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老妈的信1
“很多,你说姥姥手咋这么巧尼?你看看这些,多好看!”
钱不少小心翼翼地抖了抖窗台边木桌上的针织盖巾,湿了水的盖巾有点重。
虽然被晒得褪了色的盖巾早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但是上边精美的花草图案,仍然能看出来把它编织出来的人用了不少心思和精力。
钱不少至今还记得小时候,常常是她在写作业,姥姥就坐在一边拿着细长的竹针和一大团细棉线或毛线一点一点的构思,一点一点的编织着。有花团锦簇,有草长莺飞,有鱼跃龙门,有蝴蝶飞舞,一个个生机盎然的世界自姥姥手下一点一点的呈现出来。
姥姥还时不时问问她渴不渴,饿不饿,家里的牛奶总是在她想喝的时候就有一杯热乎乎的,没有顿顿大鱼大肉,但是该有的营养钱不少也一丝不缺。
姥姥识字不多,只上过扫盲班,但是却心灵手巧。钱不少从小到大的毛衣毛裤,薄的厚的,内穿外穿的,都被姥姥织出了花样,她也总是班里邻里间小女生们羡慕的对象。
钱不少总是孺慕的翻着姥姥因常年劳作而有些变形的手说:“姥,你是不是会魔法呀!教教我呗。”
姥姥这个时候就笑呵呵的摸着她的手说:“宝宝不学,没啥用,宝宝就好好学习,将来考大学,找个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工作,想穿啥买啥,想吃啥买啥,再找个知冷知热的对象就行了。”
“嘿嘿,姥,我是不是再给你生个白白胖胖的大外外(曾外孙)?”钱不少赖在姥姥身上撒娇。
这个时候姥姥总是抚着她的头发笑着不说话。
纵使生活清贫,但姥姥也在尽她所能的好好照顾钱不少。
要不怎么在见风长的年纪里,钱不少眼见着跟抽条的小树一样蹿到一米七二。只不过就是怎么都不爱长肉,长腿长手的钱不少看起来单薄瘦弱,但脸色红润,眼里有光,长发厚实黝黑发亮,鹅蛋型的脸蛋儿上总是洋溢着自信的笑容。
姥姥总是捏着她瘦却紧实有力的胳膊说:“宝宝这是把肉都长骨头里了吗?”
钱不少就乐:“姥,肉长骨头里的是啥呀?嘿嘿,那我不是成螃蟹精了?”
姥姥就瞪眼拍她:“别瞎说,还得多吃,才能有好身体,就你这样的,出门二级风就能刮跑喽。”
姥姥把她养得很好,身心康健。
如今只剩了她一个人混着过日子,有一顿没一顿,饥一顿饱一顿,更谈不上什么营养不营养的。
上了一年不到的班,好歹没饿死。
至于晚餐?懒着懒着就习惯了,饿着饿着也习惯了。
家里最常备的就是方便面,还是那种最便宜的一块五一袋的,三块五一袋的方便面是钱不少在老妈和姥姥生日的时候或者重大节日的时候才有的预算。
至于说为啥不煮挂面呢,对于东北孩子来说,面条类的排序为:手擀面—方便面—挂面。
钱不少家的米缸面桶那是空得能跑马……呸,能跑老鼠……老鼠来了都得哭,碰到善良的没准儿会给她送点来的干净程度。
因此,手擀面神马的那是多遥远的事了?自从姥姥擀不动了,钱不少就接过了擀面杖,但是姥姥嚼不动了,钱不少就不再做擀面,变成了软烂的面片。
所以,懂?
坚持吃方便面,绝不碰挂面是钱不少认为自己在努力活着的最后坚持。
呵呵,也就她能把懒说得这么清新脱俗了。
懒就是懒,挂面要想吃到嘴里,煮的时间久是一方面,还要打卤,或者呛汤,否则难以入口。哪有方便面这么方便?
钱不少一边收拾着满屋子的狼藉,一边胡思乱想着,嘴上还不停地跟猫妈很多女士说着话。
橘猫妈妈“钱很多”自觉从此后也是有“官儿”的猫了,呃“铲屎官儿”也算官儿?。此时它找了个干爽的高处趴下,正惬意地听新“官儿”上任的钱不少在嘚吧嘚的碎碎念。
不过,它真的以为钱不少会是个称职的铲屎官吗?很多女士还没学会思考,只是居高临下的看着潦草黑猫钱大量同学跟着钱不少上蹿下跳的忙乎。
“哗啦。”什么东西掉了下来。
钱不少回头,才发现潦草黑猫扒拉下来几本书:“大量,别挠,那是书,你还认字儿是咋的。去一边玩儿去。钱很多管管你……儿子?闺女?哈哈哈,大量,你到底是个啥玩意儿啊?”
钱不少又发现个新乐子,鉴别钱大量同学的性别。
蹲下身,钱不少从大量同学的爪下救下来一本《罗密欧与朱丽叶》,很旧了,英文版的。
“咦?姥姥认字儿不多呀,还会英语呐?”说完钱不少就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这应该是老妈留下的书。
“嘿嘿,老妈,你挺有才呀,还看英文原版呐。不愧是我妈,随我。”钱不少叨叨咕咕的。
捡起地上的几本书,换了个干爽的地方盘腿坐下,挨个的抖了抖水珠。
“吧嗒”,从《罗密欧与朱丽叶》里掉下来几封旧旧的信封。
“咦?信耶!”
