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来的太急，钱不少还是被浇湿了。

    站在门廊下，钱不少甩了甩头发，抱怨道“什么鬼天气”。

    又低头瞅了瞅脚上的泥水，叹了口气：“又得刷鞋了。”嘀咕完，随手把打湿的塑料袋放在一边，拉过姥姥常坐的小板凳坐在门廊下，捧着脸拄着膝盖，看着眼前的暴雨自言自语：“这是谁呀，把天捅漏了吗？这可比瓢泼的大多了，怎么也得是盆泼的吧。嘿嘿，倾盆？倾缸还差不多。”

    话音未落，闪电伴着轰隆隆的雷声照亮了天际，大雨疯狂的倾泻下来。

    钱不少坐了一会儿感觉有点冷，蹲着往门里挪了挪小板凳，继续发呆，眼睛盯着黑沉沉的天空，心里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阿嚏”钱不少揉了揉鼻子，打了个冷战，肚子里“咕噜，咕噜”地响，饿了。

    泡个面吧，饿肚子的滋味儿实在不好受，尽管泡面的滋味儿也不好，但总归是能糊弄糊弄肚子不是？

    钱不少站起来，塌着肩膀顺着走廊往后罩房的厨房走过去。

    “喵……”

    “咦？”钱不少刚要打开煤气灶烧水，就听见一声隐隐约约的猫叫声。

    好奇的钱不少循着声音找过去。

    “喵……”走到厨房后门口，听得更清晰了些。

    “咪咪，咪咪。你在哪儿呢？咪咪，咪咪。”

    “喵……喵”声音大了些，但是怎么听着好像还有个小奶猫的叫声？钱不少在后门外笘着防雨布的柴火垛的空隙里，发现了两双闪着惊恐警惕的眼睛。

    这个柴火垛还是姥姥在时，捡了修剪下来的枝条，晾干后玛起来的，里面也有别人丢掉的木头板凳什么的，也被姥姥捡回来拆掉，整齐的码成一个柴火垛。姥姥不习惯用煤气灶，所以厨房还有大锅的柴火灶，只不过姥姥不在了，钱不少也没再用过。

    “咪咪，咪咪，过来呀，姐姐给你好吃的。”钱不少蹲下身，顾不得雨水浇在身上。

    “喵喵！”大猫的叫声凄厉了些，带着警告地往后退了退，小猫也跟着叫了两声，很有点狐假虎威的意思。

    钱不少想了想，起身进厨房一顿翻，居然找出来一根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鸡肉味儿火腿肠，早就过期了。

    钱不少可没觉得给流浪猫喂过期的火腿肠有什么不对。

    “咪咪，咪咪，过来吃吧。”钱不少把火腿肠掰下来一小块儿往大猫的方向丢了过去。人跟着往后退了一步，躲在宽宽的屋檐下歪头往里看。

    大猫就示警般叫了两声，看钱不少没有动作，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了两步，停了停，又走了两步，确定没有危险，就赶紧叼着火腿肠缩了回去，天色太暗，勉强能看出来大猫身上有橘色，小猫根本看不出来，只有两只小小灯笼似的眼睛反着光。

    大猫闻了闻就开始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小猫吃不着急得在旁边直叫唤。

    钱不少觉得小猫真可怜，大猫太自私了，就把手里的火腿肠掰的碎了一些，全都扔了进去。

    大猫抬头看了看她，叫了一声，声音很夹，像撒娇一样。

    钱不少看着戏多的大猫忍不住乐了，心里似乎裂开一道缝，长久以来的阴郁也消散了些。

    就这样，钱不少蹲着看大猫吃东西，看小猫着急，嘴上还嫌弃地叨咕：“怎么当妈的，就顾着自己吃，我可跟你说，你自己都吃光了，你孩子可没得吃了，姐姐可就这么点儿吃的，地主家也没余量啊。”

    不过钱不少误会大猫了，她吃了一整根的火腿肠后，似乎也不怎么怕钱不少了，转头叼着小猫从狭窄的夹空里试探着走了出来，眼看就要被雨浇到了，小猫一动不动的喵喵叫着，奶声奶气的呲着小白牙。

    钱不少乐了，哎呦妈，大猫嘴里的这是个什么玩意儿？咋跟被火燎过似的？

    大猫是一只全橘猫，只四肢爪子是白色的，像带了白手套一样，

    不过此时也脏兮兮的。整个猫又瘦又小，被雨淋湿的毛一绺一绺的贴在身上，眼睛仿佛祈求一样盯着钱不少。

    钱不少乐的是它嘴里叼着的小猫，小家伙长得着实有点潦草，浑身乌漆麻黑的，挺长的毛沾着泥水乱七八糟的像落了水的张飞一样。

    “咪咪，过来呀，跟姐姐进屋吧，外边太冷了，它那么小，冻感冒姐姐可没有钱给它买药。”钱不少慢慢站起身，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回头跟大猫说话。

    大猫看钱不少进屋了，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冒一次险，叼着小猫颠颠地跟了进来。

    它俩一进来，钱不少就赶紧把后门关上，穿堂风太冷了。

    又看到大猫小猫都湿漉漉的，赶紧进洗手间找了个毛巾出来。

    拉过姥姥那无处不在的小板凳坐下，开始给俩猫擦身上的水。

    大猫很乖，只略微躲了下就安静了，时不时舔舔钱不少的手，痒得钱不少咯咯直笑。小猫很淘气，可能也是饿了，哼哼唧唧一个劲儿的往大猫身下拱。

    “等会儿，先给你妈擦擦，要不然咋给你喂奶呀。”

