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罪有应得
“分明是他自己的生日宴,又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六七七,你去找找少爷,这场生日宴,可是让他结交泰家合作伙伴的最好时机,告诉他要把我教他的话全部背熟。”
“是,夫人。”步六七七就站在旁边,随时听凭吩咐的样子,白衬衫黑马甲,本来配上长裤会显得更干练,可她偏偏穿了一件黑色百褶裙,裙摆直掩盖到鞋面。
步六七七转身离开餐厅,很有方向感的向着楼上走去,似乎是知道泰家的小少爷在那里。
在餐厅中,就只剩下一男一女,都已是中年,男人很瘦,个子很高,休闲T恤,长裤,面上不留一丝胡渣,努力而认真扒拉着碗里玉米粥,不愿浪费一粒粮食。
而女人,一头显眼的碧金色长发弯曲盘横,凸显雪白脖颈特别纤细,上了年纪,鱼尾纹和法令纹深厚,一双狭长眸子看上去很刁钻。
黄底粉配抹胸连衣裙,耳坠,项链,手镯,戒指,金银配饰一样不少,尤其胸前衣服上的纯金嵌银胸针,看上去像龙的逆鳞,泰家家徽。
女人面前同样放着早餐,但她一口未动,似害怕破坏刚刚涂抹好的口红。
这二位,正是泰家支柱,泰笔瑞,和他的夫人,伊克斯忒玛斯!
“呼……”泰笔瑞终于吃完了最后一口饭,似乎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舒服呼出一口气。
“你居然还吃的下,最近两年你和我都在另外三座镇上做生意,对家里疏忽了,治安警署对泰家的监视眼线可不少,我听说是有人举报泰家和反抗军勾结。”
忒玛斯夫人正视看着丈夫,面色严重说道:“你不觉得,应该让父亲收收手了吗,如果再让安何为那样的人威胁下去,泰家可就要伤筋动骨了。”
可泰笔瑞一点也不慌,擦净了手和脸上的汗,转而轻轻拍了拍妻子的手:“别太担心,父亲与我弟弟所做的事,他们掌控的财产和我们没有关系,就是查,我们这边也不至于破产,况且这两年泰家和另外三座镇上的富商达成协议,日后的生意只会越做越大,除非那位独裁的首相,谁又能动泰家。”
“只是,咱们的儿子实在不争气,在我们最需要帮手的时候,他还在外面招惹是非,请了一个什么家教老师,他和那个女人的关系似乎……”
一提起泰遖厦,作为父亲,泰笔瑞并不知道应该怎么样教育这个从小养尊处优,每次犯错都要泰家上下给他擦屁股的混账儿子。
只是,作为母亲,伊克斯忒玛斯的态度不同,说道:“我让六七七留下来监视他,他那点小打小闹,还代表不了泰家,以后我会好好管教他。”
“可惜,我的身子太不争气,年纪也大了,不知道我们还能不能再要个孩子。”奢望的看着丈夫,或许她自己心里也很清楚,现在的这个儿子是扶不起来了。
泰笔瑞并不想和妻子多谈生孩子的事,一个孩子他都没管好,再生又能怎么样。
“我总觉得这个家里有些不太对,我们离开的这段时间,六七七似乎变了一个人,而且在昨晚,我看到她进了遖厦的房间,等我过去找遖厦,他的房间里只有他自己,你说会不会是……”
泰笔瑞也不知道自己在怀疑什么,看着妻子希望她能给自己答案。
相比父亲,母亲更加了解孩子。
可伊克斯惊讶看着丈夫,她知道丈夫想说什么,但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怀疑这种事。
“如果他真的敢,家法绝对不会绕过遖厦,我去看看六七七……”
似乎也很担心,毕竟泰遖厦在这样一个富贵家庭出生,难免会养成一些坏习惯,况且他还是一个刚成年,各种欲望无处发泄的青少年,冲动是必不可免的。