“很多,你说,老妈不会给我留个啥惊天大瓜吧!告诉我,说我是世界首富的闺女?或者我是捡来的遗落在民间的皇室公主?
“哈哈哈……中国可没有皇室,再说我这模样也不像混血啊,嘿嘿!难道是东北和华北混的。”
“Welcometo东北!”
钱不少昂着头,手指抽筋般傻兮兮地摆了个“酷酷”的姿势,顺势弹了一下大量同学的脑袋瓜,收获一声抗议的喵叫。
冷静睿智的猫妈很多女士,没理会钱不少发癫的自言自语,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侧了侧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用倒过来的视角看着大量同学翻山越岭地爬进钱不少的腿间。
“我头上有犄角,我身后有尾巴,我有许多小秘密呀小秘密……”钱不少哼着荒腔走板的儿歌,拿起几封信,挨个的对着昏黄的电灯泡看了看,又甩了甩。
“也没说藏个玉佩金币大宝剑之类的凭证啥的。”钱不少把几封信放在盘起的腿上一字排开。
“别闹。”扒拉掉大量同学的小黑爪。
“一二三四。呦,这仨还是大不列颠来的,难道,我真的是大不列颠皇室的在逃公主?”钱不少用干巴的手摸了摸自己蜡黄的脸,嘟囔着:“不像啊?很多,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干亲?。”
“这个写我名字了,是给我的。”钱不少故作轻松的声音里暗藏一丝颤抖。
很多女士抬起两只爪子挡住了眼睛,也挡住了耳朵,没眼看?还是不想听?你一只猫哪来那么多戏?
墨迹磨蹭犹豫了半天,钱不少纠结到底看不看这几封极有可能揭秘她身世的异国来信和亲妈留言。
“未经本人同意,偷看她人信件不好吧。”
“嘿,傻了不是,老妈要是能同意,还有我啥事儿?”
“啧啧,可以呀,老妈,保密工作做的挺到位啊,还有海外关系呐?”
“嘿嘿,老妈,你嘴这么严,我姥知道不?”
“妈耶!难道老妈才是在逃公主?”
“没准儿老妈是假死脱身的?”虽然知道不可能,但是调侃声调里隐隐藏着一丝期待。
大量同学歪头疑惑地看着怪腔怪调唠唠叨叨就是不行动的钱不少。
或许人独居久了,就是会变得奇奇怪怪。不是在沉默中爆发,就是在沉默中变态。
变态达人钱不少继续忐忑啊,纠结啊:“看还是不看,这是个问题。”
“很多,万一,我是说万一,信里真的说了我的身世,你说我要不要去认亲啊!现在都是高科技了,不用滴血吧,剌个口子挺疼呢。”
钱不少现在急需找个说话的对象以缓解内心的紧张。汗津津的手指捏着几封信反反复复地看,就是没有勇气去打开。
“喵”大量同学还以为钱不少在逗它玩儿,伸爪子就拍了上去。
钱不少歪着脑袋顶着一头乱糟糟枯草般的头发,看着同样歪着脑袋看她的潦草黑猫,画面有点怪异。
“那就看?”她眨眨眼说道,“喵”它也眨眨眼喵道。
“看!”钱不少咬了咬牙下了决心。
“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钱不少按时间顺序掏出最早的一封信,看着折叠的整整齐齐的信纸,又犹豫了。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大量,你是不是不让我看啊!”钱不少苦着脸嘟囔。
大量同学没搭理她,舔了舔爪子,又翻山越岭地爬了出去,自己找乐子去了,临了还不忘还回头冲着钱不少喵一声:这个主银好像有点啥大病!
钱不少看懂了大量同学的眼神儿。
“小破猫,明天就把你炖了吃又!”钱不少发现她竟然被一只猫鄙视了,还是一只性别不详的小奶猫。
“叔可忍婶也不能忍,我现在就看。”钱不少“恶狠狠”的瞪了小黑猫一眼,凤眼灵动,给她晦暗无光的脸上增添了一抹风华。
小黑猫自顾自追着尾巴玩儿得开心。
“诶,我现在就看,看完我还不告诉你,让你鄙视我。很多,我就跟你一个人儿说啊。”
磨磨叨叨,碎碎念念。
很多女士觉得有这时间猫都能再生一只了。
“就你啦。”
“呼……”
钱不少深吸一口气,又重重的吐了出去,手指有点抖。
“出息!”钱不少自己也鄙视自己。
信纸展开,红色的格子很有年代感,信纸上还印有“春城理工大学”的字样。
“出个国还带信纸,真是不怕麻烦。”钱不少继续碎碎念缓解自己的紧张。
看着年代久远微微泛黄的信纸上隽秀的钢笔字,钱不少就觉得写信的人一定有很好的教养。
钱不少疑惑了,定定神,从头开始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