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贩马长安(八)
陈宇连忙摇头,尴尬地想了想,大言不惭地笑道,“文约兄,凉州有你就行了。你我待在一起,只能保一方平安,但若分开,就能再多一方安宁啊。”
“对!对!留子虚下来,是我小气了!”
被陈宇一通忽悠,韩遂微微低头,竟有一丝惭愧,随即举杯,朗声道,“子虚,你才是真正的心怀天下!这杯酒,哥哥敬你!”
举杯对饮。
陈宇都有点佩服自己的厚脸皮了。
放下酒杯,二人相视,只觉心情通透,畅声大笑……
……
九月末,秋老虎发威,天气依然炎热。
长安郊区,董氏马场,方圆数百里最大的养马场。
牧马休息的草屋内,传出了女子害怕的尖叫声,男子猖狂的笑声,床板剧烈的吱呀声。
草屋外,七八个身材魁梧,面容猥琐的壮汉凑在门边,兴奋地听着动静,嘻嘻哈哈地说着污秽不堪的脏话,一个个的脸上,表情跃跃欲试......
不久后,屋内动静停下,旋即传出女子伤心的抽泣声.....
草屋门开,一名赤膊皮条的光头壮汉走了出来,拿眼瞥了下四周眼巴巴的汉子们,歪嘴淫笑道,“别看了,轮到你们了,进去吧!”
众汉子鬼哭狼叫地欢呼,争先恐后地拥挤而入。
听着屋内越来越凄惨的女子尖叫,光头壮汉神色享受,懒懒地走至屋外躺椅,摊开双手双脚,惬意地晒起太阳。
他叫雷五,是这董氏马场的管事,也是长安最大的马贩子。
雷五最近的日子很滋润,得益于前段时间,突然出现在长安市面的一百五十匹汗血马。
当时,那帮不知天高地厚的黑市商贩,居然绕过董氏马场独吞生意。
惹恼了身在洛阳的大老板董乙,跟长安官方打过招呼,派了支百人队伍过来,将长安黑市杀了个底朝天。
想想当时血流成河的末日光景,平时自诩胆大的雷五,至今心有余悸。
那百十名骑士,个个骑术精湛,神色冷漠,杀人的时候,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雷五可以肯定,他们绝对不是道上的混混,而是久经沙场的军人。
早就知道大老板董乙的背后是当朝董太后的侄儿,骠骑将军董重,但是董将军从来不曾露面,久而久之,雷五都有点怀疑,但是这次事件后,他彻底信了。
当然,更让他深信不疑的,还有一点:他发现,那些骑士的外衣之下,穿着厚厚的铁甲!
大汉律,民间私藏甲胄,哪怕只有一具,死罪。
而那是一百名骑士,整整一百具铁甲......
雷五想着,满脸笑意,有这样的大老板撑腰,区区长安,还不是任他逍遥?
当然,最近也有烦心事。
凉州叛军越来越厉害,凉州马场的联系陆续中断,凉州大马越来越难弄。
偏偏屋漏又逢连夜雨,美阳关的守将董卓不知发什么神经,突然封锁关隘,严查过往马匹。
马场即便弄到战马,也没法入关。
去年,全国各地经历黄巾之乱,战马大量损失,眼下,黄巾军又有死灰复燃的迹象,各处军镇急需大量战马。
这可是战马生意最好做的时候,只要有马就能赚钱,偏偏源头出了问题,让人头疼。
当然,这些问题都不是他这个马场管事能解决的,听说上面已经在运作,相信用不了多久,问题就能解决。
到时候,每天都能躺在钱堆里睡觉......
“秀儿,秀儿,我家秀儿......”
焦急声中,一个脸上布满皱纹的老汉骑着匹劣马,赶着一匹黑色骏马而来。
才到跟前,滚身下马,跪在地上磕头不停,哀求道,“雷老大,雷老大,您要的马我送来了。求您把我女儿还给我吧!我给您磕头,给您磕头!......”