“诶,虽然我觉得很奇怪,但你也不要冲动责怪他,我想,事情应该没有我想的那么坏。”拉住正要走的妻子,泰笔瑞眉头扭在一起。
他深知,妻子对泰家的名声十分看重,在她力所能及,绝不会允许有人毁坏泰家的名誉,即便是亲儿子。
犹豫了一会,伊克斯说道:“如果只是轻佻些,我会从轻处理,他小打小闹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他要真敢干什么龌龊的事,何况他是我的儿子,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儿子。”
“希望不会是这样吧!”泰笔瑞沉重叹气,他自认是个正直智慧的人,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正确的选择,造就了很多成就,却不是一个好父亲。
虽然不太愿意相信,可伊克斯还是顺着步六七七离开的方向去找,穿过宽阔厅堂,走上华丽的旋弧楼梯,直奔着泰遖厦房间走去。
开门就能看见被褥杂乱的大床,房间各种衣物满地,不过伊克斯一眼就认出这些衣服都是泰遖厦的。
自幼就不知道整理自己的东西。
“唉……”伊克斯长叹一口气,将地上的衣物拾起,看着没人的房间除了杂乱也没什么异处,便想自己这个做母亲的也不怎么称职。
顺手打开衣柜,把泰遖厦的衣物放进去,忽然嗅到了一股子怪味。
“再这么下去,你早晚变成臭虫,唉……”出身微末,自从嫁入豪门二三十年,帮助丈夫打理家业,有了今日盛景,自己这么优秀,不明白为什么会生出这么一个儿子。
“嗯,这是什么……”
因为衣柜里一股怪味,想着是不是衣服发霉了,一番翻看,忽在衣柜里面的柜壁上发现一个内嵌拉环。
轻轻一扭,一道暗门轻开,伊克斯非常惊讶,在这个家里居住了二三十年,自己居然从来都不知道,儿子的房间里有这么一间暗格密室。
“是老爷子,还是泰岸艿的杰作?”发现暗格密室,伊克斯第一个怀疑的就是泰家老爷子泰格禾,还是小叔子泰岸艿,他们的另一重身份。
可是,也就在暗格门打开的瞬间,更加古怪的闷热怪味儿扑面,紧接着就是一个女人的求饶声,和一个男人肆无忌惮羞辱言语。
“求求你,我怀孕了,不要……打我的肚子,孩子会流产的……不要再打了……”
“荡妇,你居然还怀上了,说,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呵呵……没关系,流掉就流掉吧,反正你一个奴隶也不配生孩子,更何况还是我的种……”
……
“六七七……”
听到这两个声音,伊克斯当即确定了他们的身份,简直难以相信,不敢想象,在这么一间暗格密室里,自己的儿子,到底都做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伊克斯愣在了那里,之前还凌绝的态度,此刻根本不知道怎么办,真的要用家法,处置这个没脸的儿子,甚至让这种肮脏的事宣扬出去,败坏泰家名声……
一瞬间,伊克斯想了很多事,很多后果,然后她蹑手蹑脚把暗格门关上,沉静退出了儿子的房间。
“我不会饶过你,但也决不能让你毁了我和笔瑞这些年为泰家建立起来的名誉。”
走廊里,伊克斯停住脚步,她忽然想到自己该怎么做,一个要烂在肚子里的疯狂计划!
晚宴盛况,使得泰家庄园灯火通明,这不仅仅是泰遖厦的生日宴会,更是泰家与众多生意合作伙伴聚会的时间。
泰笔瑞带着儿子,在庞大厅堂里和众多合作伙伴交谈,谈笑间都是以介绍泰遖厦为主……
普通人一辈子也没法触及到的各路资源,就这么摆在泰遖厦面前!
可美中不足的是,伊克斯忒玛斯夫人生病告假,此刻正在楼上房间休息,并且还请了医生到家里来,包括丈夫在内,今晚拒绝任何人打搅。
至少,对外宣称如此!
