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天机
纪年没什么特殊待遇,乖乖排进队伍。
队伍排得很散,三三两两个修士凑在一起聊天,有参加的有陪同的。
纪年站在居中位置,王陡崖就在他旁边。
他们闲聊几句,基本上是纪年在吧啦,豆芽师弟偶尔回个一两句关键的。
“对了师弟,你听说过逍遥云步么?”
“逍遥云步?”
王陡崖的表情明显有了变化。
“师兄是从何听说了这本功法?”
“我……”纪年挠了挠后脑勺,“我从古书上看的,好奇问问。”
他一撒谎,就挠头。王陡崖熟悉他这个小动作,但也没戳破。
何况纪年这条咸鱼压根不会看书。
“逍遥云步是青檀派已经失传许久的功法,算是轻功。据传是当年开山一代的某位老前辈创下的独门绝法。本来是要弟子们代代传下去,但因为这功法太难,慢慢地练的人越来越少,也就逐渐失传了。”
“噢。”
纪年点点头。
看来这本书是徐震南收藏来的孤本,被他这么大剌剌地拿走,不知道后续会不会引来什么麻烦。
不过当务之急,他能否练会,还是一码事。
实在不成,就求助年师姐吧。
“若是能习得,”王陡崖又状似无意地补充一句,“那于轻功一道,算得上是全天下数一数二的。”
纪年一听,瞪大眼睛。
好家伙。
这么难?
那还是让年师姐或者系统帮他学罢。
……
豆芽师弟叫他背地里抓紧学的苦心他是半点没意会。
前面的弟子没什么看头,通过和未通过的一半一半。
纪年前一位的仁兄差点把石头搓出火星子,才好不容易让它发出一些微弱的光。
等轮到纪年,他直觉那石头摸上去可能会热。
不管他留心或者未留心,全场的焦点的的确确汇集于他一身。
那些哈欠连天的长老座下弟子终于肯打起精神,眼神恢复清明,紧盯着案台前的纪年。
付云舒今晨清醒之后,揉着酸痛的后颈,不出意料,发现纪年又跑了。
她气恼地捶了下地,爬起来,径直到了明心殿殿门口,找了棵不起眼的高树,打算偷偷观察纪年。
没想到她相中的那棵树,早有人捷足先登。
“哟,这不云舒师妹嘛。”
顾沉池懒趴趴的声音自上边儿传下来。
付云舒撇撇嘴。
冤家路窄。
她不想跟任何觊觎纪年性命的同行产生交集,于是自行寻了另一棵树。
此处视野开阔,轻而易举地能看见纪年的身影。他侧着站,还有点楞,对于四周各式各样揣度、乃至带着恶意的目光毫无察觉。
白菱师兄依旧是那张臭脸,舒霁把桌上的石头换了一块,随后笑吟吟地抬头。
“今日用的是筑基五段石,崭新的,刚运上山。”
纪年疑惑。
“可舒师弟,你方才更换过一块……”
“这块是专门为纪年师兄准备的,开光七段石。这回师兄若是还把它弄坏,那可真没库存了。”
开光七段!
青檀派是真看得起他。
这次纪年不打算把孟斯年叫出来,他虽未能品出门派其他人对他的态度,但做人要苟是写在他血脉里的座右铭。
他搓了搓手,有点担心。
纪年心里清楚,所谓的“开光七段石”,指的是这灵石所能承载的最高上限是开光七段,而非拥有七段的实力才能把它擦亮。
但他又在纠结,万一这灵石的下限要比别人用的筑基五段石也要高呢?
他现在的境界,也就炼气一段的水平。
纪年犹豫着,不伸手。
有人却准备伸手。
王陡崖就站在纪年身后差半步的位置,明显地感觉到有两三处暴露了丝丝缕缕的杀气。
他一只手压在佩剑剑柄,随时回击。
“纪年师兄?”在众人屏息下,舒霁开口提醒,“请把手搭在灵石之上。”
“……”
纪年沉默。
舒师弟你有本事别躲得那么远啊!
此时的舒霁已经离了快一里远,两手圈在嘴巴旁边,遥遥地对纪年喊话。
“后面的师兄师弟们还等着哪!”
舒霁这么一喊,排在纪年之后的弟子回过神,果然开始催促他。
纪年被催得急了,也烦。
“晓得晓得,这就来了,莫催嘛。”
他伸手要去触碰那块乌漆嘛黑的石头,指尖在微微地发颤。
所有人都随之放缓了呼吸。
纪年深吸一口气,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没事的,他怎么说在系统的协助下也踏入了修真门槛,绝对能通过抚石一关。
他担心的是能不能把石头摸亮。
旁人担心的是他会不会二度把石头弄炸。
怕什么来什么。
纪年的手又往前探了半掌,就在这时,天象陡生异变,云团积聚成环状,一道惊雷自云中来,咔嚓,笔直劈向灵石所在案几!
