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重归于好还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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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归于好第十六天

    “我觉得……梒梒总不好一直这样待在家里,这样对她不好的……”

    “哼,这样不好,那哪样才好?我就这样让她安生待在家里她都敢跟人翻墙跑了,那我要是真让她到外面去了,让她去卖弄了,那她还有心思回来?”

    季毓慈话说得难听,好像她自己不是女性,总说一些侮辱人的话。

    宋蝶听着,心里总隐痛,是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儿。

    “他们今天也没做什么,只是出去到公园玩儿了,小沉都那么大了,有明辨是非的能力,他那么做,肯定是因为您……”

    “怎么?你还想说是我错了?”

    季毓慈吊着眉看宋蝶,“你想说我给她最好的吃穿用度,让她无忧无虑的待在家里做错了?你想让她去学校,难道我家里没请教师?她不好好学,一颗心飞得远,成天只想那些有的没的,让她去学校也白搭!”

    “什么叫一颗心飞得远呀!她才十三岁,是个小孩子呢,别的小孩子都在外面和朋友玩的时候,只有她被锁在家里!她哪里是心飞得远!是只有她和别的人不一样!”

    “你胡说什么!什么叫我锁着她!我哪里锁着她?”

    “对!您是没锁着她,但您就差拿一把锁把她关在这大宅子里了!”

    或许是回来时车上的那一幕给了宋蝶太大冲击,她竟然一改往日在季毓慈面前唯唯诺诺的样子,一下变得强硬起来。

    “你冲我喊什么?你同你妈也是这么说话的?以前在我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现在倒是胆子大了!我看你也别总在外面抛头露面了,在家待着,好好学些该学的东西罢!”

    宋蝶被她气的说不出话来,她原本也不是什么泼辣的性格。

    正好靳明成接完了那个十万火急的工作电话擦着汗走进门,看到这水火不容的一幕也有些犯难。

    但他位置又尴尬,不如宋蝶和季毓慈在血缘上那么亲近,手里的产业又还要靠邹氏扶持。

    所以,他只能用最温和的,甚至说有些处于下位的态度去和季毓慈谈让邹梒去上学的这件事。

    这是他和宋蝶进邹宅的门时一起商量好的。

    靳明成想,原本他们是不用这么大费周章的,如果一开始他们就没把贺沉送过来的话。

    那么贺沉和邹梒就只会是两个关系疏远的,两家亲戚各自的孩子,他们就不会有这么难舍难分的感情,就不会这么执着的要见面。

    可他们偏偏又在一起度过了那样重要的三个月,彼此都出现在各自最寂寥,最孤单,最没安全感的时候。

    那个夏天那么热那么漫长,他们依然一个紧黏着另一个,就算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依然分不开,放不下。

    这边,邹梒和贺沉两个人待在琴房里。

    邹梒穿着白裙子蹲在地上,一手托腮,一手被贺沉握在手里。

    贺沉坐在琴凳上,弓着背,拉着她的手放在膝盖上,慢慢的帮她捏手指。

    琴房里暖黄的灯亮着,大提琴被放在角落,墙中央连接两边的花色玻璃还在,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总是静静的。

    “……你怎么总喜欢捏我的手指?”邹梒问。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贺沉就变得很喜欢捏她的手指,他总是用温热的手,一寸一寸,一指节一指节的,轻柔的按压。

    邹梒的手指白皙修长,两手的指甲都修剪的短而圆润,她已经许久不学古琴了。

    虽然是这样,但季毓慈也没有让这样一个向往无拘无束的日子的人松懈下来,后来她又请了别的老师,让邹梒学了长笛。

    从那以后,邹梒经常不用人说,自发的就来琴房练习,吹一些或舒缓或欢快的曲子。

    每到这时候贺沉就知道,邹梒应该是真的喜欢长笛,和她说‘古琴弹出来很好听’时不一样,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

    “你说呀,为什么总捏我的手指呀……”

    贺沉不回答她,等的邹梒心急的不得了,伸手去掐他的腰。

    可偏偏他的腰不敏感,邹梒试了几次也没见他有什么反应,只好抽回手气恼地站起来,“不讲就算了。”