……
当,步六七七从密室里带血的爬出来,打开衣柜的门,她就看见伊克斯忒玛斯坐在椅子上盯着自己。
那一刻,步六七七并不惊恐,反而快速趴到了伊克斯跟前,只是安静等待主人的惩罚。
而伊克斯忒玛斯,她只是问了一个问题:“是他强迫你,还是你勾引他?”
步六七七似乎真的没有想到,夫人竟然会问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回答道:“夫人和先生,去南镇不久后,老先生外出会见朋友,那天晚上,少爷要我把晚餐送去房间,然后……”
“我只是奴隶,主人对我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好,我知道了……”伊克斯忒玛斯很失望,冰冷的语调,似乎就是要表现自己的愤怒。
而对于步六七七的答案,或许可以说,她早就心知肚明:“六七七,从我嫁进泰家,认识你开始,我和你说过,你跟着我,你就不是泰家的奴隶,谁欺负你都可以反抗,可你为什么没有?”
“我……”步六七七,一个已经三十几岁的女人,此刻表现的却像个十几岁的小孩,全身都在颤抖,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反抗。
人的奴性,被人使唤久了,也就不会反抗了,况且就出生在主奴制度的环境下!
伊克斯忒玛斯似乎并不想纠结,又问道:“我已经派人去请医生过来,你告诉我,孩子,你还要吗?”
“我想要!”这句话,六七七回答的很快也很干脆,虽然她知道自己不该要这个孩子,让自己为难,也让夫人为难。
可是,属于女人的那一丝母性告诉她,或许这是自己唯一一次能为自己决定的事情……
这辈子也就这一次!
“好,等医生来了,看看孩子能不能保住,半个月后你陪我搬到镇外,泰家的农场去住,你把孩子生下来……”
步六七七真的是难以想象,夫人为什么这么做,忽地抬头看着伊克斯忒玛斯,自己伺候这近二十年,本以为很了解这位,今天却一点也看不透。
只是,伊克斯忒玛斯的话还没有说完,又道:“但是你要听我的话,生下孩子后,你不能承认你是孩子的母亲,更不能让人知道孩子和遖厦的关系,不能对外说出你和遖厦的事,这孩子我来养着,这是我的条件……”
“你能明白我说的话吗,六七七?”
看着平日端庄严苛的夫人,六七七不知道夫人想干什么,自己却没有选择……
一场晚宴,天空做美飘飘小雨,让宴会上的人们都来到庭院看雨,难见的雨水,冲刷在舞者的脸上。
可是这一夜,注定不平静,雨势渐大,众人不得不提前散会……
日记:我清楚的记得,那是我第一次勇敢,为了改邪归正,为了自己的老师不再犯法,勇敢的去面对,去劝解这位有点子神经病的老师。但也是这一次,我的勇气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打击,我看见了人间的恶,让我迷失,但也让我明白,做人不恨,必有余殃……我站在门外……我逃跑了!
“非现在去不可,这么大的雨你走得了吗。”
5244号门里,大门敞开,金科锂和温沫莒看着二儿子,非要现在出门去给他的家教老师送学习资料,夫妻俩很不理解,什么重大发现,能让儿子这么兴奋,大半夜的非要去给洛嘉送资料。
其实,金复时已经想一年了,就在这个少见的雨夜,他忽然明白,人生苦短,就像这场雨,说下就下,说没就没,自己不能走错路。
所以,他要去跟洛嘉退学,好好劝劝这位老师,就算他知道洛嘉必然会生气,会伤害自己。
“我自己可以的,我已经男子汉了,像我们这些学考古的,什么狂风暴雨没见过,今天晚上我在老师家里过夜,走了。”他用了一句洛嘉经常跟他说的话,安慰父母,也安慰自己。
披着父亲夸大的帆布上衣,跑进雨里,消失在街拐角黑暗里。
夫妻俩并不明白,这或许是他们最后一次和自己的儿子说话。
“你觉不觉得老二和洛嘉的关系有点不太对劲儿,哪有学生隔三差五去老师家里过夜的,又不是没爹妈。”看着儿子消失,温沫莒怀疑儿子和美女老师不简单。
金科锂严肃道:“瞎想什么,金复时才十一岁,估计是洛嘉自己一个人生活太孤单,才这么喜欢老二吧。”
“那她为啥不喜欢咱家三姑娘,她也是她学生啊!”
