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武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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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天有二日

    第一卷

    1.8天有二日

    毫无疑问,杀人灭口已经来不及了,因为三道人影已经奔来。

    漆黑底色、双肩暗黄色三爪蛟龙纹的丝绸锦袍,胸口明显平坦紧绷,说明他们穿着内甲,再加上手中略带弧度的单手佩刀,显示出来人非同寻常的身份。

    大乾王朝只有一支军队会用如此形制的军服,也只有他们的佩刀有弧度——绣春刀,锦衣军!

    “什么人,把刀放下!”冲在最前面的年轻小旗大喝。

    “老三,干什么!”却不想紧随其后的中年男子喝止手下,收起绣春刀抱拳招呼,“可是五城兵马司的袍泽?锦衣军总旗卢远星见过,多谢帮忙拦下钦犯!”

    “原来是锦衣军的大人。”谢鳞慢慢收回长刀后退几步,对方的态度也让他稍微松口气,他见多了不同衙门之间的肮脏,为了抢功更是不择手段,至少眼前三人没有动手,而且这次的“功劳”对他没有任何用处,“既是钦犯,还请三位带回。”

    “哦?”第一个开口的小旗明显愣神。

    “既如此,多谢兄弟照顾!”总旗卢远星笑着拱拱手,摆手示意另外两人让开,“请!”

    谢鳞一句话不说,警惕的跨过地上的太监,大步离开现场。

    “是个聪明人,知道进退!”可能是因为失血过多,太监说话时明显有气无力,“三个小狗,还不扶咱家起来?早知道后面追着的是你们,我还跑什么?想想也是,这差事怕是其他人都不愿意干,最后落在你们头上了。”

    “夏公公,得罪了,正好在下身上带着金疮药,这就给您用上。”明明面对的是朝廷钦犯,卢远星依然满脸带笑,一边说话一边从怀中掏出瓷瓶,又用小刀在太监衣服下摆上切割一条“绷带”,很快包扎利索,“您担待点儿,今天的事情,没有我们兄弟说话的余地。”

    “你们哥仨呀,可惜了!”夏太监哪怕是被另一个始终没说话的年轻总旗扶着,语气依旧显得高傲,“卢远星,我记得你的总旗挂了有十来年吧?丁路,你这张嘴得罪的人可真不少,要不是你大哥帮忙照顾,怕是早就不知道埋在什么地方,还有这位......”

    “见过夏公公,在下沈剑!”年轻总旗赶紧抱拳行礼。

    “又是个有能耐没运道的,你们仨的名气,咱家在宫里都听说过。”夏太监摇摇头,示意三人出发,“行了,咱家之所以跑,是想留条命给人带个话,换个人追上都不好说,运气不错,先碰上一个懂进退的,又碰上你们仨,走吧!”

    “公公想去哪儿?”卢远星赶紧询问。

    “宫里,要不然还去哪儿?”夏太监突然从怀中掏出一只小玉瓶,咬开盖儿一把倒进嘴里,这才看着脸色阴沉的三兄弟笑道,“你看,咱家还剩下不到三个时辰,你们是送我过去,还是带我的尸体回去?先说好,我要是一死,你们可不好解释。”

    “公公好歹留个话,让我们知道去见谁。”卢远星咬咬牙追问。

    “放心,你们都知道六宫都太监夏公公是我干爹,不敢带我去见他对吧?我理解。”夏太监笑眯眯的看着三人,“大明宫的掌宫太监戴权,都知道吧?你们也不用进宫,更进不去,只要带上咱家到宫门口,剩下的事情不用管,可以吧?”

    “夏公公既然开口,在下哪有二话!”卢远星无奈认栽。

    四个人都没注意,谢鳞并未走远,只是向北走了十几步,顺势一拐就隐蔽在墙边树后,全程一句不落的听到他们讨论——不知道是不是金手指,自从他回到这个世界,感应和记忆力都有了明显提升,最主要是一具“力能扛鼎”强悍身体。

    也正是凭借这三点,他才在两年多的混乱中活到现在,因为现在的朝堂乱七八糟——大乾王朝立国至今传承七位帝王,存活至今的尚有两位,没错,现在的朝廷“双日悬空”。

    太上皇明退实不退、安泰帝心中有猛虎,“交接”数年才换年号,到如今十多年过去,两家依然斗的乌七八糟,朝堂上乱象纷呈,以至于各种问题纷纷暴露,竟然慢慢显出末世之相。

    就说京城的军力,御林军掌握在太上皇手里,锦衣军是安泰帝的铁杆儿,刚才既然是锦衣军动手,抓捕太上皇死忠、六宫都太监夏守忠的干儿子,说明这次是安泰帝占了上风,这次的“戒严”因此而起,估计也快到头了。

    对了,戒严对外的说法是“抓捕义忠亲王余党”。

    大乾王朝传到现在,已经过去将近两百年,历代帝王除去英年早逝的太祖皇帝,竟然没有一个短命的,少说在位二十多年,太上皇更是御极四十余载,在位期间国力鼎盛,算是走到王朝的巅峰期,这就带来一个问题。

    “天下岂有四十年之——”(@大锤)

    太上皇与没有登基前的原配皇后感情深厚,可惜这位娘娘没有福气,册立后不到五年就薨逝,留下唯一的儿子、太上皇的嫡长子,出生就被封为太子,而且能力非凡,很快得到朝中上下的认可,文武百官无人二话。

    但是,太上皇当时春秋鼎盛,距离“让位”还远着呢!

