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过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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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党争伊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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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枚坐在轿中,哈欠连天。

    “老爷,到平录门了。”陆辑低声道。冯枚认命地叹了一声,起身下轿。待整理了官服,冯枚缓缓向御极门走去。

    刚刚穿过平录门,冯枚身边便已围上了人。尹师盛等人齐齐聚在了冯枚身旁,冯枚低声道:“诸位同僚,今日之事可是都有把握了?”

    御史滕言躬身道:“大夫放心,下官已经准备好了。”冯枚拍了拍滕言的肩膀,道:“这是浙党重返朝堂的第一仗,一定要打得漂亮。”

    滕言面色激动,道:“多谢大夫信任!”冯枚笑着安抚了滕言几句,正在此时,冯枚见太傅朱酌微笑着向自己走来了。

    “见过太傅。”众人齐齐躬身行礼道。朱酌微微一笑,道:“不必多礼。”不得不说,朱酌的笑容比苏寺生的笑容还具有欺骗性。

    如今的苏寺生已经贵为首辅,脸上的笑容便很少再能见到了。而朱酌挂着的笑容则能暖进人心,仿佛在隆冬腊月喝上了一碗热粥,滋润着人的心田。

    待永绎党人缓缓退开,冯枚拱手道:“太傅有何指教?”朱酌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他亲切地握着冯枚的手,道:“散秋,听闻你这几日忙着和诸位同僚交流感情,真是辛苦你了。”

    冯枚闻言不禁看了朱酌一眼。朱酌脸上透着邻家老爷爷般和蔼的笑容,一副把冯枚当成自家人的模样。“不过是请诸位同僚多多关照罢了。”冯枚笑吟吟地拱着手答道。

    朱酌笑了笑,道:“散秋啊,愈王藩地的府邸就要修建完成了,这些日子户部那边的收入也有所提升,这都是内阁里诸位阁臣的功劳啊。”冯枚拱着手,笑而不答。

    朱酌的这一番词不达意的话,却是将两人间的尴尬话题挑开了。

    这几日来,冯枚与朱酌也算是正式决裂了。今日冯枚一党的动作正是针对朱酌麾下的东林党,东林党虽说退出了朝堂,但在朝中还有不小的势力。

    对上东林党,永绎党人心中都有些发虚。

    “散秋,你和荆党的关系怎么样?”朱酌依然笑着,似有所指地问道。冯枚略一思索,躬身道:“泛泛之交罢了。”朱酌眉头一跳,点了点头,赞道:“散秋做事真是滴水不漏,老夫佩服。”

    正当朱酌与冯枚二人虚伪客套之时,一道声音传来:“太傅,这位便是冯大夫吧?”冯枚循声望去,只见一位颔下蓄着长须、身着官服的中年人微笑着问道。

    朱酌眼前一亮,对冯枚道:“散秋,这位是太常寺卿左君泫。”冯枚双眉一挑,原来此人便是齐党魁首——左引源。

    左引源,字君泫,年三十九。

    左引源微笑着望向冯枚,道:“冯大夫当真是年少英才,左某佩服之至。”冯枚逊谢道:“左大人实在是谬赞了,冯某少不更事,还需几位朝廷股肱多加指点。”

    左引源与朱酌相互望了一眼,俱是笑了起来。三人又客套了许久,终于听到了三声钟响:“百官入朝!”

    当百官走完了雁英殿前的台阶,进入大殿之时,赫然发现安沛泽已经坐在了龙椅上。以往都是臣等君,这回怎么成了君等臣?