“呵,你说呢,要不是你说洛嘉适合做咱们老大的媳妇儿,咱家老三能每次都用白眼瞥人家,谁能喜欢的起来。”金科锂无奈笑笑,对自己三闺女的小心思门儿清。
“都怪你,非生这么个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鬼丫头,等她长大了,要还是暗恋她大哥,你打算怎么办?”没法子解决女儿的问题,就把问题抛给老公。
……
雨水很重,似乎里面夹杂着很多东西,噼里啪啦砸在身上生疼,金复时快步奔跑,穿过一条条街道,很快来到老师租赁的楼前。
楼房不算大,洛嘉住在最上面阁楼里,下面的房间是一位大概有六七十岁,房东太太的住所,也是一位孤寡老人,儿女去了别的地方打拼,最近似乎是被接走了,并不在家。
可刚跑到楼下,就看见一个金发亮眼的男人走进楼内,正好是前后脚进门。
金复时也没太在意,直到看着那个金发男人上了阁楼……
“来找老师啊,这么晚,男朋友吗?”
一想洛嘉有男朋友了,那自己过来岂不是坏事。
但,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来跟洛嘉退学,金复时并不想放弃。
脚步悄悄的上楼,那金发男人要真是洛嘉男朋友,他打算把洛嘉叫出来谈谈,总之想了好久的事情,今天晚上一定要了结。
可是,来到阁楼房间门口,见门虚掩,里面黑漆漆的,金复时便探头往里看,脚下踩到一个东西,不小心把门撞开了。
“我想要你很久了……六七七那个老货我早就玩腻了……”
……
“你说的实在是太好了,老师去给你做家教,你泰家付给老师家教课程的钱,这本来是天经地义的事……”
“你不该欺负她……”
……
“……泰遖厦,你死的明明白白……不冤啊!”
这么一段对话清晰落在耳朵里,金复时实在反应不过来,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然后,就被洛嘉拎着带回阁楼房间,一柄染血的锤子,像是红芒流星似的,在黑夜里挥舞,爆开一蓬蓬红光……
砰——噗……
热乎乎的东西喷溅在脸上,本就瘫坐在地的金复时此刻更没有力气,依靠着墙,他想跑,可是身体早已经麻木,瘫在那里,泛起一股股恶心感。
他想当自己不存在,一动不动,害怕到甚至连呼吸都停了,放空目光就当自己死了……
仿佛这个雨夜的黑暗,正在把自己给吞噬掉。
只是,耳边始终传来那配合着枪林弹雨般的雨声,不断的敲击声,爆裂喷溅的声音……
砰……砰……砰……
然后,终于停了……整个世界好像已经没了声响,突然就被一个湿答答的,很热很热,但是又那么柔软的怀抱扶起来。
“呼吸……”
“金复时,感受自己呼吸,还记得老师教过你什么吗,感受,思考……”
“不要害怕,老师不会伤害你,我不会伤害你……”
天旋地转的黑暗里,房间里弥漫着一股腥气……
当视线恢复,可怕的噩梦仍然存在,无比现实的血腥怀抱很温柔,带来一种不该存在,难言的安全感……
好像,她并不是那个挥舞着锤子,把别人脑袋砸得稀烂的女人。
安抚金复时好久,直到这孩子身体不在打颤,洛嘉才再次开口道:“别怕,别怕,刚刚……他对老师做的事情,你都看见了是不是,这不是我的错,这不是我的错……”
自己是受害者,更容易引发他人心中的同情,再加上泪水哗哗的掉……
即便,此时的金复时还只是个孩子,也不得不对这位美丽的老师,感到悲哀。
在今晚的黑暗里,有许多事情都不是一个正在害怕的孩子能够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