    听到她赌气地声音贺沉还是没讲话,只是目光跟着她背影来到窗边,手掌里没有东西握,一下空落落的。

    “嗯……要不要听我吹长笛?”邹梒问。

    她穿的白裙子有些长,站起来也能拖到脚背上,又或许是因为材料轻盈,看上去竟然一点不邋遢。

    贺沉目光追随她,“好。”

    他心里有事的时候就不喜欢讲太多话,他需要一些时间去把那些缠绕在一起的事情理清楚,也需要时间平复那些无法言说的心情。

    天已经完全黑了,邹梒拿着长笛背对贺沉,面朝那扇花色的大玻璃窗。

    她不好意思面对着贺沉吹长笛,因为贺沉总会用那种特别温和的沉静的目光很认真的看她,让邹梒很不好意思。

    外面很黑,室内也不算亮,花色玻璃上倒映出贺沉的身影。

    他这会儿已经没有坐着了,而是抱臂站起来,他又长高了许多,站起来已经比邹梒高了一头一肩。

    他大概走到哪里都会特别引人注目吧。

    邹梒想着,摆好姿势,下一秒,悠长婉转的声音传出,她目光只看花色玻璃上和贺沉的影子。

    “陈姨。”

    陈萍突然推门进来了,贺沉语气焦急的喊了她一声,正在吹奏的邹梒一下被打断。

    贺沉没有看邹梒,直直往门口走去。

    “怎么样了?他们谈好了吗?奶奶她怎么讲的?”

    陈萍激动的跑上楼,连门也没敲,莽撞的闯进来,也顾不上打断了邹梒吹奏,当然是带着好消息来的。

    “她答应了?”

    陈萍激动的捂着嘴频频点头。

    “她真答应了?是哪所学校?我们原本说的是谨安,怎么样,是不是谨安?”

    “是!是谨安中学,老太太她答应了,等到开学,你和梒梒一块儿去报道!”

    听到这里,贺沉肉眼可见的激动起来,“听见了吗樱桃?她答应了,她答应让你去学校了!”

    邹梒这才知道,贺沉刚才的魂不守舍是因为什么。

    原来,是因为这个。

    “那……他们是怎么谈的?她为难靳叔叔和宋阿姨了吗?”

    贺沉问,他们是怎么让季毓慈答应的。

    当然是苦口婆心的劝她,宋蝶不得不收起刚进门时那副强硬的样子,低声下气的同她谈。

    季毓慈好像总需要人哄着,劝着,抬举着,她眉毛总高吊着,好像人不那样做小伏低的面对她,就是看不起她,不知道是什么毛病。

    不过这些话陈萍不好说。

    贺沉原本就殷切期盼,好不容易成了,又何必说一些让他良心难安的话驳他的开心。

    于是陈萍说,“怎么劝的我不知道,那会儿我在厨房做饭呢,只知道事成了,宋蝶小姐说过段时间得带梒梒去买一些好穿的衣服,还有学习要用的东西,对了,还有教材什么的……”

    贺沉和陈萍你一句我一句地谈论着,邹梒就在一旁看着听着。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所有复杂的东西杂糅着,全堵在她的大脑里。

