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岩又送了一段，直到能看到那座小山，才停下。

    他指着最高的山峰说：“大师，几位官爷……那座最高的小山就是了梵师父说的地方了。我要回去了，我久久不回，寺里的师兄等不到我该着急了。”

    “阿弥陀佛！多谢你了，后面的路我们自己走就行……”

    法海大师道了谢，又塞给他一锭银子才让他离开。

    兵祸能烧了寺庙，却毁不去石阶。

    长长的石阶直通山顶，一丈多宽，因没有人走，大多已经裹满了青苔。有几块干净些的，依稀可见人工凿刻的痕迹。走在上面，似乎还能体会五百年前那些信众的虔诚！

    山不高，没有什么惊奇险峻可言。一行人也没心思赏景，拾阶而上，直到了山顶，也没发现什么山洞。想来那个坐晏洞不是在背面就是在侧面。

    化成寺拆的比想象得更加干净，连所谓的败井颓垣都没有。山顶只有一个十亩见方的平整的大广场。早已经长满了茅草，此时深秋，枯黄的茅草随风而舞，偶尔露出底下有数道二尺多宽的空白。

    那是巨石砌的地基，后来拆庙尚不能取走，也不知当时怎样运上山的。只从这些巨石，就可看出当初的化成寺是何等的辉煌！

    法海大师走到一处荒草丛，拨开上面丛生的藤蔓，露出裹在里面的石碑。半人高的石碑，灰黑色的，只剩一大半，上书：

    成寺

    在这片瓦无存的化成寺前，只有这块石碑留了下来，仿佛就是为了提醒后来人。这儿也曾经有座化成寺，它存在过！

    碑的一角还有一首诗，诗曰：

    秋来访古寺，误入此山中。

    兴亡知何日，断碑草自生。

    千人辟山路，万人平险峰。

    昔年化成寺，萋萋蔓草丛。

    “阿弥陀佛……”

    只有法海大师默念佛经，没有比这一座寺庙更能触及他这个虔诚信徒的心了。

    “快看这儿！”

    有人发现了线索，打断了法海大师的沉思。

    他过去一看，原来是一处草丛被风吹开，正看见缺了一块。

    想来此处该是寺庙后面，有个捕快拔刀砍倒了荒草，露出一道不足一尺的石阶。这条石阶通向下面，窄而陡，近乎垂直。

    自有捕快下去探路。几个捕快对于法海等人不算什么。可身为云在天亲信，至少也是蕴灵多年。有石阶借力，施展轻功下去不费吃灰之力！

    “云大人，这儿有个山洞！”

    下去的捕快喊道，略带兴奋的声音在山里回荡。

    “老丁，原地守着。咱们下来啦！”

    另两个捕快先下去探路，随后云在天才和几位客人运转轻功下了石阶。

    果然来到半山腰一个山洞前。

    这个山洞一人见方，洞口被野草遮掩了大半。透过另一半，可见一扇黑黝黝的木门关着。黑黝黝的木门、山壁上都是野草藤蔓，显然是故意隐藏起来的。

    法海大师拨开杂草，扣指在门上敲了几下。

    咚咚咚……

    清脆的铁木声传得很远，过来一会仍在山间回荡。

    见没有反应，法海大师默运玄功说着：“烂柯寺法海求见……”

    他声音不大，却传得比那几声敲门声还远，响的还久。

    好高明的千里传音！

    其余几人心里暗惊。

    烂柯寺法海大师以精通禅理闻名，不已武功见长。修的据说是六神通之一的天眼通，没想到内力竟也如此高深。只凭这一手，内功修为就比在场的几人都要高明！

    声音回荡许久也没人答应。

    云在天上前拍了拍门，回身伸着手说着：“大师，这门好久没开了。门缝上的浮尘不是一两日就有的。”

    米二侠也点头接口说：“咱们进去看看吧！”

    “这……”法海大师有些迟疑，在自觉寺时了梵曾说过这个洞穴是高僧坐化之处，实在是不好乱闯。

    “大师，我等只是进去寻找线索，又不损及高僧遗骸。想来也是无碍！”

    “阿弥陀佛！也只能如此了。”

    法海念了经文，觉得能化解自身罪恶才率先上前推门。

    吱嘎！

    沉重的铁木门被推开，他僧袖抚散了灰尘，大步走了进去。其余几人忙跟着入内，进门就看地上有一道新鲜的石沟。石沟是被一块半丈长的条石划出来的。

    几个人心里清楚，定是门里面被人用条石抵住了。法海大师推门时，连同条石一起推走，才划出了痕迹。

    “这和尚好大的力气！”

    黑虎李胜暗暗咋舌。

    铁木门又被粗条石抵住，只怕没几千斤的力气是硬推不得的。他灵兵附体身化黑虎时，也能推动这门。可要是如法海大师这样不动声色就办到，是万万不能的。

    呜呜……

    门户一开，山风吹进洞内。带进来新鲜空气的同时，整个山洞似乎鲜活了起来。

    噗噗！

    山洞突然亮堂，众人吓了一跳。再一细看，原来是洞内几口大缸无火自燃。

    大缸共有八口，通体青绿色，像是按照八卦摆放的。每一只都有半人多大，缸身上都雕刻着一只龇牙咧嘴的鲛人。缸里燃起了熊熊大火，笔直的白烟从火焰不断升起，在洞顶聚集成团。

    一个捕快走到一口缸前，用刀鞘轻轻敲了下大缸。顿时金铁相交之声在山洞内回响。

    “原来是鲛灯！我以前查一桩盗墓案时见过。这大缸是铜锡所造，内外两层，中间设了点火的机关。缸内盛放着难挥发的鲸鱼油。遇风而燃，很少巧妙。每一口都造价不菲，多是一些王侯墓才会有。”

    “了梵禅师不是说这里是高僧坐化之处吗？怎的有这些玩意？”

    “咦？头顶有画……”

    洞顶用彩绘中间留白，四周画着许多菩萨，或坐在莲台，或站立一旁。随着白烟汇聚，一尊巨大的佛像在中间渐渐浮现。正是一幅讲经图。

    昏黄的灯光照图上，佛祖背后功德金轮熠熠发光，似真的下凡一般。

    “阿弥陀佛！”

    法海心神巨震，不自觉念诵佛号。

    云在天和几个捕快相视一笑，又暗暗摇头。不过是个遇高温而显色的把戏，这也就能哄哄这个老和尚！

    他们前些天正好办过一件案子，凶犯就是用了这类法子骗人。洞顶的壁画多数是掺杂了特殊的燃料，烟气聚集，温度升高后就显出颜色来。

    “这儿有字！”

    众人还欲再看，又有其他人发出声音。

    几个人循声过去，却见那山壁上刻着许多字。

    法海大师靠近石壁，分辨上面的文字，轻声念着：

    “本心若虚空，清净无一物。

    焚荡淫怒痴，圆寂了见佛。

    五彩图圣像，悟真非妄传。

    扫雪万病尽，爽然清凉天。

    赞此功德海，永为旷代宣。”

    后面落款写着：太白留字。

    “原来是李太白所留，不知什么年月李剑仙竟然来过这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