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归于好第十九天
“我发给你的邮件你到底看了没有?”
“什么?”
“嘁,我就知道你没看,怎么,我们贺董在北欧真真是过得舒服了,连工作邮件都不看了,这可不像你。”
听着电话那头蒋墨平打趣的话贺沉也不辩驳什么,一边伸手打开几天没再运行过的笔电,一边低笑着回他的话。
“你讲的是什么话,我出来当然只为放松休息,哪里还会去理会工作。”
听他这样说,那边蒋墨平又嗤笑一声,“你少跟我面前装了,除了这次,你以往哪次外出不为工作,现在跟我冠冕堂皇的扯,你也不嫌丢脸。”
贺沉不说话了,只是面上在笑,手里打开邮箱,首先看到的就是蒋墨平发来的两个附件。
第一个命名为‘惊喜’第二个附件只注了日期。
点开那个名为惊喜的附件,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黑白的检查单。
贺沉看着,倒吸一口气。
蒋墨平听到他吸气声,立马开口,“你看到了是不是?这可算是老子近几年来最大的喜事了!除了我老婆,老爹老娘,再然后就是跟你分享了,可你竟然不看邮件……”
蒋墨平的声音非常雀跃,就算隔着电话,贺沉也能感受到他的喜悦。
电脑上显示的是一张B超的检验单,属于梁浅,那一块黑白的阴影里浅浅映出新生命的模样。
贺沉呼吸一窒,半晌,才说出一句,“恭喜。”
“光恭喜就完了?你赶紧麻溜的给我从北欧给我回来,你可是我们家孩子干爹,赶紧回来陪我喝两杯,我们再叫上那几个一起庆祝下,这是多大的喜事……”
这是多么大的喜事,新生命即将到来。
贺沉依然静静感受着电话里蒋墨平因为快乐而高昂的情绪。
“……你再看看我给你发的第二个,你好好看看,争取在我孩子百天的时候一起办了。”
短短几息的时间贺沉的思绪又不知跑去了哪里,接着又被蒋墨平的声音拉回来。
他点开蒋墨平说的那个附件,映入眼帘的是许多花里胡哨的个人介绍,一水儿的漂亮女孩儿。
贺沉皱眉,疑惑道,“这是什么?”
“是什么?不是吧老哥,资料啊,安旸上下所有适龄女孩儿的资料啊,不止安旸的,周边的郾和啊,新京啊什么的我都给你总结到里边儿了,独家资料,仅此一份不能外传哈,里面还有梁浅几位朋友,我都标注了的……”
哦。
原来是婚恋资料和一些能让人知晓的个人信息。
整整几十页,从个人照片,身高体重年龄,兴趣爱好等的全都罗列的出来。
贺沉看着,根本没心思往下翻。
他盯着电脑屏幕,问蒋墨平,“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大哥……今年你都三十三了,按那些年龄再大点儿的人的说法,你都叫三十四了,日子过得多快啊一年一年的一下就过完了,我跟你同岁,三十三才和梁浅有了孩子,你三十三了连个老婆都没有,老这么一个人瞎晃荡外人看着多难看啊。”
“等再过几年,你都四十奔五十了,你样貌再好看,再有魅力,再有钱,那些年轻小姑娘就是再想嫁你,也都得多留个心眼想你是不是身体有什么能力问题了,能不能给人家一个完整的家呢。”
蒋墨平连珠炮似的说着,贺沉把手机开了公放,随便的扔在沙发上,自己走去一边倒酒喝。
“……哎,我叨叨了这么多,你到底听没听?”
或许是对面真的太寂静太沉默,蒋墨平说着说着也有些没底,让贺沉放弃孤独的生活,多些娱乐本身就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了,更别说让他娶妻生子,组成属于自己的家了。
“我说这些,你别嫌烦,我没说必须要你过一般人都过的生活……”
“我就是……你能明白吗,见不得你那么寂寥。”
蒋墨平这样说。
他十几岁的时候就认识贺沉了,他们如今三十三岁,人生的一半儿都要过完了,他们俩就是那样互相帮衬着一路走过来的。
没人不希望自己特好的朋友过得好。
但就这么一年一年的走过来,蒋墨平自己从学校毕业,遇到喜欢的人,恋爱,然后结婚,到现在有了孩子,既平凡也不平凡,手上还有个蒋氏。
成家立业,人生到这一步就算圆满。
本来贺沉也会是这样的。
只是偌大的世界,偌大的城市里的一个普通的,可以说是有些优秀的男人。
学业,事业有成,相貌出众,有涵养又绅士,爱护家人,尊重身边人。
他首先是一个很好的人,然后是一个很好的男人,如果一切顺利,他会成为很好的丈夫,很好的父亲。
“墨平。”贺沉开口了。
苦又辣的酒液沾染了口腔的每一个角落。
贺沉放下酒杯,“我现在在奥斯陆。”
他说。
一个有雪,极光,极昼极夜,冰原。
还有她的地方。
世界这么大,能凑齐这些的地方也只有这一个。
