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阴云密布，九月的冷风四处穿行，但一些人的热情并未因此削减，今天十四号，毕业典礼举行，然后在十一点的时候结束。斯尔达教授说：“我们很快会见面的。”

    至于多快，休利特也不清楚，他背着背包骑在车上，甩开人生中大学这个阶段。

    他骑车回到家，见到家门前的路边停着一辆黑车，当他出现在车内人的视线里时，那辆车两边的车门同时打开，分别走出两个男人。一个身穿军装，看上去高大，那是乔纳森·基德；而另一名——他盯了好几秒，记起“维勒”这个名字，全身猛然一震。

    他即刻刹住车，仔细注视维勒。维勒往手心哈气，搓了搓，看上去并无多大变化，头发更长了些，下巴的胡子比印象里更加浓密。

    那晚的枪声重新浮现在耳边，他看了看维勒的胸膛，忆起当时在黑暗中所见那一大片血。

    休利特问：“你现在怎么样了？”

    “好了不少。”

    “谢谢。”他鞠躬。

    这时，基德说：“恭喜毕业，休利特——我说，这么冷，先让我们进去吧。”

    家里空无一人，安娜在上课，西莱斯特也在上课。

    客厅里相比外边，气温更加暖和。他们坐在沙发上。基德摸出钱包，取出一张证件递给休利特。证件属于通行证，盖有海格尔政府的盖章，姓名是“休利特·雷蒙”，如同这个名字，除了证件的效力，其它的信息都是假的。

    “这位是维勒·罗德，不多介绍，他秘密跟踪你，保护你的安全，直到抵达新大陆。”

    两个人对视一眼。

    “在这个地方，易容师等你，记得去。”基德又取出一张东西，递给休利特。

    这是一张名片，名字是“卡斯·莫兰”，名字下一行是地址，就在这座城市。

    基德继续说话。

    “你要做的很简单，不过不容易。”基德顿了顿，接着说，“记住，在确保自己安全的前提下，尽可能接触雷伯克的人，收集资料。”

    他问：“然后呢？”

    “等待下一步命令，可能要几个月，也可能要更久。”

    “如果我露陷了呢？”

    “我希望你不会。”基德神情严肃，然后缓和，“你可以晚点订船票，但要在冬天前到达那边，不然不好安顿，那边的冬天……可真是非常冷。好了，我们该走了。”

    他们这就走了。休利特坐在沙发上，然后躺下。既然毕业证顺利到手，这下子明天可以窝在被子里睡个安稳的懒觉。他注视房间天花板，听到外边的风声。

    他脑袋开始运转，思考“沙万”这个存在。斯尔达教授这样说的，“虽然普林斯那些笨蛋说我们是执着于数学表达的疯子，但他们也承认最基本的东西。

    沙万注重对世界的认知，而沙万的本质仍然捉摸不透，无法像电流方程一样用数学符号表达，为什么这样呢？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内心世界……

    他闭上眼，黑暗中闪过梦中的片段，它们接连不断，比如走在河边这段不知道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的梦中画面，然后变为一片森林。两个梦发生的时间各不相同，那条河流在几个月前梦到过，而那片森林更加久远，但此时融合在一起，他构想出这条河流穿过这片森林。

    那么，这条河流的尽头在哪？他思绪顺着不存在的河水流入了一个奇怪的地方，这里不能用“地方”形容，这里什么也没有，甚至也不能用“空空如也”形容。

    他思绪返回，一下子回到了河边。森林的另一边是什么？——还是森林，无论多远都是森林。他索性任由思绪跳跃，直达尽头却进入了那奇怪的地方，思绪陷入了“无”更加“无”的状态，似乎从未存在，又或者正在消失。

    直到变化的出现，毫无预兆，却也毫不意外，似乎变成什么模样，他也能接受。他思绪受到拉扯，平稳落在大地上一样。

    这里确实是大地，他甚至可以闻到泥土的气味。周围毫无光线，这里到底是哪里？他尝试迈出一步，却失败了，这让他回忆起曾经一个梦：他在跑道上等待发令，那一声枪响后，周围人都往前冲去，但他停在原地，双腿莫名非常沉重，几乎无法挪动一步——他告诉自己这是梦。

    承认这是梦之后，他当时渐渐醒了，于是此时此刻，他面对这片黑暗转念一想。

    自己正在做梦。

    有什么正在抵抗他这种想法，他从那上面察觉到一丝转瞬即逝的熟悉感觉，在它消失前抓住它，抵抗他念头的那存在开始挣扎，他“听到”一个声音，似乎来自自己内心深处，休利特·格林，他听到的是自己名字。

    他睁开眼，感官打开重新接收外界的信息。他听到敲门声，想到安娜，又想到西莱斯特。他连忙起身，抛去梦中内容。

    从猫眼上看，门外的两人分别是安娜和西莱斯特，让他想起上个月的台风过后，她们达成的默契使她们回避某些事。

    西莱斯特手捧鲜花，安娜站在旁边。

    “恭喜毕业！”她露出笑容。

    开了门后，他果然听见这句话。接过她手上的鲜花，让了让身子。她从他眼前经过，背着背包走上楼梯。

    安娜原地不动，她说：“你要走了吗？”

    “怎么知道的？”

    安娜说：“你忘了吗？有人跟我有交易，他把你的一些事情都透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