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重归于好还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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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归于好第十七天

    邹梒再一次离开邹宅是在半月后。

    这期间,贺沉确实像他那晚说的一样每天来给邹梒补课,每天都来监督她学习,每天都来陪陪她。

    日子和从前比起来多少是有些改变的,更加充实,更加生动,也更加忙碌。

    邹梒在学习上的进步快速且明显,连那些被请来邹宅的教师也夸奖邹梒的努力和上进。

    果然,日子还是要有盼头才能过得更好。

    而邹梒的盼头就是:自由,贺沉。

    虽然只是能去上学离邹梒心里想要的自由还很远很远,但这已经比整日整日的枯坐在宅子里的生活好了太多。

    还有贺沉。

    等过完这个暑假,邹梒就会和贺沉一起去谨安中学报到,这也就意味着,之后的每一天,她都可以和贺沉见面。

    “东西都拿好了?”

    贺沉刚推开门,就看到站在床边傻乐的邹梒。

    她今天穿着浅色的微喇牛仔裤,上面是一件白色长T,袖子很长,掩住了她的手背。

    外面是晴朗的好天气,她有些自来卷的长发全披着,光打在上面说不出的好看。

    “这些衣服是陈姨买的吗?”

    贺沉推开门走近她,笑着问她。

    邹梒很少穿这样休闲的衣服,也很少穿裤子,但多穿裙子,尤其是长裙,季毓慈总让人买许多长裙给她。

    “对啊,是陈姨昨天给我的,她听我要出去,赶在昨天晚饭前给我买回来的。”

    “怎么样?好看吗?”

    邹梒歪着头问贺沉,手上还拿着一本老师推荐的课外读物。

    她头稍稍一歪,两边的发丝就垂落,贺沉伸手轻抚过,也借机摸她柔软的皮肤。

    “好看。”他说,“但是今天太阳很好,头发这样披着会热。”

    贺沉说着,一步挪到她身后,着手给她编发。

    他如今已经很熟练,从邹梒六岁开始到现在,练习了一次又一次,编的越来越好。

    贺沉就是这样的,答应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本来应该给牙仙子的乳牙却同他换了一大堆礼物,有一些她实在喜欢的到现在都还在用。

    讲好的每周都会看她,果真就这样,不论风风雨雨,有没有人接送,就这样坚持到现在。

    还有前一段时间,他们一起密谋的出逃,果真也踩着他的肩,翻过一堵高墙实现。

    除了这些,还有其他许多零碎的事,贺沉讲的出,就一定做到。

    软而微凉的发丝在手心划过,贺沉熟练的撑开那个小兔发圈,不知道是因为用太多力还是怎样,那个可爱的发圈竟然一下断掉。

    上面的塑料小兔‘当啷’一声掉在地上,粉色的橡圈也一下弹在贺沉手上。

    “怎么了?”邹梒问。

    “发圈断了。”

    贺沉蹲下身,一手捏着邹梒编的将完未完的辫子,一手在床下摸索,终于摸到了那个硬物。

    “断了?怎么会…”

    邹梒看着那个伶仃的小兔装饰物,语气有些低落。

    “用了很久了,很喜欢小兔吗?我们今天出去再买一个好吗?”

    “也不是……”邹梒说。

    也不是很喜欢小兔,会觉得可惜是因为,这是贺沉送的。

    那年贺沉才七岁,对美没什么概念,却买了这样一个小兔发圈送给她。

    她很珍惜,本来就是有些粗心的人,但这么小一个发圈,竟然从来没有弄丢过。

    “那我们今天再去买一个你喜欢的,可以吗?”

    贺沉这样说,邹梒哪里还有不同意的道理。

    “捏着这个。”

    贺沉把编完的辫子递给邹梒,“我去问陈姨借一个发圈。”

    讲完,他就出去了,留下邹梒一个人。

    手里的发圈好像还带着贺沉拿它在手上时的温度,邹梒不讲话,只眼神落寞的看。

    没一会儿贺沉回来了,手上捏着一个纯黑的还贴着标签的朴素发圈,身后还跟了个人。

    “哈喽梒梒!又见面了!”

    原来是蒋墨平,他穿一身白色运动服,背了健身包,额头上一根运动发带,一头凌乱的短发,平白多出股不羁的意思。

    听到‘梒梒’两个字,邹梒条件反射的想要应一声,只是还不等她回答,贺沉先说话了。

    “你喊她梒梒?”