    钱不少看到大猫鼓鼓囊囊的肚子，就明白了刚刚大猫为啥不给小猫吃火腿肠了。

    忙乎了半天，总算把俩猫擦了个半干。大猫舒服的躺在地中间，小猫拱在它肚子上吃奶，小爪子还踩来踩去的。

    钱不少愣愣地盯着，很想把小猫扒拉到一边，自己上去吸两口。

    她不知道她小时候吃奶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是不是也像小猫这样迫不及待？

    姥姥从没对她讲过，她问过，但是看到姥姥偷偷的对着老妈的照片抹眼泪，那之后她就懂事得再也不问了。

    “咕噜咕噜”肚子又叫了起来，钱不少摸了摸大猫的脑袋，看着它惬意的眯上了眼睛：“你倒是会找地方，姐姐我可还饿着呢。”

    钱不少顾不上换掉湿透了的衣服，烧上水，翻出泡面，想了想，放回去一袋，那是明早的早餐。

    “葫芦娃，葫芦娃，一根藤上七个瓜，风吹雨打都不怕，啦啦啦啦啦啦……”心情不错的钱不少哼着儿歌。伸手扒拉扒拉被她剪的参差不齐的刘海：挡眼睛了，明天还得再剪剪。

    唏哩呼噜吃完了泡面，钱不少找了个掉碴的碗，把剩的一口泡面汤加了点凉水倒了进去，摆在墙边：“一会儿你要是饿了，就喝点对付对付吧，姐姐我也没吃饱，明天雨停了，我再给你弄点吃的。”

    “喵”大猫像听懂了似的回应了一下。

    “嘿嘿，还怪听话的，对啦，你可不能往屋里拉尿，也看好你孩子，要不然我就把你俩撵出去。”总算钱不少没忘最重要的事儿。

    想了想去洗手间倒腾出一个塑料盆，那个是她在学校洗脚用的，毕业都拎了回来。

    又在厨房的角落里翻出小半袋细沙倒进盆子里，细沙是翻新洗手间时候剩下的，姥姥怕万一有用就放了起来。

    猫厕所也不能放在厨房呀，钱不少转了一圈，还是把盆子端到对面洗手间里，放在不碍事的地方，开着门，又回去尝试着抱了大猫和小猫过来，指给它俩看：“看好了，上厕所就在这儿，听见没，要是拉尿到外边，我就给你俩撵出去，珍惜吧，姐对自己都没这么好过。”

    “喵，喵”一唱一和的两声猫叫。

    钱不少转身四下里看了看，决定把猫碗端出来，厨房门关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猫这种生物不能以常理论之。

    回身进了自己的卧室找出来一个上中学时候的坐垫，姥姥亲手做的，很旧了，但是洗得很干净。钱不少想了想又放了回去。又从床上拿起那个粉色卡通图案的靠枕，那是许愿在她18岁生日的时候送她的，想了想又放了回去。

    算了，去姥姥屋找找吧。钱不少想给俩猫做个窝。

    “我滴妈呀，咋还漏雨了？”一进姥姥屋，钱不少就发现外面下的是大雨，屋里下的是小雨。顾不上猫了，先找东西接雨吧。

    钱不少就开始屋里屋外的把能找出来的盆盆桶桶的都摆了出来，不够呀，没办法，钱不少又拿着钥匙跑另外两间屋子里去翻。

    钱不少家跟别人家的格局都差不多，四间屋子，分两个门，进门是通长的宽走廊，有后门通后罩房，走廊两侧是两间屋子，既是卧室也是会客室，屋内有炕连在罩房里的灶台，烧水做饭的时候，炕就烧热了，原来杂物间现在改为洗手间里面也保留了一个烧水的灶，也是用来烧炕的。

    冬天火炕烧的热热的，火墙也热乎乎的屋子里就不会冷。

    这两间房子东边是姥姥住，西边现在是钱不少住，原来是钱不少老妈的卧室，钱不少出生后就住在这里。

    西边另两间房原本是老两口准备给钱不少老妈招了上门女婿，就做新房，因此里边是空的，只在最西边一间放了姥爷原来用的木匠工具、农具，还有以前捡回来的一些不知道有啥用的破烂。姥姥当宝贝似的都留着，舍不得扔，主要是卖不掉，没人要。

    钱不少拿着钥匙就是来这屋里找找看看有没有啥能用上的。

    好在电灯是好的。

    “这啥玩意儿？”钱不少翻半天，才找出来一个跟脸盆大小相似，大肚子收口的盆子，黑不溜秋，埋埋汰汰的，还破了个口子，拎着倒不重，肯定不是金属，敲了敲，声音闷闷的，也不太像塑料，摔了摔，还挺结实。

    算了，管它是啥，不漏就行。钱不少举着怪模怪样的盆子冲灯看了看。

    随手又捞起一个只剩了大半拉的小坛子，回了姥姥屋，一阵子忙乎，总算差不多了。

    好在六月的暴雨来的快去的也快，总算有要停的迹象了。

    钱不少穿着湿衣服坐在走廊里看着姥姥屋发呆，大猫喂饱了小猫，就晃悠了过来，低头蹭了蹭钱不少圈在腿上的手，夹着嗓子叫了一声，然后就趴在了钱不少脚边。小猫吃饱后更加活泼了，跟个小精神病似的，追着自己的尾巴咬着玩儿。

    钱不少抬手摸了摸大猫的脑袋说道：“以后你就叫‘老姨’吧，我没有亲戚，叫着多亲切。”说完歪着头想了想又乐了“还是拉倒吧，平白无故的给姥姥找了个猫闺女，姥姥也不能干呀，再说你凭啥大我一辈儿呢。”

    “我叫‘不少’，要不叫你‘很多’吧，小精神病叫‘大量’，钱不少，钱很多，钱大量。”

    “哈哈哈……”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啦，很多，外边雨停啦，我们给姥姥收拾屋子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