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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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十几年前的真相

    睁开眼,看着整洁的房间,我反应过来,此刻我已经不再井底了。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整个人都是暖洋洋的,房间里弥漫着熏香的香味。

    我伸手懂了动,右臂酸痛。但是手中传来柔软的触感。

    “这床,真软。”

    床沿还趴着一个扎着发髻的小童。

    我正压拉开被子,却惊醒了睡着的小童。

    他见我醒了过来,连忙往外跑去,边跑还边喊着:“四叔公,他醒了。”

    趁着小童跑出去的那会,我掀开被子,身上穿着干净的衣服,摸了摸,虽然只是麻布织成,但自己还未穿过这么好的衣服呢。

    身上也不知谁给我打理过,伤口处都被涂了药膏,并用绷带缠好。

    常年打结的长发也被洗过,柔顺的披在肩上。

    整个人和过去的乞丐模样截然不同,看起来营养不良,但至少看着清秀,若是让之前的我看到,定然不敢相信。

    审视完自身状况后,我开始打量着我在的房间,房间内只有简单的一张床,一张案几,案几上摆着一个香炉,香炉中插着三只长香,长香还未燃尽,三缕青烟直直向上冲去,方才问道的香味应该就是这个香的香味了。

    香炉左侧还摆着一团绳索,绳索是红色的,末端还扯着两个小木块,木块呈水滴样式,背面是圆形的,正面像是一片正面像是的树叶,整个木块也是暗红,不知是被朱砂染红还是本身的颜色。

    右侧摆着一把短剑,短剑整个被剑鞘包裹,看不到是什么样式的。

    案几正前方墙上贴着一个手持酒葫芦,腰间挂着配件的风流人物,以我贫瘠的知识看不出来是何等人物,只觉得不凡。

    看着墙上的画,我直觉心中一阵烦躁,有种想要将其撕下的冲动。

    深呼吸几口,扭过头强制自己不去看,方才控制住这种冲动。

    小童跑出去不到一会儿,一个老人便跟着走了进来。

    老人名叫林仁兴,在林家坳算是辈分最高的一代人。林家坳最开始只有林家一个家族,这一辈家族顺着“孝仁贤德,学兴昌永”字辈取名。

    如今,仁字辈已经是硕果仅存,只剩下七八人,“贤德”辈成为林家坳中流砥柱。

    这个老人就是林家坳硕果仅存的老人之一,这一辈人在这种封建地方基本上等同于土皇帝。

    “德远,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我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在和我说话。

    “您在和我说话?”

    老人点点头,看着我的脸,仿佛在追思什么。

    “像,真是像啊,按理来说你应该叫我一声舅公。”老人盯着我,但是我感觉他眼中并不是我,只是透过我看见某个人的影子罢了。

    我沉默了,因为我对我爹娘只有一个大概印象罢了,时间太长了,长的可以让人忘记很多事情。

    老人上前拉着我的手。

    “你娘,你还记得请她长什么样子吗?”

    老人似乎没有要等我回答的意思,自顾自说到。

    “她那会,可活泼了,我不过离开了五年,一切就都变了,村里人都和我说你们一家子得了瘟疫,全都死了,可我不信,我找了这么多年,终于找到你了。”

    老人泪水从眼眶中滚落,苍老的手紧紧抓着我,仿佛要把我的手捏碎。

    “我·····”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该知道的我都会让你知道了,这么多年受的苦,我会一笔一笔让你亲手还回去。”

    “四舅公膝下无子,如果你不嫌弃,以后就由你给四舅公养老。”

    “我·····”

    “我知道对你来说太快了,可是这一天四舅公等了快十年了。”

    “你先养好身体,下午舅公会带你去个地方,到时候你就会明白所有的事情了。”

    “德远,林德远。”我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一个人生活了这么久,第一次知道自己竟然有名字,第一次知道自己还有“家人”。

    林仁兴,在我出生那几年,林家坳确实没见过这号人物,我记得我六岁祭祀的时候见过这个人,而后便常年看不见身影,只有村子里闲聊的人才会提起这号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不过村子人提起他都讳莫如深,不敢多讨论。