    他语气甚至有些不可置信。

    “对啊有什么问题吗?”蒋墨平耸耸肩,还是那副吊儿郎当地样子。

    看的贺沉牙痒,一边觉得他喊‘梒梒’别扭,一边又觉得这样喊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毕竟除了贺沉,周围许多人也这样喊邹梒。季毓慈啊,陈萍啊,宋蝶啊,靳明成啊,甚至还有那教邹梒吹长笛的女老师。

    但是‘樱桃’‘邹樱桃’又只有贺沉一个人这样喊。

    想到这,贺沉勉强压下心里那点不适,拎起一边的包准备出门。

    “那个哥哥也和我们一起去吗?”

    正往门外走的贺沉一脸难以相信的回头看她:你喊谁哥哥?

    “怎么了?”不应该喊哥哥吗,蒋墨平比她大啊。

    “怎么了?难道不应该喊我哥哥吗?”

    蒋墨平跳出来裹乱,一脸猖狂的在贺沉面前上下左右的晃。

    贺沉懒得理他,对邹梒讲,“喊他墨平哥。”

    “哦。”邹梒不明所以的答应,然后就被贺沉牵着手往外走。

    留下蒋墨平在原地嘟囔一句“小气。”

    外面太阳还是很大,临出门的时候邹梒突然问,“奶奶呢?”

    她今天除了吃早饭的时候见到了季毓慈,其他时候都没看到。

    耳边也没了她时不时催她练习,训她没有女孩儿样的声音。

    听她问季毓慈,贺沉拿遮阳伞和棒球帽的身形一顿,但最后也没说什么,只答她季毓慈去了公司。

    邹梒便点点头不再问了。

    贺沉蓦地响起许多年前的那个下午,靳明成要带他们去湖景公园前,临出门的时候,邹梒也是怯怯的看了季毓慈脸色才敢出门的。

    有些事情没法讲,但贺沉不会让它持续下去。

    想着,贺沉伸手把浅色棒球帽扣在邹梒头上,起一点遮阳作用。

    她本来就瘦,身高也只是这个年龄的正常水平,没长的过于高,但也不过分矮,再加上宽大的帽檐一遮,整个人就显得更小了。

    贺沉看着她沉沉一笑,没有声音,但薄唇勾起,那一瞬间超级迷人。

    邹梒正好抬头看到,但贺沉并没给她反应机会,拉着她的手就出了门。

    大概半小时后,一行三人到了书店,进到室内有中央空调吹,那些在室外染上的一身燥意也很快就散去。

    或许是因为假期,书店里人竟然很多,收银台的位置排着长队,还有许多人或站着或坐着的在看书。

    贺沉有些担心,因为邹梒怕人多,她从来没来过人这么多的地方,哪怕在湖景公园的时候也只是隔着一段距离看着,走近了也没多近,只是刚好能对话的程度。

    不过还好,受氛围影响,书店整体很安静,不嘈杂,也让贺沉没那么担心。

    “哥哥。”邹梒拽他的袖子,“我们要买什么?”

    “买你开学用的课本,不知道有没有。”

    “学校不会发给我吗?”

    说实话,关于这点,贺沉也不是很清楚,邹梒没有正常的上过学,没有学籍,季毓慈也并不打算让她高考,只在谨安中学帮她拿到一个旁听生的名额。

    邹梒是旁听生,又是只为了旁听而旁听的旁听生,高考甚至不是她的目标,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学校也自然不会多管她。

    “肯定会啊,咱们又不是不交学费。”蒋墨平在一边说。

    “该缴的费用都缴了东西都会到位的。”

    说着,蒋墨平冲俩人摆摆手,“你们俩先转转吧,我好像看到我初中同学了,咱们半小时后会合,怎么样?”