    她哭着喊着要出去的时候不准她跨出门半步。

    在贺沉带着她出逃一次之后被抓回来,她其实已经做好了就这样被监禁一辈子的准备的。

    毕竟这么多年都是这样过来的,可季毓慈又突然允许她出去了。

    她确实想不明白自己在季毓慈那里到底是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物件儿。

    但同时她又清楚的知道,自己在贺沉那里,是无比重要的。

    不然,他怎么会表现得比自己还要雀跃。

    可这也不是说她不高兴,只是那些复杂的情绪也随之袭来,把那巨大的喜悦冲淡了一些罢了。

    已经快要入秋,夜晚没有前段时间那么炎热。

    邹梒以为贺沉终于放了长假,可以在邹宅小住的,没想到到了时候,他还是要走。

    贺沉不让他送,只在门边交代她说,明天老师来了,你要好好听课,不能连简单的字也不认识,到了谨安中学报道那一天有入学考试等着她的。

    还说要她别害怕,以后每天都回来,来监督她学习,来帮她补课,来陪陪她。

    听到这,邹梒又开心了,只要每天能见到贺沉她就很快乐。

    又交代完其他许多零零碎碎的事,贺沉在终于舍得走出门去。

    门里透出的暖光和室外浓重的夜色相融合。

    他们一个站在光亮里,一个站在夜色里。

    邹梒的圆眼睛水润润的,贺沉沉默的看着,总觉得她下一秒就要落下泪来。

    但其实没有,邹梒眼泪没有那些悲伤的情绪,贺沉知道,她只是心有戚戚的望他。

    舍不得他,又不能留他,只能让他走,再等着他来看她。

    他们就这样任时间循环往复的过了好几年。

    那些可怜的哀戚的情绪总扯地连天的缠绕在两人之间。

    “梒梒。“

    他牵着她的手唤她。

    “不害怕。”

    他说。

    贺沉真正走的时候邹梒已经在二楼的窗前看了他许久。

    临别的时候,他让她关上门,说自己也马上就走。

    却又不知道为什么改变主意,偷偷在门前站了好久。

    直到现在他才真正走了,一个人,披星戴月地走出了邹宅的大门。

    邹梒的手指无意识的抠弄手下的窗台,她知道贺沉为什么那么久也不走。

    他是怕季毓慈又突然改变主意,怕自己被突如其来的喜悦冲昏头脑,没想清楚里面的一些弯弯绕绕。

    所以他站在门口,一是顾着邹梒,二是理清思绪。

    手下的实木窗框有一处坑坑洼洼的地方,邹梒手指触摸着,感受到了,这点不同寻常的触感把她的思绪拉篇。

    她低头去看。

    106.HH.6

    哦,原来是年纪尚小,总盼着快快长大时留下的痕迹。

    ……

    蒋墨平拖着贺沉的行李箱刚进到朗辰国际的大门,就看到贺沉坐在一边的休息区朝他招手。

    他朝他走过去,又摆摆手拒绝了上来问询服务的工作人员。

    “你是真能折腾啊,来来回回就折腾我一个人。”

    说着,蒋墨平把行李箱往旁边一方,大大咧咧的往沙发上一摊,一点儿身为蒋总的包袱都没有。

    贺沉笑着看他,真心实意的冲他道谢,他又讲,“别来那些虚的,犯不着。”

    于是贺沉不再说话,坐在那儿静静的看手上的城市晚报。

    “你这次去多久?”蒋墨平问。

    “不知道可能很快回来,也可能住一段时间。”

    “住一段时间?”蒋墨平拔高了音调,引得同在休息区的其他人都转头看他。

    他又忙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压低声音,“住一段时间?住一段时间干什么?你们梵恩年会你不管了?小林把策划书都寄到邹宅去了,我还给你塞箱子里了,眼看着要元宵节了,你跑北欧住一段时间那梵恩谁管?”

    其实没有这么多理由,没有这么多让贺沉快些回来的借口,如果可以,蒋墨平甚至不想让贺沉坐上出国的飞机。

    “我只是住一段时间,又不住太久,年会没了我也有其他高层管,我是董事,手下还有其他裁决人,总有一个能代表梵恩在媒体面前讲话的,这点事都做不好的话我要他们做什么?”

    贺沉说着,把城市晚报又翻一页,悠哉游哉的看着。

    “你说的轻巧,说就出国转转休息一段时间,怎么偏偏就选北欧,就去奥斯陆?我还不知道你?再说了,你们家老太太脖子还不对劲儿呢,你不说带她去看吗?你看哪儿去了?”

    本来贺沉是要带季毓慈去的,讲好的初六,可他又出了意外,躺进了医院,醒来之后又觉得安旸实在不能待了,想要出去透气,这才临时决定出国,拿着从医院带出来的那点东西就直奔酒店了。

    景华台也没回,邹宅也不去,没心思,打包行李都要考蒋墨平和陈姨。

    “她惜命,要是真不好受,不用我讲,她也会让人带她去,要是真有人重视她,不用她自己提,旁的人也会带她去的。”

    “总而言之,你就是一定要出这趟国呗。”

    贺沉笑了,朝一边放着的行李箱扬扬下巴,“你说呢。”

    蒋墨平彻底没话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