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

    月朗星稀。

    外城一处庄园，主院落灯火通明。

    大厅里管乐丝弦，铃叮悦耳，美人细腰，款摆婀娜。

    七八席位，坐上宾客，无不贼眉鼠眼，频频举杯，阿谀华藻，不绝于耳。

    主坐一名中年男子，肥墩墩的身子，穿着青丝绸缎。

    赘肉横生的圆盆大脸，淡不可见的眉毛下，细眼消失在夸张的笑脸中。

    伎人一曲舞毕，中年男子端起酒樽，哈哈笑道，“昌，此次落难，承蒙诸位奔走相救。昌，感念恩德，感激不尽！”

    中年男子，正是原凉州刺史左昌。

    “我等其实也没做什么，主要是左大人实力雄厚，才能化险为夷，遇难成祥啊！”

    “大人虽然落难，却借机跟中常侍张大人攀上关系，虽已免职，但只要等些时日，定能东山再起！”

    “对对对，恭喜左大人！”

    “恭喜左大人！左大人到时候可别忘了我们啊，哈哈哈......”

    左昌红光满面，“不会，不会，以后咱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请酒，诸位请酒！”

    “好，咱们以后都跟左大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喝，喝！哈哈哈哈哈......”

    众人大喜，纷纷举杯。

    就在这时，只听嗖的一声，一支弩箭飞入厅中，哚地一声钉在主案后的墙壁上。

    “啊~”

    有舞伎惊的尖叫，厅中诸人都吓了一跳。

    只见门口出现三个黑衣蒙面人，两高一低，都是一手持刀，一手持弩，浑身血迹，仿若杀神。

    大步并排走入厅中，众目睽睽之下，霸气驻立，正是陈宇，曹操，孙坚。

    气势所慑，厅内一时鸦雀无声。

    “护卫！护卫！......”

    左昌最先反应过来，张口大叫。

    “别喊了，都被干掉了。”

    陈宇冷冷开口，环视一圈道，“在座诸位，想跟左昌共患难的，可以留下。”

    “啊！”

    “不管我事......”

    “我跟左昌没关系......”

    “.....”

    片刻间，厅内乐伎舞女，门人宾客，一哄而散。

    空荡荡的大厅，只剩眼前左昌。

    这位大贪官脸色晦暗，忽然大声喝道，“你们什么人！知道我是谁吗？”

    “去你的！”

    曹操上前就是一脚，呸了声道，“跟老子装什么二大爷！”

    “哎呦~”

    一屁股坐在地上，左昌反应贼快，就地一滚竟变双膝下跪，原本声色俱厉，忽然期期艾艾，软语恳切。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

    变脸的速度足以让京剧里的变脸大师惭愧，陈宇不由感叹，艺术的确源于生活，但有时候真不一定能高于生活。

    只见孙坚上前一步，厉声道，“左昌，你可知罪！”

    “知罪？”

    左昌一愣，原本恐惧的脸色顿时缓解，松了口气道，“原来诸位不是寻仇啊？”

    曹操道，“我们跟你没有仇怨。”

    左昌奇道，“那是为何杀我？”

    孙坚道，“凉州因你大乱，国本因你动摇，难道你无罪？难道不该杀？”

    “胡说！”

    左昌突然满脸正色，变跪为坐，朗声道，“昌不敢说自己无罪，但欠国家的罪，已经拿钱赎清。现在既已脱罪，哪来该不该杀的说法？”

    曹操怒道，“就算于国无罪，你也对不起凉州百姓！”

    左昌直起上身，笑道，“怎会对不起？我虽贪，却没有掀起兵戈。凉州虽被叛军占领，百姓却没受苦。试想，如果我兴兵镇压叛军，一旦大规模开战，势必流血漂橹，逼得百姓流离失所，那才对不起父老乡亲！”

    一通歪理，竟不知怎么反驳。

    再看左昌，竟以为拿捏住了三人的心思，挺起胸膛，更加侃侃而谈。

    “再说，黄巾一闹，大汉气数将尽，凉州有汉，羌，乌桓，匈奴，各方势力交错，即便现在不叛，以后也会叛乱。即便现在镇压了，大汉既弱，以后还会叛乱。所以，镇压与否，有何用？不如顺其自然，让百姓平安的久一些！”

    陈宇，曹操，孙坚，面面相觑，明知歪理，却被怼的哑口无言。

    厅内，诡异的安静。

    忽听孙坚怒道，“胡说八道！”

    曹操也怒道，“大汉是否气数将尽，不是你说了算！”

    陈宇见两人看向自己，一时没词，大声道，“两位哥哥说的对！”

    说完举刀，力劈而下......

    望着滚地头颅，陈宇冷静了下来，默默在心中补了一点。

    以冠冕堂皇狡辩之词，行无耻苟且龌龊之事。

    该杀！

    ......

    小年之后。

    家中大扫除，祭祀，送灶，接灶，几天下来，忙得不亦乐乎。

    到了年三十，一家人擀饺子皮，包饺子，吃撑了肚子，晚上在院子里燃起篝火。

    乔蝉和乔娟喜气洋洋地拿出十几根精心挑选的竹子，雀跃地丢进火堆，然后连忙捂住耳朵，开心地又蹦又跳……

    毕剥！

    毕剥！

    ……

    清脆的爆竹声响起，陈宇哑然失笑，这才是真正的“爆竹声中辞旧岁”吧。

    街坊邻里家的爆竹声陆续传来，毕毕剥剥不绝于耳，融着小孩子们的嬉叫声，大人们的欢笑声，凑热闹的土狗此起彼伏的汪汪声，汇聚成片，越来越响，年味越来越浓……

    ......

    大年初一，陈宇先带乔婵乔娟去给乔公一家拜年，然后去皇甫嵩处拿了个大红包，再去找曹操和孙坚，想了想，也去给董卓拜了年。

    后面就是战场回来的战友，一堆刻意结交的禁军兄弟，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狐朋狗友。

    期间也想给王允拜年，但是到了门口，只见这位侍御史大人的家里门庭若市，出入全是豪族士大夫，自己小小军侯，身份格格不入。

    况且回到洛阳，王允也没差人找过自己，冒冒失失上门，只怕被误解是仗着救命之恩来攀附。

    所以，虽然很想再见貂蝉，最终还是洒然一笑，就此作罢。

    当然，不去找王允并非放弃貂蝉，王允拿貂蝉使出美人计还有很多年，陈宇并不急于一时。

    此后连续七八天，吃吃喝喝，一晃而过。

    这天，皇甫嵩宴请，特意让陈宇留下陪席。

    本以为是普通客人，待对方出现，只见方脸阔额，横眉秀目，颌下两尺山羊须，满面正气，竟是王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