    贺沉冲他点点头,他便倒退两步转身离开了。

    书店一共四层,每一层都分门别类地售卖不同种类的书籍。

    贺沉带着邹梒来到二楼,直直走向高中教辅,教材类的售卖区域,很快就找到了谨安中学使用的高一年级的教材。

    这一层人不多,贺沉四周看了看,发现这一层边缘的位置还有许多其他种类的书。

    看着正在认真翻教材的邹梒,贺沉唤她,“樱桃。”

    “嗯?”她虽然答应着,但并不抬头,她看书的时候总是这样,上一秒注意力明明还在别的事物上,下一秒看书的话又能很快沉浸进去。

    贺沉无奈的摇摇头,伸出手直接覆上翻开的书页,“等到了开学有的是时间看,现在要不要去看看别的书?那边有很多。”

    邹梒顺势朝他手指的地方看去,瞬间来了兴趣。

    “那你自己去好吗,哥哥就在窗那边等你。”

    那是一个可以看到整层楼布局的位置,贺沉又长得高,他几乎不用刻意去看,只要一抬头就能把这层的所有纳入眼底。

    邹梒自上次和他一起出逃后整个人也变得大胆了许多,这会儿也只是迟疑了一下便答应。

    贺沉便看着她慢慢走远的背影。

    邹梒一路走的快,直奔地理文学类别的区域。

    她喜欢看这些东西,那些图片,那些文字,那些让人无比向往的景色,都能让她知道这世界到底有多大。

    这个世界到底有多丰富,这个世界到底有多灿烂。

    她自己是笼中鸟,花中蝶,又偏偏向往禁锢之外的世界。

    随意取下一本旅游图鉴,翻开目录,找到北欧所在的那一页。

    邹梒看着,嘴角挂起浅笑,这个地方,像游离在世界之外,给人的感觉那么安静,那么特别。

    “喜欢这里?”

    贺沉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她身后的。

    他们离得近,他又弯腰,一呼一吸都在她耳边,邹梒蓦地有些紧张。

    “奥斯陆。北欧。你喜欢这里吗?”

    “嗯。”邹梒点点头。

    “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有雪,极光,极昼极夜,冰原。

    再讲仔细一点的话就是。

    淡漠,温润,沉静,午夜太阳国。

    足够独特。足够让人记忆深刻。

    足够像你。

    ……

    蒋墨平前脚在机场送走贺沉,后脚又让自家媳妇儿一个电话打来叫进了医院。

    他匆匆忙忙赶到医院,到了地方,就看到陈萍一个人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呜呜的哭,梁浅坐她旁边正安慰她。

    外面还天寒地冻的,走廊温度也偏低,蒋墨平走过去握住梁浅的手,果然冰凉冰凉的。

    “怎么了这是?怎么又上医院来了?”

    陈萍也不说话,只呜呜的哭。

    蒋墨平只好又用眼神问梁浅怎么了,他这几天哪儿都没去成净跑医院了。

    “老天天又犯病了,好像还特别严重,陈姨给贺沉哥打电话死活打不通,我刚好来医院碰着她了,她现在也没个主心骨,我就把你叫来了。”

    “你来医院碰到陈姨?你来医院干什么?生病了?”

    “哎呦,你先别管我了,你先看看陈姨,他给贺沉哥打不通电话都快崩溃了!”

    蒋墨平只好转头去看陈萍,问她怎么了,问她季毓慈严不严重。

    但她不回答,反而抓住蒋墨平的手一个劲儿问他,“小沉走了是不是?他是不是走了?”

    不知道她用了多大的劲儿,蒋墨平手腕让她抓的生疼,但偏偏又得顺着他,“对,他走了,刚上飞机走了,飞国外了。”

    “他是去奥斯陆了是不是?是不是去去奥斯陆了?”

    蒋墨平一愣,“……昂,您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他是去找梒梒去了!只有小沉护着梒梒!他是要带梒梒走了!带她远走高飞!”

    “什么……”蒋墨平目瞪口呆的看情绪激动的陈萍,一下没转过来到底怎么了。

    “早就应该这样了!早就该走了,走得好,把梒梒带走,别再让她吃苦,带她走……带她走……”

    走廊的灯光昏暗,已经是夜晚,走廊来来回回零星几个人,他们都目光惊疑的看着坐在长椅上妇人,看她一派凌乱发疯似地讲话。

    蒋墨平喉咙发干,看着眼前眼睛猩红的陈萍,艰难的吐出一句,“陈姨,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他才说出这一句话,就被陈萍惊弓之鸟似的捂住了嘴巴。

    “嘘,墨平,别说话,老太太听见了,就要去抓他们回来了,他们就走不了了,我们就悄悄地,悄悄地,谁也不告诉……”

    听到这,蒋墨平好像再没法忍,拂开陈萍的手一下站起来。

    怒目圆睁的,像要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