    来不及多想,群臣齐齐拜倒,山呼道:“吾皇万岁!”安沛泽面目阴沉,一言不发,只是淡淡地打量着跪倒的群臣。

    群臣皆是有些忐忑,却无一人敢率先出言。良久,安沛泽方才开口道:“平身。”群臣长出了一口气,纷纷起身。

    可礼毕之后,雁英殿内又陷入了一种尴尬而诡谲的气氛之中。首辅苏寺生双臂垂在身侧,正气定神闲地闭目休息;刘嶂面目冷肃,仿佛在思索着什么;杜夕则紧盯地面,似乎在研究地面是否干净整洁。

    总之,没有一个人在干正事。

    原本应该喊上一句“有事启奏,无事退朝”的焦评也没了动静,只是站在一旁保持微笑。安沛泽随意地靠在龙椅上,抱着双臂闭目养神。

    群臣面面相觑,皆知安沛泽如今的心情定然不好,谁都不敢说话,怕自己变成龙颜大怒的对象。冯枚若有所思,望向前列的朱酌。

    朱酌略微有些驼背,但这看似单薄的身躯中却饱含着无尽的智慧。冯枚捧着笏板,又用余光瞟了一眼亓贞初的方向。

    令冯枚意外的是,亓贞初竟也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冯枚与亓贞初对视了一眼,有些心虚地笑了笑。众所周知,御史王琛原是荆党,因不被大学士魏辅苏所喜,这才有了改换门庭之心。

    是不是亓贞初猜到了自己的计划?

    冯枚不敢确定。

    正当他暗自琢磨之时,龙椅上的安沛泽已经开口了:“天佑大温,我朝出了一位百年难遇的大忠臣!”群臣依旧是面面相觑,谁都不敢说话。“御史王琛何在?”安沛泽嘴角微勾,开口唤道。

    王琛随即自队列中站出,躬身道:“臣在!”安沛泽满面喜色地问道:“昨日你上书要求朕立太子,是你自己所想?”

    原本王琛以为上书会触怒安沛泽,可见安沛泽竟如此满面红光,王琛下意识做出了错误的判断。“回陛下的话,这是臣一人的意思!”王琛高声答道。

    一时间,众人包括安沛泽在内皆是把目光投向了亓贞初与冯枚二人。很明显,王琛不可能一人构想出这么一件事的。王琛是荆党,此事很有可能是亓贞初授意;可同时冯枚近期又曾见过王琛,这件事目前说不清楚。

    亓贞初心中一惊,随即目视党羽,示意他们迅速弹劾王琛。荆党急于和王琛撇清关系,而冯枚正是要利用这一点。

    这下,朝堂吵嚷开了。

    “陛下,御史王琛有恋童之癖,难以肩负监察百官之责,臣请陛下将王琛迅疾罢免,以儆效尤!”荆党骨干、御史桓衡出列,义愤填膺地说道。

    “臣附议!王琛德不配位,难当大任!”

    “臣附议!”

    “臣附议!”

    一时间大量荆党官员出列弹劾王琛,可这一系列行为落在众人眼中则颇有些急于过客拆桥之嫌。左引源轻咳一声,齐党中人纷纷出列。

    “陛下,王琛不过区区一名御史,如何能如此上书?不妨将王琛送往刑部会审。”齐党骨干、刑科都给事中沈绍开口说道。

    既然荆党想要迅速地拿下王琛,那么齐党便要让王琛在多挺一段时间。会审,随随便便就能拖上几个月。拖的时间越久,对荆党越不利。

    正在齐党中人纷纷建议将王琛移交刑部之时,御史滕言缓缓走出,躬身道:“陛下,臣认为,应将王琛转交大理寺。此外,言官不应因言获罪,还望陛下三思。”

    话音一落,局势就又发生了变化。

    朱酌眯着双眼,陷入了深深地思索。

    之前荆党急于将王琛罢免,是害怕引火烧身。可滕言作为冯枚的党羽,为何却为王琛说话?难不成这件事竟是冯枚指使?

    朱酌率先否掉了这个想法。要知道冯枚可是从东宫里出来的人,他的一举一动都应贴合安沛泽。请立太子明显是一步昏棋,特别是在新皇登基没多久的这个关口。

    这样想来,荆党利用王琛试探安沛泽,后又卸磨杀驴的可能性是越来越大了。可冯枚又究竟为什么要与齐党统一战线,保下王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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