    按照他所说,我母亲是他表妹的女儿,从小便由着他带着长大,如同亲生女儿一般;我父亲则是入赘,哪里人他也没提,似乎不想多谈。

    我母亲本就体弱,导致我生出来的时候也不是特别健康,为了保我母子两的平安,他不得不外出寻找奇珍异宝,名贵药材,经常是一去就两三个月。

    在我两岁那年,听说滇南出现了一株乾纸花,说是能生死人肉白骨,他交代完家里的事情后便前去寻找,这一去,便去了三年,一直我五岁的时候才九死一生回到林家坳。

    回来时便听说,我们一家死于瘟疫,一个人都没活下来。

    也是那年,林家山上祖屋被一把野火烧的一干二净,林仁兴之后更是不见人影,只有在年关时才会回来待上一两天。

    对于老人表现出来的关心,我嘴上不说,心中还是很受感动,只不过这么多年的生活早已经让我学会把别人的好意拒之门外。

    山顶,林家祖宅。

    林家坳整个地势中间高,四周底,仿佛是一个元宝,中间隆起一个小山包,祖宅便在这个山包上,祖宅四周则是林家主房的房子,平时除主房的那些人外,根本不会让人靠近。

    只有在钟声响起时,林家坳的人家才会往这边聚集。因为此时往往代表着族中有大事发生。

    祖宅修于六年前,在原来的林家祖宅的废墟上重新修筑而成,从远处看去,巍峨雄壮,就像元宝上的一粒明珠。

    “咚咚咚”三声钟响。我跟着人群向着祖宅门前的广场走去,一路上的人不断汇集,仿若百川入海。

    “她婶,你知道这次又是什么事吗?”

    “听说是前两天在王翠花家·····”

    接着便是一阵低声的耳语,似乎两个人之间的秘密。

    “我听说是十几年前采英家的事儿,·······”

    “哈,竟然是这样。咦,真是想不到啊,平时看着大大方方的。”说着还往地上啐了一口。“真想不到竟然是这种人。”

    不过街坊巷道间妇人言语较之真相并无丝毫益处,不过是增加茶余饭后的聊资。

    广场上早已经摆好的桌椅,不过一般人倒是无权上座,能坐上去的都是些宗老,熬了一辈子熬到那个位置上,成为宗族利益的发言人。

    正中桌椅共十张,其中九张已经坐满了人,剩下一张桌子和其他桌子相比小了一圈,摆在林仁兴稍稍靠后位置。

    四舅公在人群中一眼便瞥见了我,笑着像我招招手,把我带到他身边的桌椅上坐好。

    居中老人见人已经到齐,向着敲钟的人示意,“咚”的一声,钟声响彻了整个林家坳。

    广场顿时安静了下来,不管是真心想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是来吃瓜的人此刻都不在窃窃私语。

    林仁思放下手中茶杯,清了清嗓子,从座位上站起来。也没有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直接对着前方的人说道:

    “今日让大家前来,是因为三件事。第一件,王翠花供奉邪物,导致我林家坳四人死于非命,今日在此审判;第二件事,对十年前,林采英一家及其遗子林德远案件,也在今日审判;第三件事,林采英遗子林德远今日认祖归宗。”

    “将王翠花带上来。”

    一个眼神涣散,仿若疯子的妇女被两名青年架着,按在地上跪着。全然不见那天带着我去换祭服的神气样子。嘴中呢喃也不知道说着什么。

    “王翠花,虎岗王家人,光绪三十年嫁至我林家坳。至今未生育,今查明,其在夫林贤耕去世后,换样邪物,造成林家坳乩童四人死亡。王翠花,以上事实,你可有异议。”

    那王翠花嘴角咧着,不知是哭还是笑,并不回答林仁思的话语,只是不断说着:“大仙没了,林家坳会遭报应的。”

    林仁思见此人也问不出什么,便一挥手,“传受害者家人。”

    人群自动分开两边,中间走出八人,正是那死去四个乩童的父母。

    “四家人各自认领好孩子尸骨,回去好生安葬了吧,补偿族中会统一发放。”

    广场中气氛肃穆,四家人也面有凄然,其中一对年龄轻点的夫妻忍不住扶着棺木哭了起来。

    “你何必在这假仁假义,我儿子会死,不全都拜你所赐吗,这乩童每年死一个,这是拿命在祭祀啊。第一年就该停下,你为什么不停。林仁思,你就是个假仁假义的畜牲。”其中一个乩童的父亲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指着林仁思骂道。

    我看着林仁思不为所动,只是示意人把这个情绪崩溃的父亲带下去。

    “这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你还年轻。”

    “第二件事,审理十年前林采英家一案。黄翠花,你抬头看看,还认得此人是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