望着跟前磕头如捣蒜的老头,雷五嗤笑道,“早干嘛去了。”
说着跟身旁提着裤子过来的壮汉使了个眼色,后者上前牵过老汉的两匹马,嘿嘿笑道,“两匹黑马,换一匹白花花的能生能养,播了种的小骚马,老汉,你值了。”说着指向身后的草屋,“喏,你家秀儿在里面,去领吧。”
老汉脸色剧变,惊恐地奔向草屋。
不久,草屋内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老汉绝望的怒吼声......
“一帮丧尽天良的混蛋!我跟你们拼了!”
冲出屋子的老汉,双目赤红,拔出腰间短刀嚎叫着扑向雷五。
然而没跑两步,面前刀光一闪,老汉胸口剧痛,鲜血飙射,带着屈辱,满腔的愤恨,不甘地倒在草屋之外,绿油油的草地上......
雷五撇了撇嘴,笑道,“何必呢,这下好了,狗子又能吃三天了。”
......
长安城内。
大汉天下,除了京都洛阳,最有钱的地方。
街道上,商铺林立,车马熙攘,气氛喧哗,人声鼎沸,即便十万叛军陈兵美阳关外,也没有影响这里的繁华。
晌午,阳光已经开始辣人,街道上,人群中,出现了引人注目的一人一马。
人是少年,十五六岁模样,穿一身青色布衣,腰跨横刀,身高八尺,体型魁梧。
头顶黑发梳理的一丝不苟,发髻箍着青铜小冠,额头开阔,脸面净白如玉,一双剑眉向两边飞翘而起,星目明亮。
微微眯眼时,目光如电,凌厉无匹,让人不敢轻易对视。
坐下高头大马,阳光之下,黑色的皮毛光滑如缎,浑身肌肉矫健,线条流畅优美,是一匹百里挑一的汗血宝驹。
这一人一马,正是陈宇和飞卢。
缓行向前,饶有兴致地观察长安街道,留意着赵风嘴里这个有钱人真多的花花世界。
不久,逛完主街,穿过两条辅街,勒马停在一处大院门前。
长安镖局。
看门的武士见陈宇气宇轩昂,不敢怠慢,小跑上来帮助牵马,小心问道,“尊客,您来谈生意,还是找人?”
将飞卢的马缰交给对方,笑道,“既谈生意,也找人。”
武士愣了愣,反应也快,忙陪笑道,“原来是熟客,有认识的镖头,您快请进!”
徐归,长安镖局最有资历的大镖头,也是这家百年老店的第五代掌门人。
如今快六十的年纪,头发胡子大半白了,身子骨依然硬朗,几十斤重的石锁,练起来依旧上下翻飞。
比力气,镖局里的壮年镖头们,一个个的都不是对手。
徐归近些年很少亲自押镖,只有碰上特别重要的大单,才会亲自出马。
这些天,徐归整日心神不宁,只因前阵子接了一个从长安去洛阳的生意,护送十五匹汗血马。
徐归亲自押镖,结果战马被扣在函谷关,这种事情,以往多有发生,徐归不是第一次撞见,处理起来自然游刃有余。
于是很快在洛阳找到了汗血马的主人,对方倒也爽快,不但没有纠缠赔偿问题,甚至还给了押镖的辛苦钱。
本以为对方会听自己的意见告官,然后这件事就可以了结,没想到紧接着函谷关就出事了!
连守将军侯在内,近百名守关士卒,一夜之间,全部被杀......
这件事,不用想就知道谁干的。
想到当初那名英俊少年,初见面时人畜无害的模样,徐归便心底发寒。
那是怎样的狠人!
手下常年走镖,自然知道函谷关的守军是帮滚刀的肉子,下三烂的蛀虫,祸害往来商人,作奸犯恶,倒是该杀,可是真要动手,普通的人,谁有实力动手?谁又敢动手?
这种捅破天的事,哪怕只是知道,都是大祸!
徐归当初本想在洛阳多留几日,接单生意顺道回长安,得知消息后,连夜带着手下亡命逃回,之后便深居简出,只期望那煞神千万别找上门来灭口......
好在这么多天过去了,没发生什么事情,他才轻松了些......
“徐老镖头,有顾客上门,点名要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