轰!
那可怜的桌子被拦腰斩断。
上面的灵石也未能幸免,碎成大大小小数块。
“劫——劫雷!”
有旁观者惊呼一声,让在场所有人为之一振。
那雷来得不寻常,晴空乍现,又是直溜溜的一道,竖着劈下。那张案几倒无所谓,但灵石是有一定的吸纳外界伤害的能力的。
然而现实是,灵石被狠狠劈裂,连招呼都不打,半点预兆全无。
连这开光七段石都能轻松破开——
不是劫雷还能是什么?
但劫雷并不会轻易出现,除非有大能要渡劫,或者是凶恶的妖邪现世。
于前者,劫雷是考验。于后者,劫雷是天罚。
不管是那种,纪年都逃不开再度被人狠狠关注的命运。
四周一片喧嚣,弟子们忙于躲避劫雷,险些被它震晕了过去。
那些恢复得比较快的,抽出空张嘴说话了。
一半说纪年是灾星,一半骂纪年是妖孽。
总之都不是好话。
主持仪式的白菱一时间也有点愣神。他离得近,受到的影响大。但那劫雷有威力又不致命,好像还没有成型,跟他见识过的毁天灭地的真正劫雷有一定差距。
它好似,只是一种预兆。
至于骚乱的源头纪年,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呢。劫雷落地时,王陡崖一把抓住他衣领后面,拖着他飞出去好远,直到确保安全。
“师弟我瞎了?”
他睁着被晃瞎的眼睛哗啦啦地流眼泪。
王陡崖也是心有余悸。
“无碍,师兄用这帕子遮住眼睛,片刻可重新视物。”
“嗷。”
他在这边手忙脚乱地遮眼睛,浑然不知那些弟子已经把他团团围起。
白菱站在最首,怕死的舒霁躲得远远,遥遥挥了个手,表明自己还在。
“王师弟,”白菱冷声开口,“这下该把纪年交出来罢。他擅自引来天雷,差点伤了同门。若你再次袒护,可说不过去了。”
“啊?咋又是我?”纪年松开手帕要跟人理论,王陡崖把他手盖回去。
“师兄,慎言。”
现在他们明显理亏。
王陡崖不是不想护,而是他对于眼前的局势也并未看明。
真是纪年引来的劫雷?
白菱越逼越紧,眼看着情势就要一边倒,纪年马上青司堂二度游之际——
有人开口解围。
“都在这儿围着作甚?”
这声音稍显年纪,白菱不悦地回头。待他看清楚来人后,立刻换了一张脸,恭敬地行礼。
“弟子见过三长老。”
居然是三长老道衍。
三长老是个笑呵呵的小老头,只要不碰他的爱宠们,还是很和蔼的一个人。
道衍开门见山。
“散了散了,都散了罢。方才青礼堂试了他们新琢磨出来的法器,不小心招来了雷。都没事儿罢?没受伤就别围着了。”
青礼堂确实在研究各种法器,隔三岔五弄出点不大不小的动静。拆个房啊削个峰啊,都有。
弟子们半信半疑,但白菱是完全不信的。
“长老,那雷非同寻常……”
“怎得,还能是劫雷不成?”三长老打断道,“劫雷可没那般客气。若是真的劫雷,别说你们,连本长老都要魂飞魄散,连灰都不剩。”
三长老说得在理,白菱也觉着,那雷有些奇怪。
“可……”
“唉哟,哪有那么多‘可是’?白菱,你啊,心思太重。心放宽些,都不算事儿。好咯好咯,你们继续,我找四长老喝酒去。”
白菱无奈,只得说:“恭送三长老。”
弟子们呼呼啦啦地跟着鞠躬。
纪年也躬,他一边保持姿势,一边转头,奇怪地问王陡崖。
“豆芽师弟,青礼堂真能搞出这么大动静?”
“这……”王陡崖也哑口无言,不知如何回他才好。
怕死的舒霁师弟忽然冒出来。
“抚石出了点差错,但不耽误继续。师兄,来,我手里这块是新的。”
他摊开手掌。
纪年跟着摊手。
在他掌心,是一块发亮的灵石。不全,但也是最大块的那个,正发出微弱的白光。
“师弟,这个作数么?”
……
道衍长老背着手在小径上慢慢地走,很快,一道人影追上他。
是付云舒。
“师父,”她先行了一礼,才发问,“那雷果真是青礼堂的手笔?”
道衍笑着睨她一眼。
“傻徒儿,备礼。”
“所为何人?”
“当然是青礼堂堂主,”道衍捋了捋胡须,“我平白诬他,总归是要登门致歉的。”
付云舒琢磨了师父话里的意思。
“那劫雷真是——”
“欸——”道衍摆摆手,不让她讲下去。
“天机,不可说、不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