    于是,因为至今没法解释的原因,太上皇四十年突然传出“太子谋反”的消息,随后京城戒严,三天后终于放开时,消息已经变成“太子暴病而亡”,太上皇哀痛不已,甚至流泪过度落下眼疾,半月无法理事。

    问题是,你说“太子暴病而亡”也就罢了,紧随其后的清洗算怎么回事?被清理的文官全都曾经亮明态度支持太子,就连军中也没放过,和太子最亲近的十二侯各家虽然没被清洗,却都被以各种理由撤职降爵,连续数年才算结束。

    高层震动带来的必然是天下不安,等到太上皇终于自认为收拾好“残局”的时候,发现问题已经无法压制,别说对各地的掌控大幅度衰减,就连京城都难说怎么样,最主要的军队方面,武勋集团明显已经全部和皇家离心。

    “矛盾积聚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txt)

    怎么办?但凡懂点儿政治的都明白,内部矛盾无法解决就要引到外面,否则一旦爆发,必然会把“盘子”炸的人仰马翻,太上皇也是这么干的,一番准备之后宣布出兵北伐,目标是山海关外的建奴,理由是“讨伐不臣”。

    最精锐的京营十二团营抽调六万、御林军全体护驾,又从京畿地区调动三万余人作为二线,凑足十万战兵,再加上两倍数量的征调民夫,号称五十万大军;八公、十二侯全体跟随,前者主要随驾护送,后者就是真正的战场指挥。

    实事求是的说,这一做法在理论上并无问题。

    一战带上如此多的武勋、武将,摆明是要“分猪肉”,将来班师回朝的时候,必然会以各种理由封赏提拔,什么恢复世爵、加衔升职都很简单,轻松就能把武勋集团拉回自家阵营,军队稳自然京畿稳,接下来辐射出去,不用几年就能恢复正常。

    谁都没想到,这一仗败了,而且是大败!

    太上皇四十五年,大军出山海关北上,四王因为封无可封,再加上本就分驻四方,因此并未跟随,只有东平王府世镇山海关,被安排负责粮草中转,连押运的权力都没有,却在仅仅出关不到半月之后,粮道就被草原鞑子的精锐游骑截断。

    短短几天之内,前线大军谣言四起,核心都是粮草不济、剩余不到三日之粮,以至于军心大乱,又“恰好”遭到建奴主力举族突袭,十万大军一溃千里,从前线到山海关仅数百里的道路,几乎被尸体铺满。

    此一战,六万京营跑回来不到两万,三万余二线兵马基本没剩下多少,只有御林军因为随驾保护,建制还算完好,二十万民夫死伤小半,剩下的大部分被建奴抓去做了奴隶,粮饷兵器损失更是天文数字,战后连个统计都没有。

    但相比于兵马死伤,朝廷面对的最严重问题其实是武勋的损失。

    十二侯各家承爵人因为前线带兵,战败之时还要全力集合兵马殿后或者反击,直接阵亡十一个,只有保龄侯史家重伤返回;八公哪怕是随驾,战时也要带兵以防万一,最后是修国公、缮国公两家阵亡疆场,荣国公贾代善重伤,回京后没过几年就去世。

    更残酷的是,这些武勋军头都还算是正当年,几乎没怎么注意继承人培养,他们一死,家里全都乱了营,十二侯愣是只剩下五家作为武勋传承下来,也就是保龄侯史家、定城侯谢家、景田侯裘家、平原侯蒋家和襄阳侯戚家。

    其他七家衰败六家,只剩名头和年俸,另有一家早已转文官。

    八公强点儿,但也不是没损失,比如贾赦。

    毫不客气的说,这一战彻底将整个大乾王朝的武勋集团摧毁殆尽,之后哪怕是太上皇拼命找补,以各种理由奖赏提拔,依然没有屁用,朝堂之上再也不复当年文武均衡的态势,文官集团一步步侵占位置和利益,也让皇家一步步难受。

    而且,这场大败有三点很有意思。

    头一个,鞑子游骑是怎么准确把握汉军粮道的?完全就是一路冲过去就解决了;第二个,大军之中为何谣言四起?照理说就算损失一批粮饷,怎么可能在区区数百里之外“粮草不济”?最后,为何这么巧,建奴就和鞑子合流了?

    可惜,这些事情至今没有解释。

    太上皇四十九年,再也无法支撑的老皇帝以“眼疾复发、无法视事”的名义,宣布禅位于四皇子,自己移驾龙首宫“荣养”,却始终不放弃权力,足足数年之后才因为身体原因退让,允许年号改为“安泰”,然后一直争斗至今。

    饶是如此,老东西依然留下绊子,给所有儿子的亲王封号加“忠”字头,如忠顺亲王、忠和亲王等等,又给废太子平反,追封为“义忠亲王”,明显是在上眼药,还将手中不少外围权力下放,养着自身势力对抗,将安泰帝堵的极为难受。

    两边互相盖帽子、剪羽翼,厮杀至今没有结果,整个国家也就可以想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