“我知道你在奥斯陆,我知道,你的机票都是我帮你订的,我当然知道你在哪里,但我现在说的意思是,这个世界上,不止有奥斯陆这一个地方,你也不可能这辈子,这一生都把自己锁在那一个地方,你不能……”
“我能。”贺沉说。
他现在住的地方离市中心不远。
就只来的这几天,他也经常坐城市轻轨往市中心去。
外面只有几小时的光亮,透过车窗看,沿途漫天飘雪。
干净的街道一直湿漉漉的,两边的墙上都挂着暖黄的灯。
贺沉只一个人,穿深色的长款鹅绒服,戴着针织帽,在城市的大街小巷穿梭。
广场上从十二月份的圣诞节开始一直遗留到现在的圣诞树还亮着灯。
就算只有他一个人,静静地站在那里,像一尊雕塑似的看。
就算这样,他也不会觉得孤单。
他像夜色,有时低喃,有时沉默。
他像一棵树,挺着肩背,任那些风啊雪啊水汽啊轻抚过他。
极光来了,灯火来了,天明来了。
在他眼里,那些都是她。
他站在那,闭上眼好像就能感受到周围属于她的气息。
明快,鲜活,像真实存在。
一下填满他惶惶不可终日的心脏。
“我能。”他又说一遍。
是啊。
他怎么不能。
他当然可以一直把自己锁在这样一个能让他觉得心安的地方。
这通电话最后也没讲出什么花来。
贺沉也没像蒋墨平想象的那样,若无其事的答应自己会在自己儿子百天那天一起办他的婚礼,虽然这想象都有些太不切实际。
但就连那些女孩儿的资料他也一页都没有仔细看过。
本来蒋墨平以为,贺沉此行应该会在北欧待很久。
没想到过了还不到一周的时间,他又自己回来了。
谁也没告诉,谁也不知道,没人去给他接机,他又是半夜的航班,一个人拖着行李回了景华台。
赶着元宵节前的梵恩年会之前,贺沉买了大包小包的礼去了蒋墨平家一次。
门铃‘叮咚’‘叮咚’的响了两声,梁浅放下正吃着的果盘去开门。
门一开,就是西装革履的,套着黑色长大衣的贺沉,两只手都满满拎着东西。
梁浅有些惊讶,喊了一声,“贺沉哥。”
外面天寒地冻的,贺沉鼻尖被冻得有些红,梁浅忙把他迎进门,就要帮他提手上的东西。
贺沉不让她动,手上提的东西又都有棱有角,时时避着她,然后把东西搁在了玄关的地上。
多是一些好的孕妇补品,还有一些婴儿用品,有些看着是从国外带回来的,十足用心了。
“贺沉哥,你来哪里还用带这些东西。”
“要带的,墨平和我交好,你们婚礼的时候我还做了伴郎,现在你们过得幸福,往人生下个阶段走了,我要祝的。”
梁浅被他这两句话说的有些眼热,好像也一下回想起了自己和蒋墨平这一路以来。
“有你这样的朋友,不光墨平,我也很开心,你愿意做他干爹,我觉得他真是十足幸运了。”
说着,梁浅点了点自己肚子。
贺沉不回应,只朗笑两下,接着问她,“墨平不在?”
“他不在,快要元宵,又是一年伊始,公司活动多,他手上那个大单刚完,和华仲那边对接呢,现在应该在华仲。”
“嗯。”贺沉点点头,“你多保重,和墨平有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找我,不用避讳。”
说完,贺沉便也不再多留,身上寒气都没散尽,又转身走了。
看他身影高大挺拔,马上走出院门,梁浅原地犹疑两下,最后还是追了出去。
……
邹梒的入学考试还算顺利。
报道的当天下午,学生们都差不多走完了,她被安排在教务处考试。
里面除了她,还有几位老师在办公,贺沉不好进去,只站在走廊等她,临她进去的时候还嘱咐她不要紧张。
蒋墨平早就走了,他下午还有个篮球训练营的课要上。
这下就只留贺沉一个人在门外孤独的等。
他站的地方也巧,不失礼又能让邹梒在做题的间隙抬头时一眼看到他。
邹梒看着门外的贺沉,手下做题的速度更快了。
暑假的时候,贺沉,蒋墨平,连带那些季毓慈给她请的教师守着她给她补了许久的课。
她本身也不笨,甚至可以说有点儿聪明,他们梳理着给他讲,其中还贯穿着一些他们自己的效率很高的学习方法。
邹梒也学的极认真,不想辜负他们这么尽心尽力的带她。
等到全考完,把卷子交上去,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太阳还很好。
邹梒放下笔,有些拘谨的动了动肩膀,她还是不能习惯生人多的地方。
“好了邹梒同学,一共就是这几门,明天会出成绩的,明天你来教务处就知道分班结果了。”
邹梒听着,站起来朝那位老师道了谢,然后往门外走。
她一出来,贺沉就握上了她的右手,帮她揉因为握笔太久而有些僵硬酸疼的手指。
邹梒原本以为他会问自己题答得如何,但他竟然不问,只在临出校门的时候捏了捏她手腕,说,“从明天起,我们樱桃就是高中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