖刀一样的视线一直聚于“蛇”的身上。
突然,自己动了,没有任何征兆的动了。
“蛇”带着些许惊恐,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不受控制地冲向巨蟒。
……
范恩突然发觉自己是在接触断剑之后才慢慢变得困倦的,但这种迟来的答案并不能挽回什么,
等恍过神来,眼前的景色完完全全的改变了,前所未有的开阔空间就在眼前,脚下是那些在常识中被称为“泥土”的东西,
扭头环顾四周,丛生的树木下,杂乱无序的生长着没过小腿的野草,其间散落着细碎的石块,开着一两点不易察觉的野花。
它们呈现在范恩的眼前,都覆盖着淡淡的、如霜一般的,洁白的光芒。
气流抚摸而过,吹动范恩的身体,慢慢的移动。
月亮慷慨的将圣洁的光芒馈赠给没有光的夜晚,那些没有得到太阳泽福的事物,抢着收集这播撒的些许皎白。
月光攀附在树木凹凸不平的表皮上,悬挂在杂草与细枝的尖端,也在树叶与花瓣上平铺开自己的身躯。
居无定所的一部分则在广袤的空间中游荡,跟冰凉的微风一起,充盈这这深邃的夜。
像一个纯洁美好的幻想,是一个让人不愿醒来的梦。
或许只有昏黑这一点没有改变,但是……
范恩把头抬起,
那不在“常识”里存在的月亮,
那充盈着圣洁光芒的银盘,
真美啊。
漫步,范恩对那些“常识”里没有的东西抱有极大的好奇,用手摩挲着树皮,挑起几棵草茎,凑近去闻泥土的气息,嗅花的芬芳。
或是突然在树与树之间奔跑,或是静静的观察着移动的昆虫。
范恩对这里的一切都灌注了情感,这是之前从未感受过的情感,也是“常识”中所没有的。
范恩想一直待在这里,像留下来,范恩的人生阅历少得可怜,想留在这里的想法也是来源对这里的向往,
但……就像一个求而不得的故事一样,不速之客来了。
巨大的声响挤出了这世界应有的宁静,断裂的空间迅速的破碎,
远处飘来了尘土的气息,刮起了剧烈的狂风,把光芒被抖出微小的颗粒给吹了过来,
大地的颤动使岩石与泥土一道发出哀鸣,抖出的灰尘在大地的表层掀起滚滚浪花,
风被巨响所扭曲,在相互吹刮中把本就尖锐的呻吟拉成令人悚然的哀嚎。
月光下,远处是一只如山峦一般巨大的,洁白的蜘蛛。
它一刻不停的前进着,脚下的大地终于不堪重负,在它的体重之下被压成了碎片,
蜘蛛丝毫没有收到大地的影响,速度没有分毫的减慢,范恩发现它似乎走在了空中。
烟尘中的阴影汇聚成两个模糊的身影,突兀的出现在范恩的眼前。
范恩想靠近他们以获得些许的安全感,但身影始终跟范恩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无法靠近,所幸也没有远离。
看得出,两个模糊的身影应该是在讨论着什么,但即使是这样并不遥远的距离,范恩都要集中精神才能听到些许交谈的碎片:
“这就是未来,那么,你还是否……”
断开的话语像是故意去漏掉什么关键信息一样戛然而止。
蜘蛛在慢慢靠近,八条巨大的足不知掀翻了多少树木,天空因它的到来而扭曲,星星被浓雾遮蔽。
伴随着蜘蛛的前进,两道身影中其中一个慢慢走出,它举起手臂:
“现在,要有光。”
剧烈的轰鸣。
……
范恩缓慢的爬起,用一只手支撑身体的行为险些在起身途中再次让自己瘫倒。
所幸成功的起身了,随后,范恩的视线遍扫过周围,在发现了那把断刃之后,走过去看着它。
为什么现在还有拿起它的想法呢?
范恩说不清,这可能是一种必然,是命运的指引,又或者是断剑自身的诅咒,诅咒着每一个拿起它的人都无法再与它分离。
〔终于醒了吗?……为什么,我失败了?〕
范恩或许是受到了这样的诅咒,弯腰小心翼翼地将它捡起。
〔我……不甘心……〕
断剑亮起难以察觉的微光,这并没有引起范恩的注意。
黑色的剑身入手冰凉,它的气质光滑而又锐利,中心的血槽传来些许温热的气息。
这些都是之前的剑未曾展示过的,或许这才是它完全的模样。
范恩坐在布满尘土的泥地上,扬起头,思绪不断翻涌,尽力在常识中寻觅信息。
刚才那是“梦”,
梦是假的……所以刚才的那些经历都是假的吗?
都是所谓常识中的“梦”?
