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秒内，林木的脑子里跑过无数句脏话。

    如果是小偷，偷她一个水硕没做完的单次实验样本有什么意义吗？

    如果是恶作剧，那也太恶劣了，冻存样品都是有数的，RNA离开了低温环境也很快就会降解。

    操作失误了那叫下次注意，不知道为什么就失败了那叫运气不好，被同学无意间污染了打翻了那叫没关系以后小心……

    但要是被人故意搞坏了——

    “绞杀！”

    林木关上实验室的门，站在走廊上，心脏跳得砰砰响。

    四下里很安静，无论是课题组的其它屋子，还是别的课题组的屋子，又或者是老师的办公室和学生的休息室，全都漆黑一片。

    不对劲。

    她一路走过去，把课题组几间实验室的门都关上了。

    楼里的每一个课题组都有独立的门禁，林木只希望不要在没有第二个人在场的时候发生什么意外，毕竟有些仪器可比她贵多了，别人的试剂样品丢了她也说不清楚。

    “不会真闹鬼吧？之前没听说过……”

    “先跟师兄他们说一下吧，也不知道回来没有……”林木走到休息室门口，发现那里也黑着灯，但没有锁门。她往里望了一眼，师兄的电脑还亮着，还在那个游戏界面上。

    “有人回来过吗？”她摘下手套揣进实验服的口袋里，忽然意识到自己今天已经两次穿着实验服跑进休息室了，属实有些不合规矩。

    没人看见……就先这样吧。

    打开灯，林木掏出手机，依然没有数据流量，甚至连信号都没了，校园网也还是连不上，而且她总觉得自己桌上少了点什么。

    饮料还是在喝了一口的位置。

    电脑也在……连不上网。

    参考书也在。

    打印出来的资料也在，但好像更乱了一点。

    用完的384孔板也在。

    钥匙！

    -80℃冰箱的钥匙！

    林木立马跑出去，休息室离中间的楼梯很近，下楼梯的时候她踉跄了一下，险些摔下去。但她什么也顾不得，只想再快一点。

    ……整个实验室的样品！

    -77℃。

    林木用力压了一下把手，纹丝不动，看来没人动过。

    还好，没成实验室罪人。

    她跑出去，关上冰箱所在的220房间的门。电磁铁把门死死吸住，现在，只要没有办了门禁的校园卡，没人进得去。

    淡淡的腐臭味顺着楼梯间飘上来，林木皱了皱眉。

    如果地下室有什么东西臭了，那今天早些时候为什么没有印象？

    想着之前匆匆下楼的背影，林木往地下室走去。

    走廊的灯光，好像变暗了一点？

    越向下走，腐臭的气味就越浓烈。

    生命A楼的课题组大多研究水生生物，动物房都在地下室，有时候垃圾清理不及时，就会有些臭鱼烂虾味飘上来。但现在的腐臭味又完全不同，林木不知该怎么形容，只觉得发自灵魂地厌恶。通往地下室的楼梯间十分低矮，倾斜的天花板上缀着层层叠叠的黑色斑块，墙皮翻卷，一只半个巴掌大的蜘蛛察觉了她的到来，挥舞着八条长腿钻进墙角堆叠的烂桌子里。

    外面的地势是倾斜的，所以地下室只有地上部分的一半长，只通中间和门牌号小那边的楼梯；楼后又挖了沟，楼前一侧的房间半埋在地下，楼后一侧的房间的窗子就全都露出了地面。

    下到地下室里，墙壁就完全换成了白色的瓷砖，天花板是板材拼接的吊顶，每隔一段就有与石膏板等大的灯镶嵌其间，从地下室的这端延伸到那端，只是当间坏了好几盏，因此比楼上又暗了许多。

    “之前有坏这么多灯吗？”

    “啪——”

    林木低头，抬脚退了一步。地面上不知何时积了很多水，污水散发着腐臭的气息，潮水一样蔓过她脚下。水面上的灯影闪烁起来，是天花板上的灯在闪。

    不好，这样下去要触电！

    忽然，一间动物房里窜出几条人影。除了先前见过的穿深蓝色外套的男子和一身黑衣的男子，还有一个穿黑衣服扎高马尾的女人，他们一冲出门，撞见刚下楼梯的林木，立马朝着另一头的楼梯跑去。

    “快跑！BOSS追过来了！”

    林木感觉有什么不对，奈何污水已经漫上鞋面了，只得赶紧从最近的动物房门口抓了一双水鞋，冲上楼梯。

    哪里漏水了？还是下水道冒了？

    正犹豫是先换上水鞋排查漏水点还是去追那三个奇怪的人问个清楚，就见污水飞快涨上来，转眼没过了三个台阶，林木丢下水鞋跑上一楼，刚好看见楼道的另一端有三条人影正往楼上窜。

    “站住！”

    林木大叫一声，从中段的楼梯间跑上去，到了二楼，左右环视一下，没人。

    “三楼吗？”

    林木跑上去，左右看看，也没人。

    躲进哪个实验室里了？

    每一层楼有大大小小三四十间屋子，如果一间一间地排查，那对方随时可以在她的视线盲区转移。

    “我不知道你们在干什么，但你们最好出来，”林木平复了一下呼吸，朗声喊道，“实验室不是你们取乐的地方！现在出来，你们只需要明天核定完损失之后照价赔偿！我数十个数，如果不出来，我就报警了！十——”

    “九——”

    整栋楼静得吓人，只有她的声音回荡在楼梯间和走廊。

    “八——”

    林木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还是没信号。

    数完十个数，无事发生。

    “我……”

    “我真的报警了！”

    林木走向一边的紧急报警按钮，用力拍下。

    没有任何反应。

    这个威胁真是可笑极了。

    或许只是楼里没信号？

    林木下到一楼，那里的灯光也开始闪烁了。她看了一眼地下室方向，水已经漫过楼梯间拐角了，先前丢下的水鞋飘在那里，一晃一晃的。

    她很后悔今天晚上来做实验。

    门厅依然灯火通明，她用力按下出门按钮，然后拍向大门。

    手掌震得发疼，大门纹丝不动。

    掏出手机一看，还是没信号。

    “侧门！说不定侧门还好。”

    门厅忽然恍惚起来，她回过身去，看见照着画像的那排射灯毫无规律地闪烁着，老教授们的嘴角正在缓慢地向下弯曲。

    真的闹鬼了吗？

    林木慌忙跑上二楼，直奔侧门。那是门牌号增大的方向，也是楼外地势增高的方向。

    用力拍下按钮，门毫无反应。

    窗户呢？

    一楼的窗户有防盗网，只能试试二楼的了，但放眼望去，现在竟没有一间实验室开着门。林木跑到走廊另一头，用力拉窗子。

    窗户纹丝不动。

    “放冰箱的屋子呢？”

    她快步走过，刷卡，开门。

    “不行，这个不行……这个，也不行……”

    两分钟后，林木站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一手扶着冰箱，一手插兜，脸色阴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