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过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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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饭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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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税整顿,首当其冲便是漕运。

    漕运原指朝廷于各地经水路调运粮食,由于明、温两朝皆定都于北京,漕运尤受朝廷重视。可自拓跋部南下、温朝迁都应天以来,朝廷对漕运逐渐不再像原来那般依赖。

    温英宗淀平四年,作为朝廷要职、正二品的漕运总督,朝廷竟然公开竞价,价高者得。这在当时惹得朝野非议,此事也成了温英宗安长均昏庸无能的证据之一。

    虽是骂声一片,但这变成了温朝的一项惯例。漕运总督之职改由商人担任,而为了维护士、农、工、商的阶级关系,朝廷特意将正二品的漕运总督一职改为了正五品,且多有限制。

    商人担任漕运总督后,不得过问朝廷大事,仅仅负责私人船行的运转。但就算这样,仍有商人为此争得头破血流、一掷千金。究其原因,乃是因为担任漕运总督后,朝廷会对该人麾下的船行开放政策。

    例如优先交易权、船舶运输包揽权等,哪个商人不眼红?就这样,漕运总督一职瞬间火爆天下,不少商人为此都开设船行,只想从中分一杯羹。

    而苏寺生整顿商税的第一炮,也将自这里打响。但在一切开始之前,朝中还有一件大事没有尘埃落定。

    这几日,因为苏寺生准备整顿商税的缘故,朝堂陷入了一种诡异宁静的气氛。功臣祠一事就此搁置,张居正、方从哲至今尚未入祠。

    原本热热闹闹、吵吵嚷嚷的京察仿佛停止了一般,东林党再没有上书弹劾一人。反倒是苏寺生门生、当今应天京察的另一位主持者、右都御史李怀退很是活跃,直接上书弹劾当今漕运总督潘越全德不配位。

    弹劾奏疏刚刚送进内阁,首辅苏寺生的批示就下来了:将漕运总督潘越全免职查办。苏寺生做事很绝,至今安沛泽还未见过玉玺的模样。内阁里三位辅政大臣,苏寺生负责用玺、刘嶂负责票拟意见给苏寺生、杜夕则负责批红。

    安沛泽除了一些小事能做主外,其他的唯有苏寺生同意后此事才有可行性。待得到潘越全被免职的消息,朝中群臣俱是精神一振。

    要开始了。

    但在此之前,四党皆是希望聚上一聚,好一同商议对付苏寺生即将到来的商税整顿。东道主由太傅朱酌来做,地点定在了飘香饭庄。

    三月十五,酉时。

    冯枚下了轿子,走到了飘香饭庄门前。这个飘香饭庄虽名为“飘香”,实则饭菜却并不怎么样,价格昂贵不说,菜品口感也不好。

    待走入饭庄,冯枚发现朱酌正满面笑容地站在楼梯处等候。冯枚双瞳一缩,已是快行几步,躬身道:“下官冯枚,见过太傅!”朱酌大笑道:“散秋不必多礼,今日只是私宴,便不必如此生分了。”

    冯枚摇了摇头,道:“虽是私宴,但礼数还是要周全的。”说着,冯枚瞧了瞧四周空无一人的景象,便知朱酌今日已将飘香饭庄整个包了下来。

    两人正相互客套着,又见一人缓缓走入。朱酌心中一突,当先上前道:“魏学士别来无恙。”冯枚急忙行礼道:“下官冯枚,见过大学士。”不知为何,荆党魁首亓贞初没来,反而是暖阁大学士魏辅苏来了。

    冯枚搀扶着拄着拐杖的魏辅苏走到了台阶前,朱酌笑道:“魏学士大驾光临,朱某荣幸之至。”魏辅苏微笑道:“自斟,左君泫还没到?”朱酌摇了摇头,道:“君泫喜欢踩着点来,片刻之后便该到了。”

    不过多时,一身常服的左引源大步走入。看到站在台阶处的三人,左引源似是一愣,随即行礼道:“左某见过太傅、大学士!”待礼毕,左引源朝冯枚颔首致意道:“散秋。”

    冯枚拱手还礼。

    几人一同进入了楼上的雅间。

    朱酌使了个眼色,一众伙计上了菜肴后便迅速地退了出去,雅间内只剩下了朱酌、左引源、魏辅苏与冯枚四人。

    气氛很诡谲。

    朱酌自顾自地喝着酒,时不时地看看众人;魏辅苏把拐杖横在双膝之上,自己则闭目休息;左引源正襟危坐,端详着自己面前的佳肴。

    冯枚则把目光投向了朱酌。

    朱酌瞧了瞧众人没有开口的意思,不得已地当先开口道:“诸位,还不动筷么?”众人对视了一眼,魏辅苏道:“自斟,这几日的京察,你们东林党人可是大显身手啊。”

    朱酌微微一笑,道:“京察京察,重点在一个‘察’字。”魏辅苏双眼紧紧地盯着朱酌,声音微顿,接着说道:“商税整顿势在必行,自斟的东林党作为江南大党,是不是该做些什么?”

    朱酌眉头一挑,已是将手中的酒盏放下了,道:“既然说到了商税整顿,咱们就不要打哑谜了。老夫自然是要全力以赴,只是不知君泫和散秋有没有这般魄力?”

    冯枚与左引源对视了一眼,由左引源开口道:“太傅,据下官所知,首辅大人进行商税整顿的第一步是杭江,与下官并无太大关系。”朱酌神色轻松,脸上依然挂着和蔼可亲的笑容:“杭江整顿完成后,君泫难道还能独善其身么?京杭运河的情况可不比杭江好啊。”

    话音刚落,左引源面色不免一变。冯枚举起了酒盏,笑道:“但下官相信太傅,您不会让首辅大人顺利对杭江漕运进行整顿。”

    朱酌闻言深深地望了冯枚一眼,笑容依旧灿烂:“老夫麾下的势力可没有荆、齐二党大,杭江漕运的事,还是让魏学士操心吧。”魏辅苏云淡风轻,道:“太傅无非是想让我等支持你重建东林书院吧?”

    朱酌笑容一凝,道:“魏学士当真是国士无双,老夫真不知说些什么好。”魏辅苏“呵呵”地笑了几声,道:“重修东林书院,也不是不行,不过——太傅要进行交换。”

    言外之意,魏辅苏需要朱酌在京察中退让,将因京察而下台的诸多荆党官员重新扶起,可朱酌也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闻言,朱酌脸上重新浮现了笑容,道:“魏学士,此事你不应来寻老夫。”魏辅苏眉头一皱,细细思索之下已是明白了朱酌的意思。冯枚的党人肖岫正任吏部文选司郎中、柳繁欢则任吏部考功司员外郎,京察里一众“落马”的官员当然要由这二位来重新扶起。

    想着,魏辅苏已是向冯枚露出了微笑,道:“散秋啊,之前你因御史王琛一事与我荆党有了些许摩擦,这都是误会,你意下如何?”

    言谈之中,魏辅苏已经透露出将冯枚之前借王琛坑害荆党一事轻轻放过的意思,而冯枚则要投桃报李,帮助荆党落马官员归位。

    冯枚垂首略一思索,已是笑着开口道:“这是自然,不过应天知府胡崖实在是难堪大用,而应天府主簿赵群山则是勤恳之人,下官……”冯枚的话没有说完,魏辅苏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无非是坐地起价。

    冯枚向魏辅苏讨要应天府,魏辅苏思索了片刻,道:“赵群山之名,老夫亦有耳闻,确实是一位兢兢业业的好官。”冯枚心中大石落地,拱手道:“相信赵群山会感激学士这般评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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