范恩不这么认为,自己有一种直觉,直觉让自己去追寻那个梦。
梦里所呈现的东西一定是存在的,直觉这么说。
那些美好的事物,即使常识中没有,自己也要去找。
缓慢的抬起头,把左手伸到眼前,张开五指盖住眼前的岩石,留下一片黑暗。
黑暗中慢慢亮起一道微弱的银色光芒,一轮皎洁的圆盘成为了黑暗的中心,它用洁白的光芒轻抚着黑暗,让它裂出点点的洞隙,让微弱的各色光芒得以扩散。
“月亮与星。”
这会成为范恩追寻的一切。
沐浴月光,站在光明之下,自己一定要做到。
终有一天要像那两个人一样站在光芒之下。
一定会。
即使这个目标滋生于梦的残渣。
范恩慢慢放下捂住自己眼睛的手掌,眼前是昏黑的岩壁。
第十二遗落州特点
特点一:厌恶伤痕
特点二:消磨记忆
特点三:未知
特点四:未知
特点五:蜘蛛
真名:未知
存在统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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绯红的雾气是这里的本色,腥臭的气息弥漫,蔓延的鲜血将会成为它的燃料,让它泛起猩红的浪潮,抛去尸骸的浮渣。
没有人记住的战场驻留于此,排斥着生命与文明,遗忘于记忆深处。
在被迷雾中轻微嘶吼所吞没的另类寂静中,响起了人类的话语
“每次来到这里,我都会感慨生命的辉煌与弱小,头儿,你怎么看?”
一个带着兜帽的男人理了理额前的卷发,转头看向身旁的男人。
“我并不反对适度的闲聊,但别忘了你做的事。”
“那当然,话说今天我们该去哪里?”
被称为头的人拍了拍周围的雾气:“这次去的是这个遗落州的中心,也算是老地方了。”
“是那里啊…今天就是实验的最后一步了吗?”
“嗯。”
“这么快啊……”
兜帽人使劲捏了捏自己的帽子:“我还以为时间能多一些呢。”
兜帽人站立在原地,慢慢在雾气中摸索。
被称为头儿的是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男人,他看到兜帽人当前的举动,慢慢从剑鞘里拿出自己的长剑。
男人一直盯着兜帽人:“我应该为你的智谋献上赞赏,为你的急躁给予唾弃。”
兜帽人从雾气散发的光芒中拿出自己的佩剑,挥手,剑尖划过大地。
由血肉组成的大地被划开一道伤口,流淌的血液顺着佩剑中心的血槽向上翻滚,泛起的波浪把把莹白的剑刃染成猩红。
男人把长剑横在身前,左脚向后滑动:“哈比根,你的计划漏洞百出。”
哈比根掀开兜帽,把剑刃横在鼻子前方,漆黑的短发下,猩红的剑刃上飘散的愤怒依附在纯白的双眼的视线上,死死锁定着男人:
“漏洞百出就漏洞百出吧,反正我已经无法等待了。“
说完,他洁白的双眼盯着蓄势待发的着长袍者,绷紧神经。
长袍男子放松了身体,他右手一松,长剑直接坠落在地上。
他咧嘴笑笑:“你确实太急躁了,为什么你…”
哈比根佩剑上的血液突然跟着长剑一同脱落于地表,银白的剑刃上不再滞留着愤怒。
“明明知道我是一个巫师…”
哈比根莹白的双眼中倒映出错愕,他用上双手抓住剑柄用力挥舞,锋利的剑刃被流光裹胁着,冲贯向长袍男毫无防备的身体。
“却还要…”
哈比根的身体滞凝在原地,冰冷的剑刃悬停在男人的双眼之上。
“对我发起诅咒呢?”
细微的破碎声音在浓雾中蔓延,哈比根的身躯连带着剑刃一起滋生出一条细长的裂缝。
恶意倒灌入哈比根的身躯,哈比根的兜帽上结出被细密线条链接的红色突起。就像一滩凝固的血。
哈比根丢下剑,任其在柔软的大地上磕的粉碎,他用布满裂纹的右手戴好兜帽,没有一丝裂痕的双眼盯着长袍男子:
“再怎么说也是极冠的巫师,即使你现在多么孱弱,只要你想杀死这个替身,果然还是易如反掌啊。”
长袍男子从地上捡起自己的长剑,试着再手上挥了挥:“现在的我可杀不死你的本体,让我猜猜,既然我刚才是在跟这个替身交锋,而你本体并不会闲着,加上在你从雾气发出的光中把自己的佩剑拿出以后,雾就一直在变淡,
我估计你已经完成你的目标了吧。”
哈比根不顾替身上越来越密的裂痕,;咧开嘴唇:“是啊,毕竟我不可能像你这个人渣一样。”
哈比根的表情阴暗了些许:“失去妻子后发疯,把自己孩子也搭进去的,无与伦比的人渣啊……我有怎能跟你一样。”
长袍男子看着已经飘起灰烬的哈比根:
“我说了多少遍,我是正确的,你为什么仍旧怀疑?”
哈比根的神情变得极其愤怒,莹白色的双眼慢慢泛起一丝鲜红:“闭嘴!你这家伙,根本,从一开始就没有丝毫信誉可言!”
紧接着,哈比根用颤抖且嘶哑的声音,像是真正的下达诅咒一样:
“你终将在唾骂中死去……“
最终,嘶哑的声音在顿了顿之后,吐出了最后的音节:
“范恩……“
替身最终在裂痕下碎成难以察觉的渣,混入慢慢消散的雾气,在遗落州中弥散。
范恩甩了甩手,把长剑放回剑鞘中。
周围的雾气聚集在范恩体侧,推挤着他。
“遗落州这么快就在排斥我了吗?我得走了。“
他的身影被雾气包裹,逐渐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